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他臥薪嚐膽十年,等待着報復。

我是在醫院守了三天後,離開的。

我媽媽不認識人了,其實她是不認識我了。我心裡安慰,她也許是心裡太難過了,所以,是顧不上我了。

她只念叨着‘高高’,我的哥哥,然後絮絮叨叨說的都是當年的事情,因爲我沒有參與過,所以根本插不上嘴,導致最後跟她交流的,就知道我父親。

我有時候看着我父親坐在牀邊,跟媽媽細聲說着過去,並不提及感情,只有兒子的曾經。奇異的,竟然能生出一種相濡以沫的感覺,這多可笑,一個將近二十年不曾相見的離婚夫妻,因爲失去了至寶一般的孩子,所以變的親近,甚至可以不去顧慮過去。

而我。成爲被忽略的那一個。

離開醫院那天是彭震來接的,走到他身邊的時候,我第一句話就說:“你快讓許豎回去吧。”

要說許豎對彭震還真是忠心耿耿的,彭震讓許豎盯着我,他就真的寸步不離的跟着我,就算是許橫在一天前被我使回去休息了,許豎還是不走。也因爲許豎這樣寸步不離的跟着。導致我同樣站在病房裡,我父親想要跟我多說幾句話都不可得。

這樣挺好的,我其實還沒想好怎麼面對突然出現的父親。

彭震對着許豎點點頭,“行了,明天來報道。”

許豎簡直是欣喜若狂,那股子激動勁兒,跟中了彩票似的。我特別的無語。回到彭震身邊就這麼好麼?

上車彭震才暗戳戳的說:“我讓他回來了,其他那幾個有樣學樣,你往後不愁沒人保護。”

我眼前發?。

不過轉念想想,之前我身後也是一直有保鏢跟着的,雖然剛開始的時候有些不習慣,慢慢的也就不那麼難以接受了。

而且說實在的,我也真的怕自己在遇上什麼事情。

我沉?不說話。彭震還以爲我反感他這樣的安排,一手開車,一手伸過來捏住我的手說:“委屈你一陣子,你是知道的,如果他們把你抓起來,我無論如何都是沒辦法跟他們斗的。”

我笑笑。

“我沒有反對,就是太累了。”在醫院裡。其實最累人,而且我更加多的還是心累。

能脫離開那裡,把媽媽徹底交給父親,總有一種心裡被掏空的感覺。

我幾乎沒有休息就回了學校上課,當然一來是不想耽誤了學生們,還有更多的,是我想要讓自己有事情做,不在沉靜在那些令我不開心的事情當中去。

好在我的學生們還是很給力的,有時候就是一個良性循環,他們有過兩次考的不錯,被家長、同伴,甚至是同校老師們的誇獎,學習的積極性就提高起了,甚至不用我再多說什麼,就自然的有學習的氣氛。

我每天上班,每週末去醫院陪我媽一天,她身邊有陪護還有我父親時不時的陪伴,我的去留對她的幫助不是很多,我不過我能感覺到媽媽身體在一點點的恢復,神志也是如此。她開始會叫我的名字,問我一些話,不過更多的時候,她還是念叨着高高。

我的生活像是真空的,每天不過就是兩點一線。

彭震還是很忙,但每晚都回來是他跟我保證的底線。

我完全不知道的是,在我父親找到我跟母親之後一段時間內,很多事情都發生了‘質’的變化。

安伯母親自來了霞公府。

她很久避着不見我,我想大概是因爲上一次我撞見了她那樣的情形。我畢竟是外人,她內心害羞,這無可厚非。

轉眼已經入冬,安伯母來的時候穿着經典的闊型大衣,整個人更顯的氣質出衆。

我給安伯母泡了茶,然後小心的坐在一邊。

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我當然明白今日安伯母來,必然不會是無所求的。我能做的就只有聽着。

安伯母看着我好一陣兒才感慨的說:“原來你是葉家的女兒,從前我們竟然都不知情。”

