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這個時辰,秦錚應該是在英親王府落梅居後院的場地練武。
今日竟然來了她海棠苑後院的海棠亭!
謝芳華看着秦錚,少年清俊雋永,如花勝華,姿『色』瑰麗,滿亭海棠花加起來,乍然間也不及一個他。她怔了怔,目光染上幾分恍惚。
秦錚本來脊背靠在樹幹上仰着頭目光微帶絲絲懶意地看着東方天空,但是在謝芳華出現在門扉的第一時間,他攸地轉過頭來,目光直直地看向了她。
謝芳華頓時收回視線,反『射』『性』地垂下了頭。
秦錚目光隨着她垂頭的動作眯了眯,須臾,嘴角勾起,綻開一抹柔和的笑意,擡手跟她打招呼,“早啊!”
早?謝芳華皺眉,的確是早!但他是不是還沒分清這裡是哪裡?她定了定神,擡起頭,面『色』平靜自然地看着倚在海棠樹枝椏上的他,“錚二公子大早上怎麼跑來了忠勇侯府?”
且還悄無聲息地進入了她的海棠亭,滿府的隱衛難道都是擺設?就算吱一聲的人也沒有?侍畫、侍墨也沒發現?
“想你了,就來了!”秦錚往日深黑『色』的眸子在海棠花的映『射』下染上琉璃顏『色』,他看着謝芳華,話語自然地道,“等待未婚妻起牀,原來是一件挺美好的事情。”
謝芳華蹙眉,“你是怎麼進來的?”
“走大門!”秦錚坦然地道。
謝芳華看着他,“就算你走的是大門,但是如何進了我這海棠亭的?”
就算前日謝雲繼悄無聲息地進了海棠苑,但那是因爲品竹等人被宮裡的柳妃、沈妃來給調走了。只剩下了侍畫和侍墨不是謝雲繼的對手才讓他有機可趁。但是經受了前日晚上的教訓,侍畫、侍墨、品竹等人重新對海棠苑又進行了一番佈置,將海棠苑守得固若金湯,連她都能感受到三步一樁的暗哨,那八個人重新部署了各自的房間,每個人把在八個方位的一個角落。可是秦錚竟然還能悄無聲息地進來光明正大地坐在這裡不被發現,不得不讓她重視起來。他的武功她自是清楚,但是也不足以不驚動任何人。
若是忠勇侯府和她的海棠苑這般好進的話,這麼多年來,也不會不被人發現她沒在家了。
秦錚微笑,懶洋洋地道,“海棠苑外是佈置了許多護衛,但是攔不住我。到不是沒人發現,而是我有爺爺的令牌。”話落,他伸手入懷,掏出一枚令牌,在謝芳華的面前抖了抖,得意地道,“這個你認識吧?有了它,誰剛攔我?”
謝芳華清楚地看到他手中拿的的確是出入忠勇侯府的令牌,而且這塊令牌不同於府中人普通的出入令牌,而是爺爺特製的令牌,她和哥哥手裡都有一塊,代表身份,能隨意調遣府中護衛。她眉頭頓時豎起來,“爺爺怎麼會給了你這個令牌?”
秦錚揚眉,“自然是爺爺喜歡我。”
謝芳華眉頭擰緊,暗罵了一聲,若是他有爺爺給的這塊令牌,侍畫等人就算見他闖入也不敢攔他,她有片刻沉悶,對他伸出手,“將令牌拿來,我看看是不是真的,也許是你僞造的也說不定。”
秦錚呵了一聲,不但不給她令牌,反而將令牌揣進了懷裡,一副我看透你不安好心的表情道,“你當爺傻嗎?給了你就再拿不回來了。我纔不上當。這個自然是真的。不信你去問爺爺。”
謝芳華沒得逞,深吸了一口氣,“容我提醒您,錚二公子,是我爺爺。”
“我以前喊老侯爺,喊謝爺爺,左右不過是一個意思。如今我喊爺爺,他高興着呢。”秦錚眸光清亮,凝視着謝芳華,對她道,“你站那麼遠做什麼?過來!”
謝芳華站着不動,南秦京城貴裔公子哥里,若說爺爺對誰看得上眼,怕是也就是秦錚了,他的離經叛道不羈世俗輕狂張揚都讓老頭覺得這纔是少年該有的血氣,喜歡他給他令牌讓他從今以後自由出入忠勇侯府也不奇怪。既然令牌已經給了他,再糾葛也拿不回來,看着他問,“今日是初二,你就沒有事情可做?”
