“做爲穿越人士,你我,再加上週滄嶽,都是隻會打仗,我們三個加起來,甚至連一塊香皂也做不出來,更別說飛機火箭了。
我們只能在順應時代發展的前提下,發掘像董近真那樣的能人,推動文明的進步。
當務之急,是讓因戰亂而流離失所的百姓重歸故土,讓所有的百姓吃飽肚子,旱澇皆有方,戶戶有餘糧。
漕爲國家命脈所關,哥,我把漕運交給你,不僅是漕幫,你還要完善漕運系統,不僅要保障漕運暢通,還要建立起一條水上經濟走廊,都道得漕幫者得天下,有你,是我之幸,更是天下之幸!”
宗祺望着面前的女子,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他是宗祺,亦是何芃,眼前的人是小妹,亦是帝君。
宗祺立正,行了一個端端正正的軍禮:“畢生之年,爲君往之;若有戰,召必回!”
前兩句話代表漕幫幫主,而後兩句,則代表着剛剛卸任的水師大元帥。
他是江湖人,但他的本質是一名軍人。
一朝是軍人,終身有軍魂。漕幫是他這一世的戰場,萬幸他在重新穿上軍裝之前,已經適應了這個新的身份。
前世他是兵王,壯志未酬便離開人世,卻沒有死在戰場上,那是他的遺憾,然而這一世,他能重新走上戰場,帶着前世的抱負,完成前世今生的使命。
說完正事,宗祺仔細端詳何苒,看得何苒毛毛的,問道:“我臉上有花?”
宗祺眼中閃過一抹憐惜,在此之前,他已有好久沒有見過自家妹妹了,自從兩人重逢之後,便聚少離多,雖然前世他們成年之後也是聚少離多,但那時不一樣,他們還有親人,還有家,他們心裡全都清楚,無論他們走多遠,家都在那裡。
然而這一世,那個令他們魂牽夢縈的家,只能永遠藏在彼自的心底深處,無論他們表現得多麼雲淡風輕,他們其實全都清楚,那個家,他們回不去了,永遠也回不去了。
“小妹,你今年三十了吧?”
何苒
“你什麼記性,我還不到二十七。”
宗祺:“四捨五入也差不到三十了。”
何苒:“在現代,我還是職場新人,是個看動漫打王者的寶寶。”
宗祺:“可這裡不是現代,在這裡,別人像你這麼大,孩子都要說親了。”
何苒:“你好像成親也沒幾年,咱倆老大別說老二,全都一樣。”
宗祺:“你別告訴我,你不打算生孩子,而且我是不會把孩子交給別人養的,你不要打我家孩子的主意,有本事,就自己生。”
何苒的眼睛瞪得像銅鈴,看着面前擔心被迫吃絕戶的極品親戚:“你就把心放到肚子裡吧,我不敢保證我會成親,但我一定會有自己的孩子,無論男女,他或她,都會成爲我生命的延續。”
宗祺舒了口氣,他的妹妹受萬民敬仰,一呼百應,他的妹妹有雷霆之威,動則山呼海嘯,就像妹妹所說,他們身處這個年代,不可能完全做到如現代人般的灑脫,每一個年代都有自己的規則,比如皇位的交替,不可能通過選舉產生,要麼血緣相傳,要麼兵戎相見。
所以他希望妹妹至少能有一個與她血脈相連的孩子。
這也是兄妹二人重逢之後第一次談及這個話題,但是慶幸的是,一個沒有苦口婆心地讓人煩,另一個也沒有叛逆得不可理喻,總之,雙方是在友好輕鬆的氣氛中結束了這次的交談。
這時,小八飛了過來,落在宗祺的肩頭:“八爺認識你,你是我舅舅。”
宗祺哈哈大笑,這小東西的記性是真好。
他連忙從懷裡摸出一隻匣子,裡面是十幾顆成色極佳的珍珠:“這是舅舅特意從閩地尋來送給你的,拿去玩吧,記着不要吞到肚子裡啊,否則就要開膛破肚了。”
小八大喜,八爺可是見過大世面的,什麼好東西沒見過,一看就知道這些珍珠與它的大豪斯很般配。
它立刻叼起匣子飛走了,後來還是小梨動手,把那些珍珠鑲到它的西洋美人鏡上。
八爺原本就愛照鏡子,現在就更喜歡了,從以前的一天照八次,變成了一天照十二次,每一次八爺都會被鏡子裡的自己帥一臉,太帥了,八爺就是京城裡最帥的崽。
送走宗祺,何苒走到畫架前,掀去上面的蓋布,露出下面的一幅未完的畫作。
一望無垠的大海上,一位威風凜凜的將軍佇立船頭,他的身後是水師艦隊,他的前方是星塵大海。
