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一旦有了開頭,後面的一切就顯得不那麼難了。我從不是隱忍的性格,相反的很多時候我都衝動的很。
面對彭震的怒氣,我自來的恐懼膽怯的,可一個人終究有極限不是嗎?
上一次他將我丟進瘋人院裡,是因爲什麼原因呢?還不是因爲我跟季賀同有些接觸,可是我是一個人,就算是我當時跟季賀同一起離開這裡,又有什麼關係,那是我的自由跟意願,彭震憑什麼因爲這個就對我那麼殘忍。
所有的委屈傷痛終於在此刻爆發,人似乎在一瞬間就充滿力量了,我站起來,周身都是憤怒的火焰,“知道我爲什麼第一時間不敢告訴你嗎?就是因爲我太清楚!你知道這件事之後,不會給我半點的安慰還有理解,你只會如現在這樣,發脾氣,怒不可遏。然後用看髒了的物件兒一樣的看着我,用最殘酷的手段懲罰我!”
彭震這樣毫無顧忌處置人的前科太多,我根本沒辦法在這方面信任他。
我說着話,看着彭震近在咫尺的身體,那種壓迫感令我窒息,我伸手推他。“你離我遠點!”
彭震被我突然的動作弄的身體往後一晃,橫眉立目的瞪着我,“你跟季賀同糾纏不清,你還有理了?”
什麼叫我跟季賀同糾纏不清,這話說出來怎麼就那麼難聽。
我氣的心肺都要炸開,“我再說一次,我跟季賀同什麼關係都沒有,過去沒有。現在沒有,未來也不會有!你能不能不要這樣不問青紅皁白的就往我身上潑髒水,季賀同對我的興趣,完全是來自於你們!要不是想着跟你爭高下,當年他不會跟蕭晴有牽扯,如今也不會把目標對準我!”
彭震冷笑,“我給你潑髒水?我讓你好好的在家裡呆着你怎麼不聽!好端端的非要回葉家,你嘴上說的好。心裡打的心思別以爲我不知道!”
“什麼心思?”我傻住,我當時決定回葉家完全是站在彭震的角度,想要爲彭震做些什麼爭取一下的,這件事我當初也是跟彭震說的很清楚的,怎麼這時候又變了呢,“你說我什麼心思?”
彭震臉上帶着諷刺的笑,“說什麼爲了我,能讓我輕鬆些。心裡頭不過是爲了能早點離開我,我知道你心裡不樂意跟我在一起!可那又有什麼辦法,你們葉家懦弱無能,當年死了個兒子都不敢上來說幾句話,現如今爲了你,那就更是不可能的,你趁早死了這條心,給我老老實實的呆着。往後給我,離那起子人都遠遠的!你不給他們機會,他們怎麼可能接近的了你!”
我震驚的看着彭震。
沒想到他是這麼想我的,更沒想到他眼裡的葉家是這樣的。
從前我以爲我對葉家的人沒什麼感情,但是真的等他說出這樣侮辱的話來的時候,我心裡才真切的感覺到痛。
因爲我們弱,就活該被欺負嗎?
而且彭震的邏輯令我接受無能,他這完全就是有罪推論。就像現在很多人那樣,有人被強姦了,不去追究強姦犯的罪責,反而掉過頭來說,是這女人一定不對,一定是她故意勾引,生性放蕩。
“我沒想到你會是這樣的人。”我輕聲說。
在我心裡,彭震固然霸道蠻橫,可他愛恨分明,直來直去,從沒有像季賀同那樣惺惺作態過。所以就算是再怎麼對過去的事情委屈,我也能說服自己,堅定的留在他身邊,不畏前路。
可如今,他的觀念令我驚醒。
彭震原本就是最傳統的那一種男人,他有擔當,他有膽色,他只要把誰視爲自己所有物,就會強而有力的保護着。但從他內心深處,大男子主義卻是半點不少的,他把我當成他的物件兒,不考慮我的喜好與性格。他喜歡我像只乖順的貓兒,那我就該是一隻乖順貓兒,不該再有任何的個人意識。
他打心眼兒裡也不相信,我能爲他做什麼。他覺得我的一切行動都是沒有意義的。
頃刻間,我似乎聽到了自己心碎的聲音。
我不怕前路坎坷,就是當時知道彭家跟葉家之間恩怨的時候,我都沒有動過要離開彭震的心思。明知道跟他在一起,要面對的困難很多,可我不想放棄,不僅不想放棄,我還積極的再做努力,回到葉家,讓自己鼓起勇氣去面對那些我從來不曾見過的人,遇過的事情,這都是我的一份心力。
我當然可以坐在家裡當金絲雀,可我覺得女人不該是那樣的。看着彭震這樣累,我也會心疼,總想着能爲他做些什麼,讓他別這麼疲憊。
在我使盡了全力。想要跟上彭震步伐的時候,他否定了一切。
他要的,還是那個永遠在家裡,等他閒暇時逗弄一下的女人。
可我做不到,因爲腿斷在家裡那三個月,我心情抑鬱,就連家裡的保姆都能給我臉色看的日子,我不想再過。
我努力工作雖然掙得不多,可足夠養活自己,我能不問彭震伸手要一分錢。我回到葉家,雖然葉赫的舉動令我心寒,可我收穫了三叔三嬸這樣真心爲我的家人。
遭遇季賀同的事,最受傷害的人原本是我,到了彭震這裡,我卻是始作俑者,我搖搖頭,“不,不是我看錯了你,是我錯估了我自己。”
我以爲我能跟彭震攜手共進,一起爲我們的未來打拼的。
但顯然,彭震並不給我這樣的資格。
彭震一臉懵,“你這都絮絮叨叨的說什麼呢?我說的你聽到沒有,往後不準在去摻合這些事情。”
“至於季賀同.........”他臉色一變,轉身就要走。
我看情況不對,急忙拉住他,“你幹嘛去?”