“皇叔給滿朝文武都沐休了七日的假,上書房的課自然也不用上了,正當年節,各府都是吃喝玩樂串親戚,的確沒什麼事情可做。”秦錚動了動身子,隨着他晃動,海棠花簌簌飄落,風吹起,輕飛『亂』舞。
謝芳華見他華貴錦袍沾染了海棠花瓣,如輕粉點綴,讓他姿容更加清貴瑰麗,她撇開頭,“就算沒事情可做,你也不能總耗在忠勇侯府。”
秦錚笑了一聲,看着她眸光輕閃,沒說話。
謝芳華本來想來海棠亭練武,如今見秦錚等在這裡,也不想了,轉身往回走。
她剛擡步,秦錚從樹幹上跳了下來,腳沾地之後,隨意地拍了拍衣袍,向外走來。
謝芳華不理會她,回到海棠苑,進了屋。
侍畫、侍墨跟隨謝芳華進屋,一個侍候她洗臉,一個侍候她梳頭。
秦錚尾隨謝芳華來到海棠苑,堂而皇之地跟隨她進了屋。
謝芳華從心底升起無奈,她回家三日,三日還依然離不開秦錚在她面前轉悠,他到底想做什麼?忍着脾『性』道,“錚二公子,舉南秦,或者說舉天下,是不是從來沒有聽說過會有人在大婚之前就將未婚妻的閨閣當做自己家一樣隨意進出的事兒?”
秦錚見她已經淨完面,坐在了菱花鏡前梳妝,他走到她身邊站定,看着侍墨爲她梳頭,揚了揚眉,張狂不屑地道,“是沒有這樣的規矩!但是爺何曾守過規矩?爺就做這第一個隨意出入未婚妻閨閣的人,誰又能將我如何?”
謝芳華聞言忍無可忍,忽地對他出手。
掌風凌厲,若是不躲開,勢必要傷筋動骨。
秦錚自然不會等着捱打,他瞬間錯開身,躲開了謝芳華的一掌,轉眼間就退出了一步外。
侍墨本來站在謝芳華身後爲她梳頭,不妨謝芳華突然動手,慌『亂』中,扯掉了她一縷青絲。
謝芳華本來還想再出掌,但是頭髮微微一痛,她住了手,扭頭看向身後。
侍墨臉一白,頓時跪在了地上,“小姐恕罪,奴婢不小心……”
“笨手笨腳的丫頭,留之何用?來人,拖下去『亂』棍打死!”秦錚忽然惱怒地輕喝。
侍墨身子一顫,未出口的話再也不敢說了。
謝芳華頓時沉下臉,冷冷地看着秦錚,“這裡是我的忠勇侯府,我的閨閣,我的人,秦錚,你要耍公子哥的脾氣,回你的英親王府去!要想『亂』棍打死人,也別在我這裡說。”
秦錚一噎,轉回頭,瞪着謝芳華。
謝芳華沉住怒氣,對已經嚇得不知如何反應的侍墨擺擺手,“起來吧!不關你的事兒。”
侍墨不敢擡頭,默默地站起了身。
“繼續梳!”謝芳華吩咐。
侍墨穩了穩心神,重新拿起梳子,比之前更小心翼翼地爲謝芳華梳頭。
謝芳華不再看秦錚,當他不存在。
“謝芳華,你看爺總是出現在你面前礙眼是不是?”秦錚見謝芳華對他開始視若無睹了,頓時惱怒,“爺就是要日日在你面前讓你……”
“秦錚兄!”海棠苑外此時傳來謝墨含熟悉的聲音。
秦錚頓住話,看向門外。
只見謝墨含走了進來,他的身後跟着聽言,他沉着臉不再言聲,看着那二人走來。
“秦錚兄,聽言據說有事情,四處找不到你,找到了忠勇侯府,我猜你也是來了這裡。怕耽誤了正事兒,便帶他過來找你了。”謝墨含來到門口,挑開簾幕,進了屋。屋中僵硬的氣氛讓他心思微動,但面『色』不表『露』出來,溫和地笑道,“你快問問什麼事兒吧!聽言急得都快哭了。”
秦錚聞言怒氣不減,對站在門口的聽言質問,“找我什麼事兒?”