我抿抿脣,不知道怎麼接話。

有些東西是瞞不住的,必然血統。側面的,我自己也瞭解了很多,當年我父親出軌,我媽不能容忍。非要離婚。在那個年代,離婚已經難以接受,更何況我父親還是從政的,對於上位者來說,婚姻不僅僅是生活選擇,還是執政資本。

但是我媽執拗,帶着我直接離開了葉家。

從法律意義上來說,我父母其實並沒有正式辦理離婚手續。這麼多年,我媽堅持着不回去,而我父親大概是想看看我母親能堅持多久吧。

時間長了,也就真的找不到了。

憑着金戈的勢力,這麼多年找我們都沒有結果,其他人想要找到改了名字的我,還有住在別人明顯房子裡的母親,談何容易。

安伯母性格並不如彭家人或者是安伯母的父親那樣強勢,她先是有些慚愧,“當年你哥哥......的確是受了很多不公平的待遇,我不想辯解,只是想跟你說,當時我失去了一個兒子,太痛苦了,根本顧不上別的。沒想到最後會鑄成大錯,差點連最後的兒子都失去。”

我沉?着聽着。

這件事情我無法釋懷,就算是我能理解彭家人失去兒子後的傷痛與憤怒,可是難道我的哥哥就不是人了嗎?他纔是那個更無辜的人,爲了救人而犧牲,最後卻連一點點應該得到的榮譽都沒有。

我知道可能會有人說,人都死了還要榮譽做什麼?

這話就跟,你終究會死,還活着幹什麼一個意思。

人都已經死了,爲甚不能給他,他本就應該得到東西。而且對於軍人來說,榮譽是多麼至高無上的東西,只是因爲彭家人的傷痛,這些付出難道就該被抹殺。

如今面對安伯母,甚至在心理上,想到彭家人,我的心情真的有了天壤之別。

安伯母大概也能感覺到我的表情,她說:“當年的事情我不多說了,就說現在,這麼多年葉家的人??無聞,我們都以爲他們忘記了,沒想到他們會處心積慮的想要反擊。阿震父親那裡他們的手還伸不到,可是阿震的大伯,還有安氏,他們卻都不打算放過。你如今是葉家的女兒,爲了阿震你也該回去說說好話。阿震原本接手公司就不易,如今在遇上來自政府部門的刁難,就更不容易了。”

這話似乎說的很冠冕堂皇。

處處都爲彭震着想。

可是我的心情很怪的。我竟然覺得解氣與痛快,在你們這些高高在上,蔑視一切的人眼裡,只有自己家的兒子是兒子,即便是他做錯了,拖累害死了別人家的孩子,那也是別人家孩子的錯。與自己家孩子無關,不僅如此,還要出手壓制,讓對方家族的孩子永無出頭之日。

做這些事情的時候,你們是否想過,誰家的孩子都是至高無上的至寶。

不會有人能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孩子枉死,不傷心。不悲痛。

當年如果彭家人不出手,不遷怒,我的哥哥得到應該有的榮譽與感謝,那麼也許葉家就不會將這份悲痛深埋於心,在常年累月裡發酵。

有些恨,會隨着時間加深,以至於到了不死不休的程度。

現在安伯母知道彭震的艱難,想要讓我回去勸葉家的人放手,先不說我根本跟葉家還沒有任何的關係,就算是我已經回到葉家,這個話我也說不出。

死的那個人,是我的親哥哥。

安伯母心疼自己彭震遇到艱難,難道我就該坦然接受哥哥曾經遭受的一切。

這太沒有道理了。

正恰此時彭震回來了,他穿着?大衣。看着頗有些氣勢,回到安氏已經快要半年的時間,他在摸爬滾打中已經慢慢的成熟起來。

進門看到安女士,彭震一下子皺了眉頭,“媽,你來幹什麼?”

安女士被自己兒子不耐煩的語氣給刺傷了,語調提高了說:“我還能來幹什麼,還不是擔心你。你大伯的事情最近鬧的紛紛揚揚的,他進了局子,難道你身上就露臉了?還有那幾塊地的審批,政府壓着就是不給批,你又不是不知道現如今批地的一把手就是當年葉高的父親,這裡面是誰從中弄鬼你門清!我看着你大冷天的跑政府,求爺爺告奶奶的,我心疼!”