彭震也不瞞我,“敢動你,就要付出代價。”
他這一副要找人拼命的架勢,我哪裡敢放他出去,急急的說:“昨晚金戈已經動過手了,你別去了,你要是直接找上門去,這事情哪裡還能瞞得住。”
早上我見過三嬸,看情況,她對昨晚發生的事情是半點沒有耳聞的,所以我暫且能相信昨晚的事情,應該是掩蓋住了,並沒有傳播出來。
但是彭震這麼氣勢洶洶的找上門去,那還有什麼秘密可言呢,到時候這事情只怕要鬧的滿城皆知了。
這怎麼可能呢,我不允許。
彭震也不知道是那根筋不對付,側頭看我說:“你意思是,有了金戈,就不用我了是不是?”
我真是吐血的心都有了。
怎麼話轉來轉去,總是能被他轉到這樣。
“你能不能不要這麼幼稚,冷靜一點好不好?”
好像我從前經歷過的一切在彭震這裡都不作數,他總是有出其不意的本事。
彭震臭着臉,“你說誰幼稚?哼!”
怎麼就會弄成現在這樣,我實在頭疼,臉上不由得就帶出來了些表情。彭震看我眉頭緊鎖,“不舒服?”
我立刻說:“頭疼。”
彭震這才鬆了勁兒,抓着我又坐回到沙發上去,恨恨的罵,“就說讓你別去,偏偏逞能,那些人都是千八百年才能修練出來的老狐狸。哪裡是你能斗的過的!這馬上就要換屆了,季家上竄下跳的情有可原,憑着季賀同他爹的那點本事,想要混的長,做夢!”
彭震再說季家的時候,帶着輕蔑,就像是他說葉家時候的語氣一樣。
作爲彭家人,他骨子裡就帶着高傲。
他嘴裡說着兇狠的話。手卻已經附上我的頭,給我揉太陽穴的同時,在我後腦勺上摸了一遍,昨晚撞在牆上的地方,現在還有一個明顯的包。
他一碰,我就疼的抽氣。
彭震手勁兒立時就輕了些。
在我看不見的地方,他眼中的戾氣一閃而過。
.......
“洗澡都不脫衣服?!誰給你慣的毛病!”彭震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喝。
我站在臥室門口。只低着頭不從。
他回來了,就理所應當的接手了一切照顧我的事情,關於季賀同,也不知道他心裡是怎麼想的,至少現在看起來是告一段落了。
我心裡才鬆了口氣,結果他就要抱着我洗澡去。
是爲了什麼,我心裡自然明白。他出差這麼久,中途趕回來過一次,在機場,足足跟我做了三個鐘頭纔算是結束。
這一次,當然不可能放過我。
只是我此時的心情,哪裡肯跟他再去做親密事。
彭震眼睛冒火,他原本早就想扒了衣服檢查的,只不過看她剛纔委屈的不成的樣子,生生的忍住了。此時看她躲躲閃閃的樣子,火氣還是忍不住的往上冒。
“林枷!你別挑戰我極限!”他已經盡力的在忍讓。
頭疼欲裂。真的到了崩潰的邊緣,我使力站起來,“你除了想跟我做那事之外,是不是就什麼心思都沒有?”
“怎麼?你現在連跟我上牀都不願意了?”