聽言聽出秦錚正在發怒,暗罵自己來得不是時候,但是能找到公子就是萬幸了。他立即苦着臉道,“清河崔氏來人了,是那個人親自來的,要將我抓回去,如今正在跟小姑姑談呢。我不想回去,但是我說的話不算數,公子,你救救我啊……”
秦錚眉目有些冷,“你父親親自來的?”
“就是他!”聽言哭喪着臉,“若是別人來,我至於沒有做主的權利嗎?”
“那就回去吧!”秦錚轉過身,有些冷地道。
聽言頓時睜大眼睛,急得跺腳,“公子?您不要我了?我不要回去!我早就說過我不回去的啊,你不是也答應了嗎?您可不能這節骨眼上真不要我反悔啊……”
秦錚不理聽言,重新走到謝芳華身邊,對侍墨道,“將木梳給我。”
侍墨手一顫,剛剛的事情還心有餘悸,手抓着木梳僵住,不知道該不該給。
秦錚眯起眼睛,看着侍墨,“就算這裡是忠勇侯府,我秦錚說殺誰,也是眨眼之間的事情。就算你家小姐也保不住你,你信不信?”
侍墨頂不住秦錚的凌厲,頓時後退了一步。
謝芳華徹底怒了,騰地站起身,“秦錚,她不過是一個婢女,你爲難她做什麼?”
“從今以後,除了親人外,讓你護着的人,爲了誰爲難我給我臉『色』的人,我都爲難。她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秦錚從侍墨手裡奪過木梳,侍墨不敢抗衡,只能將木梳讓他奪去,他沉着臉看着謝芳華,“乖乖坐好!讓我給你梳頭。”
謝芳華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人,懷疑南秦京城多少人怕是眼睛瞎了或者是看走眼了。秦錚什麼不易親近囂張孤傲,他明明就是一個纏人鬼。
“坐下!”秦錚上前一步,雙手按在謝芳華肩膀上,用力將她按在椅子上。
謝芳華額頭突突跳了幾下。
秦錚將侍墨梳了一半的青絲散開,拿着木梳,一下一下地梳着她柔軟的青絲。清俊的臉上面無表情。
謝墨含也從來沒見過秦錚如此,別說這般給一個女子梳頭,就是連說一句話也要看他心情。今日他幾乎懷疑自己的眼睛花了,可以眨了眨,眼前的一幕還沒有消失,她的妹妹安靜地坐在菱花鏡前,他安靜地站在她身後給她梳頭,二人一坐一站,一前一後,絲毫不覺得違和怪異,反而自然流暢。
站在屋內的侍畫和被秦錚凌厲害得心有餘悸躲在一旁的侍墨以及站在屋外門口哭喪着臉的聽言,都齊齊屏住呼吸,屋內屋外,除了秦錚拿着梳子梳頭髮出的絲絲沙沙聲響,再沒有半絲聲音。
寂靜中,梳頭髮的聲音被襯托得分外清晰。
謝芳華的心口隨着秦錚手的動作跳了挑,之後透過鏡子看着他清俊面無表情的臉,那跳躍的地方又攸地冷卻平靜。
大概是足足用了兩柱香的時間,秦錚給謝芳華梳了一個有些歪斜的雲鬢。
謝芳華怒氣早已經在寂靜中被磨得消散殆盡,看着鏡子皺眉,不滿地道,“你這是梳得什麼頭?歪扭七八的,我怎麼能頂着這樣的頭髮出去?”
秦錚看着鏡中的人兒,美好的容顏雅緻如畫,可是歪斜的雲鬢的確爲她減去了兩分美感,他面無表情的臉上染上了一抹不自然,撇開頭,解釋道,“一回生二回熟,我多練習幾次,就不這樣了。今日……你且先將就了吧!”
謝芳華瞪眼,“不行!我憑什麼將就?重梳!”他不是要梳嗎?就讓他梳個夠!
秦錚眸光閃了閃,扭回頭,問她,“真重梳?”