“所以?你就跑來給林枷下話?”彭震眼睛眯起來,很有些危險。

被彭震一問,安伯母自己也有些理虧,不過話還是說的理直氣壯的,“讓她幫忙求求情怎麼了?那是她親爹!難道還能不聽她的。”

“憑什麼?”彭震就說了三個字。

安伯母張張嘴,“她跟你......”

被彭震搶了話,“我的未婚妻是霍芳菲。她沒名沒份的憑什麼要爲我求情?媽,你這些年,空手套白狼的手法,真是越來越成熟了。”

安伯母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我這還不是爲了你!”

“不需要!”彭震答的理直氣壯,“父債子還,當年你們造的孽,自然要我還,求人下話我認了,你們要是能想到有今天,當初何必不給別人留活路!當年葉高不算是救人,他就只能跟阿霆算是演習失誤,別說獎賞,現如今早被部隊除了名,我要是葉家人,我不會忍到今天!”

這纔是人世間最殘酷的事情,就是你明知道他們做錯了,大錯特錯,對不起曾經的兄弟,恨不能跟這些人豁命,到頭來,卻發現,這些人是你的祖父父親,甚至是母親也不算沒有參與,這些人你能怎麼辦?他們理直氣壯,他們甚至覺得有罪的人是葉高,只因他沒有救回阿霆。

夾雜在這種種的情緒中,當年的彭震被逼到崩潰。

我不敢面對這個殘酷的世界。逃離,放逐。

米國芝加哥街頭的流浪漢,誰能想到他曾經是被稱爲‘戰狼’的一代軍王。

彭震看了看我,“枷枷你別聽我媽的,你現在要是去葉家求情,不會有好果子吃。”

然後他又對着安女士說:“你想過嗎?那是他的親哥哥。”

作爲母親也許真的自私,只看到自己孩子的困難痛苦,對其他人的處境根本不去考慮。

彭震卻是明白的。

我現在跟了他,等於背叛了整個葉家,還敢回去求情,無疑是自投羅網。

安伯母扭頭看看我,她甚至不敢直視我的眼睛,“你既然愛阿震,爲阿震做出些犧牲。不正好表現一下你的愛。”

這可真是好想法。

我覺得自己沉?不下去了,擡了擡眼,很認真的看着安伯母,“如果你還想失去你另外一個兒子,大可以繼續這樣自私下去。”

說實在的,我是真的心疼彭震。

遇上這樣的一羣家人,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

自私自大還滿世界的結仇。仇人惹不過他們,就只能在孩子身上出氣,弄的現在彭震可謂腹背受敵。

這種時候不但不說包容幫助,反而用更加肆意的態度來處置。

不知道安伯母有沒有想過,她今天這番話如果真的惹怒了我,我離開彭震回到葉家,或者我跟彭震生出異心,偏幫着葉家。

那麼彭震要經受的打擊,要比現在多多少倍。

不,她從沒有想過。

她只是覺得她的兒子受了委屈,那麼我,無論我的身份,處境是什麼樣的尷尬,都該爲了彭震去犧牲。

這種全天下都去死,只有我的兒子好好的想法。

彭震直接過來拉了我出門,“咱們出去吃晚飯。”

跟彭震走在簌簌風中,我不想說話,他也是沉?。

我們心裡都明白。

風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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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週末我照例去醫院看媽媽,我父親也在。

我看着他陪着媽媽說話,雖然心裡真的是生不出一點的感情,卻因爲安女士說的話,對這個人有了一點點多餘的認識。

他沒有忘記哥哥的死,他臥薪嚐膽十年,等待着報復。

他終將跟彭震爲敵。

我發呆的時候,我父親走到我面前,對我說:“安家的老爺子請了咱們父女倆去參加晚宴,你跟爸爸一起去,好不好?”

我腦子轉了下,纔想起安家老爺子就是彭震的外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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