雞同鴨講,大概說的就是我跟彭震此時的處境。
無論我說什麼,他都能想到另外的一個角度去。我真的覺得很疲憊,不想在這樣折騰下去。
我低着頭,低弱的說:“我們還是暫時先分開一段時間吧,冷靜冷靜,對彼此都好。”
是真的想要給彼此冷靜的時間,不想以現在這樣的關係再繼續下去。
我說出的話,無疑是點了彭震最忌憚的引苗。
“你說什麼?再說一次?!”
很奇怪的,要在平時,彭震用這樣的語氣跟我說話,我肯定嚇的半死,可今天也許是存放在內心裡的話,已經被我說出來很多,所以說到這裡,似乎也就沒那麼難了。
我靜下心,跟彭震說:“你看,當初我跟你認識,是我最狼狽的時候。後來我們經歷了那麼多,你總覺得我心不甘情不願,可要是你心裡沒一點點的心虛。哪裡會時時刻刻覺得我要跑呢。兩個人在一起,最重要的就是信任,我現在能做到信任你不會在外面跟別的女人有什麼,而你,能做到嗎?你這樣防賊一樣的跟我在一起,你睡不踏實,我同樣得不到安穩。”
先開始我也只覺得是彭震霸道,佔有慾強,所以他牴觸我跟任何人的交往,只要看到我跟別人在一處,就要發瘋發狂。
但是日子過到如今,我已經明白,他心裡對我是不信任的。
他不相信我回到葉家是爲了他,他不相信我跟季賀同之間,我是完全清白的。
他甚至不相信,我有一絲絲想要留在他身邊的心。
從表面上來看,我被彭震控制着,他對我粗暴、強迫,將我禁錮在身邊。可心理上,我卻比他坦然的多,我決定要跟他在一起,就勇往直前從未想過旁的,就算是他跟霍芳菲定了婚,我都是滿心堅定的相信着他。
反之來看,如果跟人訂婚的人換作是我,恐怕彭震早已經不知做出什麼事情來了。
在心理,我們之間的失衡更嚴重。
他的不信任,遲早會毀了我們兩個,甚至是毀了更多的人。
彭震扯了扯脣,“我防賊?你當着我願意日日夜不能寐的想着你在做什麼,跟什麼人在一起,誠惶誠恐的過日子?林枷。跟你在一起的這半年,是我今生今世都沒有過的殫精竭慮。你別以爲,我就非你不可!”
彭震也有自己的驕傲,對他來說,女人不過是揮之即來的東西。
對我,他自認做到了他能做到的全部。
可他就是不安,她身邊總有不安穩的因素,她是葉家的女兒,從根本上就不該也不能跟他在一起。他苦苦支撐,都是爲了誰?!
我沉?下來,不是不知道彭震的辛苦。
可我更渴望的是段能長久的感情,就如我們現在這般,他疲憊不堪,我同樣小心翼翼,這樣的感情,哪裡能夠長久。
等到他徹底煩了、累了的那一天。我又該何去何從。
想到此,我心更加的沉,徐徐的說:“兩個人在一起,靠的是兩情相悅,而不是嚴防死守。你很累,我知道,我也很心疼。可是彭震你想過沒有,你不想讓我做任何事。就自己一個人努力的衝破所有障礙,只你一個人這樣付出,總有一天你會厭倦。”
哪有人真的會一生一世不會累,單方面的付出總有盡頭。
彭震涼涼的說:“原來你還知道我累啊,良心不算是徹底被狗吃了。”
我假裝聽不懂他話中的諷刺,堅定自己的信心說:“彭震,如果我們在一起,我想成爲與你一起攜手並肩的夫妻,而不是被你圈養起來的金絲雀,等着你定時的投喂。”
這就是我全部的想法。
也許天真,可我就是這麼想的,一段感情,我既然付出了,那麼總有我想要的東西。我想要跟彭震在一起,那麼就是要衝着一生相守,而不是將關係變成目下這種。
我說出自己最心底的渴望,沒想到彭震卻大笑起來。
他笑的肆意,說出來的話,堪比刀劍,“原來你是想嫁進彭家當彭夫人啊。恐怕你這個計劃要落空了,我彭震此生,並不打算要什麼妻子,就想養只金絲雀,越聽話越好。”
他臉上掛着譏諷的笑意,“我記得我早就告訴過你,我絕不會結婚,難道你這麼快就忘了?”
我傻傻的看着他。
腦子裡急速的回憶着過往,卻找不到頭緒。
“回去告訴葉家那些人,想要靠着你嫁進彭家來報仇,讓他們死了這條心!”彭震話鋒一轉,有些殘忍的說。
我身體都有些不穩的晃動。
我父親他是有讓我嫁給彭震,從而攪混彭家的計劃,可是......可是那只是口頭上說說的計劃。
彭震......他是怎麼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