“嗯!”謝芳華肯定地點頭。
“好,那就重梳吧!”秦錚伸手,輕輕撤了簪子,勾弄幾下,一頭費勁梳好的青絲披散開來。他重新拿起梳子,重頭梳起。
謝芳華閉上眼睛,等着他慢慢地梳。
謝墨含看着二人,暗自搖搖頭,兩人如此,顯然容不得別人『插』手,就算他身爲哥哥,但是一個是妹妹,一個是秦錚,他就算『插』手,也攔不住化解不開,只能走到一旁椅子上坐下。
侍畫醒過神,給侍墨使了個顏『色』,侍墨立即出了房門,她走到桌前爲謝墨含斟了一杯茶,也悄悄地出了房門。
謝墨含慢慢地喝着茶,同時耐心地等着二人。
門外聽言見此張了張嘴,又乖覺地閉上,忽然覺得公子怕是魔怔了,不知道從何時起,公子就忽然近起女『色』來了,一個是聽音,一個是忠勇侯府的小姐。過年這幾日,公子給聽音了三日假,她似乎人間消失了一般,而公子卻得了個聖旨賜婚的未婚妻。
兩盞茶後,秦錚重新給謝芳華梳了一個雲髻,放下手,對她道,“睜開眼睛看看,這回可滿意?”
謝芳華睜開眼睛,看向鏡子裡,的確是一回生二回熟,這回秦錚比第一次時梳得好多了,雲鬢很正,不歪不斜,但是她偏偏不想滿意,皺眉道,“太緊了,我頭皮不舒服。”
謝墨含喝茶的動作頓了頓。
“那就再重新梳!”秦錚輕巧地扯掉了簪子,轉眼一頭青絲滑下,他二話不說,重新梳了起來,面『色』沒有絲毫不耐煩。
謝芳華重新閉上眼睛等着他梳好。
聽言在門外唏噓了一聲,除了聽音,他還沒見過公子對誰如此言聽計從,難道出來一個例外就會有第二個例外?忠勇侯府的小姐也會是公子的例外?
謝墨含重新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不開口發表意見。
又過了兩盞茶後,秦錚重新梳好了一頭雲髻,這一次的自然是不歪不斜同時不緊繃,且根根青絲被纏繞得極其乖巧,沒有任何一根青絲落下。
“再睜開眼睛看看,這回如何?”秦錚對謝芳華詢問。
謝芳華睜開眼睛,看了一眼,心中暗自腹徘,人若是聰明,果然是做什麼會什麼,但是她偏偏雞蛋裡挑骨頭,看看他耐『性』到底有多少。撇嘴道,“的確是不歪不斜不扭七扭八也不緊繃,但是被你梳了三次,我看着這個樣式的雲鬢都膩了,不想要這個了。”
秦錚挑眉,“那就重新換一個樣式給你!”話落,隨手扯掉了簪子和髮帶,一頭青絲散下。且很是乾脆,沒有任何不滿。
謝芳華再度閉上了眼睛等着。
聽言張大了嘴巴,半響,連喘氣都忘了。這不是明擺着忠勇侯府的芳華小姐在折騰公子嗎?可是向來都只有他折騰別人的份兒,哪裡容得別人折騰他?怎麼今日就任人隨意折騰了?
謝墨含放下茶盞,也有些看不過去了,但到底是沒說話。
又是兩盞茶後,秦錚重新換了個雲鬢,對謝芳華道,“睜開眼睛看看,這個是不同樣式的。你覺得怎樣?”
謝芳華睜開眼睛,這回的確是換了新的樣式,青絲盤成了數遭,高高起挽起,『露』出她纖細的脖頸,雖然珠翠未戴,但是分外嬌人,她抿起嘴角,沉默片刻,說道,“昨日英親王妃來忠勇侯府時不就是梳的這個頭嗎?如今放在我腦袋上,你不覺得太……”
“這個我竟忘了,那就重來!”秦錚不等她說完,勾手撤掉了簪子,一頭青絲滑落。
謝墨含扭開頭,看向窗外。
聽言默默地背轉過身子,看着外面的天空,懷疑裡面的人他家公子嗎?他莫不是找錯人了?裡面那個人只不過是披了公子的皮囊而已。否則怎麼能半個多時辰過去了,還沒發作呢!