這是她爲宗祺所畫,當然,畫成之後,她可能會掛在自己屋裡欣賞幾天,之後就會裝進鐵盒子中封存起來。
類似的畫,她已經封存多幅,這是她留給後世的,她希望遠在現代的父母能夠看到這些畫作,或許有一天,他們走進博物館時,會驚訝地發現,有古人與他們的兒女同名同姓,他們那麼聰明,一定會猜到,這是她想讓他們看到的,她想讓父母知道,哥哥和她在這個時空裡過得很好
何苒想起了周滄嶽,她和哥哥在現代有屬於他們的牽掛,也有人在想念着他們,但是周滄嶽沒有。
他只有一個人,撫養他長大的爺爺早已作古,他將好不容易奪回來的產業全都捐出去,一個人無牽無掛加入維和部隊,死在異國他鄉。
這一世仍然如此,同樣沒有親人,將他養大的義父早就不在人世了,他和前世一樣如野草般野蠻生長,沒有長歪,也同樣成爲了一名軍人,而現在,周滄嶽所在的地方,在現代的地圖上,就是異國他鄉。
何苒從未對別人講過,她其實一直懸着一顆心,她擔心周滄嶽也如前世那樣,將一腔熱血拋灑在陌生的土地。
她翻着今天小梨送過來的所有摺子和信函,和她想的一樣,沒有一張紙是來自西南的。
她已經有四個月沒有收到周滄嶽的來信了,就連張世功的書信也沒有,憑經驗,何苒猜到虎威軍一定是遇到困難了,但是離得太遠,派出去打探的人至今也沒有送回消息。
何苒很後悔,她在現代時沒有好好學習,如果她是個學霸,說不定也能在古代研究出電報呢,可惜那時她的成績雖然不錯,可也只是不錯而已,距離學霸還有十萬八千里。
而此時,被何苒擔心已經壯烈犧牲的周滄嶽正被紅豆和黃豆像撥蘿蔔一樣,把他從一片爛泥裡拔了出來。
周滄嶽有氣無力,生不如死,奄奄一息地問道:“還要這樣泡幾次?”
他說話的時候,露出一口白牙。
紅豆:“你的牙可真白,神醫說得沒錯,在泥裡泡泡就是有好處,至少牙變白了。”
周滄嶽:“廢話,你可是臉上都是黑泥,你的牙也白得發光。我問的是還差幾次,我就可以不用泡爛泥了?”
黃豆算了算:“七次,再泡七次,神醫說的是一個月,今天這是第二十三次,再有七次,你的身體就全都好了。”
周滄嶽嘆了口氣,問道:“今天有京地的消息嗎?”
紅豆搖搖頭:“沒有,不過白狗還沒有回來呢,說不定這一次,他們就能找到出路了呢。”
四個月前,寶象王逃進扎代山的叢林之中,周滄嶽率領的虎威軍乘勝追擊,將寶象王和他的殘兵一舉殲滅,大獲全勝。
周滄嶽以爲這場仗打完,他就能歡歡喜喜去收攏寶象王留下的地盤了,萬萬沒想到,就在他們準備返回的時候,下起了大雨,這場雨一下就是一個月,山洪暴發,接着又引發地動,進入扎代山的路中斷了,十萬大軍被困在扎代山叢林之中。
特殊的環境和特殊的氣候,致使很多人病倒,周滄嶽便在其中,好在他們在俘虜當中,幸運地找到了一名神醫。
那名神醫來西南收擷藥材,被寶象王抓走,一直在軍中給寶象王治療引疾。
其實虎威軍中也有軍醫,然而軍醫擅長的大多是外傷,對於這種因爲環境而引發的病症,軍醫遠不如當地的大夫。
因此,面對惡劣的環境,軍醫們束手無策,好在他們找到了那名神醫。
有了神醫相助,疫情很快便被穩定下來,沒有進一步發展,而神醫給出的偏方,就是每天在叢林裡的一個泥潭裡浸泡。
在此之前,周滄嶽已經爬不起來,拉着同樣病體支離的白狗立遺囑了,張世功帶的作戰小組比他的情況還要慘,已經連話都不說不出來了。
自從開始泡爛泥,情況便越來越好了,白狗已經完全康復,現在帶着一隊人馬,四處尋找離開這裡的道路。
雨還在下,周滄嶽從未像現在這樣討厭下雨。這叢林裡的雨和其他地方的不一樣,讓人渾身難受。
周滄嶽緩了好一會兒,直到紅豆用熱水給他擦洗乾淨,終於感覺好一點了,這泡爛泥就是這樣,剛從爛泥裡出來時,簡直是生不如死,沒辦法,那爛泥裡不僅有泥,還有動物的糞便和腐爛的植物。
可是神醫說了,這些糞便什麼的,都是寶貝,與這裡特有的泥土混在一起,就是治病的靈藥。
周滄嶽擡起手臂,不香,至少不臭了。
“今天是初幾了,三月還是四月,你們還記得嗎?”
