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戈聽了葉高馳的話,原本僵硬的肩膀總算是放鬆了一些,他這些年愈發顯的剛毅,說話都有些一板一眼的,帶着沉重的語氣說:“對不起葉高,當年是我沒照顧好她。”
他明明曾答應過葉高馳,會在葉高馳不在的日子裡找到葉高馳的妹妹,並盡心盡力的照顧好她。結果他失言了,當年的事情孰是孰非現如今再去糾纏已經沒有意義,總之是他沒有做好,是他沒有照顧好林枷。對不起兄弟,也對不起她。
金戈的自責愧疚,並沒有得到葉高馳的讚賞與肯定。
反而葉高馳皺起了眉頭,略顯不滿的說:“你說你想照顧她,我以爲你是喜歡她的。如果你只是爲了當年跟我的承諾,爲了責任,那我絕對反對你接近她。我的妹妹,受不住再來一次情傷了。”
金戈被葉高馳的話說的心驚,他擡起頭看向葉高馳。
葉高馳對金戈這個兄弟,那是絕對的信任與倚重,但是這些感情並不代表他能在原則的問題上妥協。他很鄭重的說:“金戈啊,你現在年紀也不小了,怎麼還不明白,女人要的是真心的疼寵,並不是責任與無底線的照顧。”
說起這個,葉高馳心裡都有些說不出的酸澀,如果林枷要的只是負責任。是無微不至的照顧,那他根本不需要轉嫁人手,就憑他自己就能做到。可是整整四年,他花了多少的心力在這個妹妹身上。對妹妹,葉高馳的愧疚不比金戈少,責任更是比金戈要重的多,他責無旁貸。
只是並沒有多少效果。他的努力照顧並沒有讓妹妹重拾笑顏,就連身體也都每況愈下,如果不是實在無路可走,他不會花盡了心思讓妹妹重新回國,重新面對曾經她最痛恨的一切。
有些刺埋在心裡,如果永遠不去管,它只會在心底化膿甚至腐爛。永遠都會在那裡。還不如將刺連血帶肉的挖出來,雖然殘忍痛苦,但也只是一時的,等新的血肉長出來,往後就不會痛了。
金戈看着車前茫茫的?昏,有些飄忽的說:“可是阿震他......”
葉高馳打斷他的話,“彭家。我是絕對不會讓妹妹在跟他們有瓜葛的。而且你以爲枷枷真的能原諒?”
曾經的痛苦,就是現在葉高馳想起來都覺得咬牙切齒,那裡面還有他母親的一條命。
怎麼可能去原諒!
金戈沒有再說話,只是重新啓動了車子,載着葉高馳離開這裡。
我回到家,看到許橫就喊:“快來給我揉揉手,累的我整條膀子都是麻的。”
許橫捧着一碗水果沙拉再吃,見我叫喚,就讓我坐下,把沙拉碗放在我面前,然後她人站在一邊給我揉手臂。
“他們還真的拿你當苦力啊,怎麼才一天就累成這樣了?”
我用勺子挖了一口水果吃,酸酸甜甜帶着冰涼的口感,很爽口。在京城,最愜意的事情大概就是大冬天的坐在暖氣房裡吃冰涼的東西,真過癮。
不過考慮到許橫是孕婦這水果沙拉還算是溫度適中,並不是那種冰箱裡拿出來真的很冰涼。
我笑嘻嘻的跟許橫說:“也不算是當苦力,就是寫寫字罷了。”
許橫看我吃的歡,“你這幹了一天連頓飯都沒給你管吶,這也太不人道了。”
我想起說要一起吃飯的佟金戈,不打算跟許橫說這麼多,只說:“那醫院裡的飯有什麼好吃的,不如我回來吃舒坦呢。”
許橫點頭,“這倒也是,幸好我給你留了飯菜。”
“我就知道你必定是要給我留飯的。”
“就你知道的多。”
許橫雖然嘴上罵罵咧咧的,但是還是轉身去給我端了飯菜出來讓我吃。
我是真餓了,風捲殘雲般吃了不少。
許橫看着我嘖嘖稱奇,“我覺得你往後還是多去幫忙好。就這飯量,忙一點說不定你還能胖點。”
這話我倒是認同的,去幫忙了纔會明白,有一種成就感是被人需要着。
能找到自己的價值,實在是令人開心的事情。
白天累,晚上睡眠倒是不錯的,次日一早,我跟許橫一起吃了早飯,然後出門打算繼續去醫院幫忙寫婚禮請帖。
踢踢踏踏的走到小區門口,看到了倚在車上不知道站了多久的金戈。
快過年了,天氣雖說不是三九嚴寒,但那也是寒冬臘月,金戈不知道在這裡站了多久,呼出來的氣都冒着白煙。
看到我出來。金戈給我露了笑臉。
金戈的笑臉實在算不得燦爛,但是對於他這樣的人來說,一個笑容,實在是難能可貴。
都這樣面對面了,我要是裝着看不見,實在是有些小家子氣,所以也就沒怎麼躲避,大大方方的走過去,“你在這裡做什麼?是有什麼工作嗎?”