秦錚依然沒有絲毫不耐,重新拿起梳子,繼續換了一個樣式梳頭。
謝芳華這回沒閉眼睛,見他動作越發的流暢,絲毫不扯疼她頭皮,更不扯掉她一根半根頭髮,南秦京城貴裔的公子哥里,尤其是秦錚這樣的高門貴裔公子,誰會動手幹侍候的活?他們覺得這是低下一等。自古以來,男人的手除了拿書卷筆墨便是騎馬拿劍,可是偏偏就有這樣一個人,處處不理會世俗規矩,固執地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不論身份和地位。
又是兩盞茶時間,秦錚在謝芳華的目光下重新梳好一頭青絲雲鬢,看着她道,“這次如何?你若是不滿意,我們可以再換。”話落,他柔和地補充道,“我自小就看蘭姨給我娘梳頭,她會的所有樣式,我都會,開始不熟練,但是次數多了,也就熟練了。開始梳不好,但是梳得多了,也就梳得好了。”
謝芳華看着鏡子不說話。
謝墨含終於回過身,低低地咳嗽了一聲,提醒道,“再梳的話,就過了早膳的時間了。”
秦錚扭頭瞅了謝墨含一眼,手按在謝芳華的肩上,微微一笑,“過了早膳的時間又有什麼關係?爺不餓!”
“你不餓我餓了,就這樣吧!”謝芳華終於敗下陣來,無聊地擺擺手,她的好脾『性』遇到秦錚總要打個對摺。這個人就是有本事讓她即便氣不是怒也不是。
“好,那就聽你的。”秦錚扔了梳子,轉身走到謝墨含對面坐下,對他道,“給我倒一杯茶!”
謝墨含笑着看了他一眼,動手給他倒了一杯茶。
秦錚大約是真的渴了,不顧茶熱,端起來一飲而盡,之後放下杯子,毫不客氣地指使謝墨含,“再來一杯。”
謝墨含又給他倒了一杯。
秦錚再度一飲而盡,之後放下茶盞,雖然沒說話,但是手又指了指空杯子。
謝墨含意會,又給他滿了一杯。
秦錚又喝了,見謝墨含依然拿着茶壺,他擺擺手,“不要了!”
謝墨含放下茶壺,看了謝芳華一眼,見她已經從鏡子前站起身,對她道,“既然早膳的時間已經過了,就不必去爺爺那裡折騰了,在這裡用膳吧!”
謝芳華點點頭。
“秦錚兄想吃什麼?”謝墨含問秦錚。
“隨意!”秦錚『揉』『揉』手腕,丟出兩個字。
謝墨含看了他手腕一眼,拿了那麼長時間梳子,手腕不疼纔怪。他忍住笑意,對外面吩咐,“去端早膳來這裡!”
“是!”侍畫、侍墨應聲,連忙去了。
聽言在門口糾葛半響,覺得公子已經不是以前的公子了,若是他還想留在他身邊吃穿不愁什麼煩心事兒也不用做不用想的話,那麼只有一條路可走了。於是,他趁機立即道,“兩位姐姐,我也跟你們一起去幫忙端早膳吧!”
侍畫、侍墨腳步一頓,對看一眼,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
“我在我們英親王府的落梅居里,端菜端飯的活幹了多年,熟得很。”聽言道。
侍畫、侍墨沒聽見裡面有人反駁,基於他是錚二公子的小廝,齊齊點了點頭。
聽言立即樂呵呵地跟在二人身後去了廚房。
謝芳華向外看了一眼,清河崔氏來人抓聽言回去,尤其來的人還是聽言的親生父親,也就是清河崔氏的二老爺,今日是大年初二,如此剛過了年就急急趕來京城,難道是清河崔氏有了什麼變動不成?否則,不管聽言多年,爲何如今如此急迫地要聽言回去?就算要回去,也該不在這一時半刻而已。
秦錚看了謝芳華一眼,對她指了指他身邊的椅子。
謝芳華對於他的反客爲主白了一眼,坐在了謝墨含身邊。
秦錚沒得她好臉『色』,也不以爲意。
謝墨含對於這二人如今如此僵硬的相處情形也是有預料的,他的妹妹多年來,一直在無名山,養成了沉靜穩重有些孤寡的『性』子,同時也養成了對感情淡漠涼薄的姿態。除了親人,怕是很難有什麼情感讓她觸動牽扯,而秦錚則是霸道張狂,只要認準一件事情就勢在必得,『性』情莫測,陰晴不定。多年來雖然看似呼朋引伴,但是骨子裡的孤傲和孤僻能讓他費盡心思尋人相處的時候少之又少。所以,這樣的兩個人,如今撞在一處,糾纏在一起,可想而知。
一個是恨不得退避三舍,躲瘟神一般地躲着一個人不想靠近。
一個是恨不得步步緊『逼』,日日纏着看着擱在眼前才放心一個人。
這樣兩個人,他都覺得頭疼,但同時又覺得,若不是這樣的秦錚,又有什麼樣的男人才能讓妹妹打開心門?