紅豆說道:“四月了吧,具體是四月初幾我不記得了,剛開始我還用刀在樹幹上刻了道道,後來打雷的時候,把那棵樹給劈了,我就忘記刻了多少道了。”
周滄嶽嘆了口氣:“我的三年之約啊,也不知道到了沒有。”
紅豆:“什麼三年之約?老大,你和誰有約,是不是何大當家?”
周滄嶽點點頭:“是我和她有約,她和我沒有。”
紅豆:“切,我就知道,人家何大當家才懶得理你。”
周滄嶽:“纔不是,她沒有懶得理我,我每次給她寫信,她全都給我回信了。”
周滄嶽說到這裡時眸子黯淡下去,都怪他沒有保存好,何苒寫給他的那些信都被雨水淋溼了,放在火上烤的時候,又被他不小心烤焦了,總之,是全都毀了。
正在這時,遠處傳來歡呼聲,紅豆說道:“我去看看,說不定是白狗他們回來了!”
確實是白狗回來了,他們帶回來一個好消息,他們找到了一條崎嶇小路,從那裡可以出山,白狗派了十幾人去探路,待到那些人回來,就能確定這條路能不能走出扎代山。
等待的時間無比漫長,五天後,派出去的人回來了,他們走出了扎代山,只是那條路上山石林立,下面便是萬丈深淵和奔騰河水,稍不留神便會掉下去。
周滄嶽派人再探,這一次得出的結論一致,那條路可以出去,但險象環生。
這一天是周滄嶽最後一次泡爛泥,他讓人統計還有多少人沒有痊癒,人數統計上來,不多,只有二百多人了。
周滄嶽做出了決定,把挑上爛泥一起走!
士兵們三人一組五人一堆開始編筐,叢林裡別的不多,就是藤條多,沒過多久,便編出幾百只大筐。
於是傳說中威風凜凜的虎威軍裡,便出現了一羣挑着擔子的人,擔子兩頭各有一隻大筐,筐裡裝滿臭氣熏天的爛泥。
待到周滄嶽親眼看到那條山路時,發現自己還是太樂觀了。
這條路的危險程度,超出了他的想象。
也正是因爲危險,待到十萬大軍全部走出扎代山,已經是半個月後的事了。
又用了五天,他們終於和駐紮青木的部隊匯合,而在青木的,除了虎威軍的人馬,還有奉命從桂地來打探消息的苒軍斥侯。
青木所處地勢複雜,苒軍的斥侯費了不少功夫才找到這裡,而駐紮在青木的虎威軍也已經和前線失聯幾個月了,正是心急如焚。
好在沒過多久,周滄嶽率領的兵馬便到了。
到了營地,周滄嶽的第一件事便是詢問今天是什麼日子。
“五月初五,今天是咱們漢人的端午節。”一名校衛說道。
那名校衛說這話時,鼻子發酸,他想哭。
雖然這裡是青木,比起扎代山要好一點,可也就是好一點而已,環境依然惡劣,他不知道自己這輩子還能不能吃到糉子。
“我媳婦包的糉子可好吃了,我最喜歡吃白米糉。”
周滄嶽:“我喜歡吃肉糉,臘腸的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