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店就要關門的時候,一個揹着大包的流浪漢推門進來了。服務員趕緊過去攔住他,說要打烊了。那人不理,一把推開服務員,把髒兮兮的大提包往桌子上一放,一屁股坐在座位上,大聲說:“快上菜,揀好的上!”
服務員撇着嘴,上下打量了幾眼流浪漢,把手一伸,說:“先交錢!”流浪漢把眼一瞪,說:“怪了,我走遍大江南北,頭一次碰上先交錢後吃飯的飯店。”服務員說:“我們這裡就這規矩。”
其實,服務員這樣說,是不相信流浪漢有錢。就老先生這身行頭,如果吃了飯不給錢,派出所可能都不會管。
“這臭規矩!”流浪漢嘴裡罵着,伸手從兜裡掏出一張百元鈔票,遞給服務員。服務員沒想到流浪漢還真掏出錢來了,就又說:“你不是讓揀好的上嗎?這張不夠。”“真是麻煩!”流浪漢嘟囔着又掏出一張遞過去。服務員正要接,從後面過來一個大肚子的中年人,皮笑肉不笑地說:“不好意思,我們飯店從一個小時前開始打卡了,不收現金!”服務員一看,說話的是廚房的領班。服務員立即明白了,領班這是在下逐客令了。於是,就把手裡剛纔接的一百元又遞了回去。
流浪漢看着他倆搖了搖頭,提起大包就走。領班看了一眼服務員,兩個人會心地笑了。誰知,兩個人的嘴還沒來得及合上,流浪漢又回來了,重新坐下,說:“打卡就打卡,說,是哪個銀行的?”說着,掏出五六張各式各樣的銀行卡,往桌上一放,冷冷地看着他倆。
這下,兩個人沒咒唸了,知道今天碰到“茬”了,趕緊吩咐廚房做菜。幾個菜上齊了,流浪漢又要了一瓶白酒,自斟自飲起來。
轉眼兩個多小時過去了,流浪漢還在那裡慢條斯理地吃,飯店的人就開始議論了,都說
這個人有問題,是誠心來找茬的,要不,哪有一頓飯吃兩個多小時的?領班趕緊給經理打電話,讓他回來處理這事。
不一會兒,經理到了,聽完下屬的報告,慢慢走到了流浪漢面前,低聲問道:“不知朋友是哪條道上的?”
“哦。我是從利民路過來的。”流浪漢頭都不擡地回答。
聞聽此言,經理趕緊吩咐加菜,然後在流浪漢對面坐下,又問:“是大哥讓你過來的?”流浪漢說:“我沒有大哥,獨生子。”經理又問了幾個問題,都不是他想要知道的答案,臉色突然變了,掏出手機,撥打了“110”,不一會兒,一輛警車停在飯店前,兩個民警跳下車,進了飯店。
“誰報的警?”一個民警問。
經理趕緊過去,說明了情況。民警走到流浪漢跟前,說:“出示你的證件!”流浪漢看了民警一眼,問:“你是正式民警還是臨時工?”這句話把民警問愣了,但他還是如實告訴流浪漢,自己是正規警校畢業的。流浪漢說:“正規警校畢業的,應該知道問話前先敬禮吧?”
這個問題問的有藝術。這個民警只好敬個禮,再次要求流浪漢出示證件。流浪漢不慌不忙地掏出證件遞過去,民警接過看了看,還給流浪漢,又敬個禮,說:“不好意思,請慢吃。”說完,扭頭走了出去。
經理趕緊追出來,問那人是誰,民警說了個名字,就走了。經理拍着腦袋想,這名字咋這麼熟?忽然,他想起來了,原來流浪漢是一位著名畫家。這位畫家喜歡到各地寫生,每次到達目的地後,都是步行尋找好的素材,時間一長,就變得像個流浪漢了。前天,當地的晚報還發了一篇報道,當時看過就忘了,沒想到,這爺竟跑到自己飯店裡來了。
他趕緊回屋,看見服務員正
拿着那人的卡去刷卡,趕緊叫住。經理把卡還給流浪漢,說:“您老人家能來我的小店吃飯,是我的榮幸,高興還來不及,哪能收您的錢?”流浪漢笑着說:“你這人真奇怪,一進門添菜,過一會又要抓人,現在又誠惶誠恐……不明白。”經理趕緊說:“不怕您老笑話,我是做小買賣的,就怕利民路的一個道上大哥,我以爲……啥也別說了,我是有眼不識泰山,您老別介意。”
流浪漢看了看經理,拱手道:“那我可以走了吧?”
“且慢。”經理笑容可掬地說,“能遇見您老是我的福氣,今天無論如何得留下點墨寶。”說着,吩咐人趕緊準備筆墨紙硯。流浪漢想了想,揮毫潑墨,畫了一幅《狗猴嬉鬧圖》。只見畫上一隻戴着帽子的狗,正斜着眼看趴在地上作揖的猴子,真是惟妙惟肖。
流浪漢走後,經理端詳着墨跡還沒幹的畫作,喜的合不攏嘴,第二天,就親自拿着畫到了裝裱店,用上等的材料裱好,然後掛在前堂正中的牆上。
本市的一位畫家聽說飯店經理有一副大畫家的作品,就過來看;看着看着,這位畫家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經理忙問緣由。畫家把經理拉到自己的位置,讓他目不轉睛地盯着畫上的猴子看。經理左看右看,忽然羞得滿臉通紅。原來,那個趴在地上給狗作揖的猴子,竟是漢字組成的,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出。
那些漢字是:人本無尊貴,衣着顯神氣;可嘆世間冷,狗眼看人低。
別人都勸經理把那幅畫燒了,經理搖搖頭,然後對店員說:“以後這幅畫就是咱的鎮店之寶!還有,都給我把這首詩背的滾瓜爛熟,明天我檢查!”說着,經理狠狠地瞪了那個服務員和領班一眼。
【發表於《古今故事報》,《新智慧·財富版》轉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