一時間竟覺得這一場婚約不知是對還是錯了!
“哥哥,你今日沒有什麼事情要做嗎?”謝芳華伸手去拿茶壺,打算倒一杯水,秦錚搶先一步拿到手裡,給她斟了一杯水遞給她。她看了秦錚一眼,默默地接了過來。
謝墨含將二人動作看在眼裡,笑了笑,“今日本來昨日定了讓錢家班子再開唱,英親王妃和六嬸母繼續聽戲,可是早上英親王妃派人來傳話,說今日英親王府有客到訪,不方便再過來,改日再來,我就沒有什麼事情了。”
謝芳華點點頭。
“秦錚兄呢?聽說英親王府來的客人是清河崔氏的人,你是不是應該回去看看?”謝墨含看向秦錚。
秦錚嗤了一聲,不屑地道,“不過是拿一個兒子的命回去救另一個兒子而已,有什麼可看的。”
謝墨含一怔,“你說的是你身邊的聽言?清河崔氏來的人是急着要他回去救人。”
秦錚點頭,手輕輕叩在桌案上,不以爲然地道,“清河崔氏雖然是詩禮傳家的清流大族,但到底私底下也有着不爲人知的骯髒事兒。同樣是親生的兒子,但到底是死了孃的兒子比不過沒死孃的兒子。一個成了親的,一個就註定是那撿來的。”
“清河崔氏的二老爺我見過一面,詩書氣很濃,風流清傲,應該不是那等人,同樣是兒子,他該不至於糊塗到拿一個兒子的命去換另一個兒子的命纔是。”謝墨含疑『惑』,“他一直不是堅持嫡庶之道,待聽言成年,就讓他回去執掌家業的嗎?”
“書讀多了,日日死摳着書卷,就變成呆子了。”秦錚哼了一聲,“他是一直堅守嫡庶之道沒錯,也正是因爲如此,才惹急了他續娶的夫人。聽言一直在我身邊,有我娘做依靠,只要回了清河,繼承清河,她的兒子怎麼辦?所以,便不惜用自己一個兒子的命,來下了圈套,誘回聽言,除去他。”
謝墨含一驚,“清河崔氏二老爺的後娶的夫人竟然如此心狠?我記得她生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吧!捨得是小兒子?將他如何了,才需要聽言去救?還要以命抵命?”
“血毒,聽說過嗎?”秦錚看向謝墨含。
謝墨含面『色』微變,低下頭,“知道一點兒。”
“你呢?可知道?”秦錚看向謝芳華。
謝芳華眸光沉了沉,當年她爹孃就是中了血毒而死,那一樁十幾年前的意外不過是血毒而已。她面『色』不變,搖搖頭,冷靜地道,“不知道。”
秦錚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轉回頭,繼續道,“中了血毒者,大羅金仙來了也難救活。唯一的辦法,以血換血,以血替血,以血養血,以血補血。可是即便這樣,不是百分百匹配的血,也是難救活。古往今來,沒有一例是中了血毒能夠救活的人,不過是多搭一條人命罷了。”
“這麼說清河崔氏二老爺家最小的公子中了血毒,需要人救,但爲何非聽言不可?”謝墨含不解,“我知道是需要親人的血才能換血,可是他親哥哥豈不是比聽言這個哥哥更適合百分之百的血體?”
秦錚道,“話是如此說,但是你不知道的是,聽言從小吃過一株雪蓮。他的血能解毒,而別人的血卻不能。”
謝墨含了然,“原來如此!”