這麼大清早的,直愣愣的站在寒風裡,唯一能讓我給出的解釋,恐怕就是有任務吧。我沒忘記金戈的職業,當警察的,有任務尋常事。
沒想到金戈下一句就說:“是來等你。”
我有些難爲情,又有些抗拒,這樣的獻殷勤,不是我喜歡的。
而且對象還是金戈,我就更難以接受了。
金戈看出我的心情,站直了身體,用很正式的語氣跟我說:“你既然不想在提當年的事情,那就不提。我們重新認識,我叫佟金戈,是你哥哥葉高馳從前的戰友,往後還會是你的親戚,往後請多多包涵。”
前面的話我聽懂了,只是,“親戚?”
哪裡來的親戚?
金戈說:“葉飛馳要娶的老婆,是我姑姑的女兒,我表妹。”
這就是姻親了。
我對他們這個圈子之間錯綜複雜的聯姻關係有一點點的瞭解,只是沒想到葉家就這樣間接的跟佟家做了親家。
鐵打的關係啊。
有些事情埋在心裡倒是彆彆扭扭的,金戈這麼大剌剌的說出來,我要是再揪着不放就有些過份了。而且說實在的,金戈從頭到尾都沒有欠過我什麼,我要是對他心存怨恨,實在是沒有道理。
金戈說:“今天要去國賓館看婚禮場地,葉家阿姨那邊讓你去決定,我家這邊派的是我,所以今天我們需要合作完成任務。”
這人說話可真有意思,看個場地怎麼就成完成任務了。
不過他這麼一板一眼的說,我倒是有些好笑。
年紀已經不輕了的金戈,反倒有些像毛頭小子的樣子。
我點點頭,“既然是正事,那就一起去吧,看場地的事情昨天三嬸跟我說過,她身體不好,去不到現場,最後還得我去。”
金戈鬆了口氣的樣子,立刻就利落的開了副駕駛座的門,讓我上車。
等我上車。金戈又繞了一圈跑到另一側上車。
我以爲他會直接開車走的,沒想到他變戲法似拿出一帶?豆豆漿遞給我,“還是熱的,你喝吧。”
我有心說,我吃過早飯了。
可是爲了一袋豆漿,這麼讓來讓去實在是沒意思,所以就從善如流的接過來。插上吸管喝。
金戈看我喝,表情更放鬆了些。
京城早上早高峰,真是考驗人的耐心。從許橫住的小區去國賓館,距離並不近,一路又要過長安街,那就更是堵的天昏地暗。
金戈打開了車裡的音響,放出來的音樂應該是他經常聽的。柴可夫斯基的《天鵝湖》,很輕快的曲調。
聽到這個曲子,我不由自主的就笑起來。
金戈觀察到我的表情文我說:“你很喜歡這個曲子?”
我淺淺的搖頭,“不是我喜歡。”
“那是.......”
我並沒有回答,只是靜靜的聽,出神一陣後,才說:“參加完婚禮,我就要回米國去了,我出來的太久了。”
我這樣一說,金戈原本放鬆的表情再一次緊繃。
一路再也無話。
令人髮指的交通,到國賓館的時候,竟然已經是十點半了,絕對算不得來的早。
真的要親身去參與才能切實的感受到一場婚禮到底是有多麼的瑣碎,方方面面都要顧慮到。大到場地的安排,桌子的佈置與擺放,小到婚禮中最細節的流程,全程不能有一點點的紕漏,尤其還是葉飛馳他們這種萬衆矚目的婚禮。
婚禮當天請來到場的人,不誇張的說,簡直可以開一場政治協商會議。
一場婚禮,堪比大型晚會般的複雜嚴肅,容不得半點準備的不周全。
我跟金戈都是新手,對這些事情都談不上熟悉,重要的是我們不是新人,婚禮到底怎麼安排,我們不可能全然的拿主意。
所以這件事情就更爲難。
吃過了午飯,金戈讓我去休息室裡睡一會,“葉高可是特地跟我交待過,再忙也不能耽誤了你睡覺。”
忙活了一早上,我是真的有些累。
雖然在這種地方睡覺不怎麼好看,可我的身體真的不允許,眼皮都開始打架。
金戈給了臺階,那我就順着下,點點頭跑去休息間躲懶睡覺。
在這種地方。再怎麼也不可能睡的踏實,我迷迷糊糊的時候就聽有人在休息間的外面哭道:“你讓我見見她,哥,求求你了。”
女孩子哭哭啼啼的聲音很具有穿透力。
我睡不下去了,就站起來去開門,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開了門,就見金戈門神似的站在門口,堵着人不讓進,嘴裡勸着,“小貓,你別鬧,不考慮自己,你總要考慮肚子裡的孩子啊。”
我在這時探出頭,“怎麼了?”
看到我出來,那女孩子哇的就哭起來。
這下連金戈都手足無措的看着我,頗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樣子。
我讓着人進到休息室裡,給她到了熱水,等她情緒平復一點才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女孩子哭着拉我的手,整張臉都哭花了,也看不出具體的長相,“姐姐你一定知道飛馳在那裡,你讓他來看看我好不好?我跟寶寶都想他。”
我一頭霧水的看向金戈。
金戈這纔跟我解釋,“她就是葉飛馳的未婚妻,我的表妹,汪青茂,小名叫小貓。”
這我就更糊塗了,問金戈說:“他們不是要結婚的夫妻嗎?怎麼問到我這裡來了?”
我回國之後還真就沒見過葉飛馳。
前面一直都說他部隊忙的很暫時還回不來。然後陸陸續續的我知道一些,關於葉飛馳並不是很滿意這門婚事的意思。
不過那都是我猜的,還真沒人跟我說過。
我這麼一問,小貓又開始哭,她斷斷續續的說:“我知道他不喜歡我,他喜歡芳菲姐姐,可是芳菲姐姐都已經跟了彭家五哥,他怎麼就不能看看我!而且我現在已經有了寶寶,葉家阿姨也認我這個兒媳婦,他還想躲我躲到什麼時候。”
我被小貓話裡的內容說的一愣。
反而是金戈頗有些怒氣的打斷了她,“行了,你有完沒完,他都已經答應娶了,你還要怎麼樣?”
金戈嚴肅起來。我看着都怕,更何況是本就情緒不穩定的小貓,哭的更兇了,“你是我哥哥,爲什麼一直都幫着他,我有了孩子,他難道不該娶我?”
金戈氣的額頭上的青筋都冒出來。
我看這兩個人還有的吵。就先拉了金戈出來,這件事情我還不知道前因後果,冒然的勸小貓,怕自己說錯話。
跟金戈從休息室出來,裡面小貓的哭聲更慘烈。
我急忙問金戈,“到底是怎麼回事?”
金戈肅着臉,不怎麼想說的樣子。
我發急,“這都找到我面前了,你要是瞞着我,我等會怎麼勸?”
看我着急了,金戈才說:“你別急,這事跟你沒關係。是我妹妹打小喜歡飛馳,死纏爛打不放手。後來不知怎麼就懷了孕,沒跟飛馳商量就去找了葉家阿姨,剛好葉阿姨生病,着急張羅飛馳的婚事,這事情就定下了。”
說起這個,金戈都有些羞愧,“從定下婚事到現在,飛馳就在部隊裡沒回來過,小貓去部隊都鬧過,只不過那地方到底她進不去。”
雖然我猜到了一些關於這門婚事葉飛馳是不願意的。可是打死我,我也想不到,這都要結婚了,要結婚的兩個人竟然還是這樣的關係。
真是頭疼。
這樣的兩個人就算是結了婚,那恐怕也是怨偶吧。
我揉揉有些疼的太陽穴,午覺完全被打擾,腦袋有些發脹。不過事情還是要解決,讓一個孕婦這麼哭下去,那是絕不行的,我嘆氣說,“無論如何,有孩子了就該負責任,我先去勸勸小貓,葉飛馳那邊,你也勸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