“可是血毒怎麼能是區區一顆雪蓮就能解的毒?愚蠢!”秦錚冷笑了一聲。
謝墨含沉默片刻,問道,“既然如此,你剛剛還說讓聽言回……”他話音未落,聞到了一陣飯菜香,向外看了一眼,見侍畫、侍墨、聽言三人端着飯菜回來了,住了口。
“人家親爹來要,我能阻止得了?”秦錚坐正身子。
謝墨含想着清河崔氏是英親王妃的孃家,聽言是清河崔氏的嫡子,他若是強留的話,清河崔氏那邊對於子嗣有難秦錚卻不放人見死不救的事情自然要怨在他身上,那樣的話,就撕破臉皮了。雖然秦錚天不怕地不怕,但是也需要顧忌英親王妃。那畢竟是她的母族。想到此,暗暗嘆了一聲。
“世子,小姐,飯菜端來了!”侍畫在門外輕聲道。
“端進來吧!”謝墨含擺擺手。
侍畫、侍墨二人端着飯菜進來,聽言猶豫了片刻,也跟着走了進來。三人放下飯菜碗碟,侍畫、侍墨退了下去。
聽言卻苦着臉站在秦錚身邊,小心翼翼地喊,“公子……”
秦錚瞥了他一眼,“我剛剛的話你沒聽到嗎?”
“我不回去!”聽言倔強地站在秦錚面前,固執地道,“當年我來到英親王府時,就想過了,這一輩子再也不回清河崔氏。我雖然不聰明,但我也不傻,我知道,只要我回去,準沒活路。公子,您難道真想看着我回去送死?”
秦錚本來拿起了筷子,聞言“啪”地一聲將筷子打在了聽言的身上,怒道,“你在爺身邊待了多少年?就學了這麼一點兒出息?你回去清河就只會送死?”
聽言被打了個正着,秦錚雖然用的是一雙筷子,但是也下了力道,他被打得挺狠,聞言“哇”地一聲哭了。
謝墨含一呆。
謝芳華嘴角抽了抽,說哭就哭,還跟個孩子一般,讓她覺得,聽言不是秦錚的小廝,倒是他的兒子。雖然是從小到大一塊兒長大,可是心眼兒怎麼就一個長左了一個長右了?一個讓人想起來就麻煩得頭疼,一個則是離不開孃的孩子般的脆弱。
“滾出去!”秦錚踹了聽言一腳。
聽言不但不躲,順勢抱住秦錚的腳,哭得眼淚橫流,“公子,我就算跟在您身邊學了多年,可就是騎馬也趕不上您啊。清河崔氏明裡光鮮,背地裡烏七八糟,我回去不是送死是什麼?公子,您不能不管我啊。您若是不管我,我可就真的死了啊。”
“愛死不死,你這樣的廢物,死一個少一個。”秦錚罵道。
聽言搖頭,哭着道,“我是有點兒廢物,但也不是那麼廢物啊,您好好想想,我不是一無是處的,我會燒火,會劈柴,會打掃院子,會端菜,會拾掇屋子,會在您跟前跟後的跑腿,更會給聽音煎『藥』,我煎『藥』從來不糊鍋,連孫太醫都誇獎我煎的『藥』『藥』效正好,越來越會了……”
謝芳華見聽言提到了聽音,微微垂下頭。
謝墨含看了聽言一眼。
秦錚本來想再伸腳踹走聽言,聽到聽音的名字,眸光忽然動了動,掃了謝芳華低垂的眉目一眼,慢悠悠地道,“這樣說來,你也不是沒用!”
“對,我不是沒用!”聽言連連點頭。
“這樣吧!你既然是我的小廝,跟了我多年,當初我娘將你帶回清河,轉手給了我,我也能轉手送給別人是不是?”秦錚手支着額頭,漫不經心地道,“你一日沒離開英親王府,一日還是我的小廝,還受我的支配,是不是?”
聽言一呆,擡頭掛着淚痕的臉看着秦錚。
秦錚撤回被她抱着的腳,隨口道,“從今日起,我就將你送給我的未婚妻吧!”
謝芳華身子一僵,擡頭看向秦錚。
秦錚對她『露』出微笑,柔聲道,“你身子骨不好,需要人侍候,但依我看,你屋子裡侍候的這幾人從小就練武吧?應該沒怎麼好好地學過侍候人的活計。所以,侍候起人來笨手笨腳。哪裡如聽言?他從小做的就是侍候人的活。你這院子裡的人,還真是沒一個能趕得上他的。”
聽言頓時懵了,呆呆地看着秦錚,“公……公子,您要將我送人?”
“怎麼?難道你想回清河?”秦錚挑眉。
“不想!”聽言立即搖頭。
“既然不想回去,就別多話!”秦錚訓斥道。
聽言立即閉上了嘴。
“子歸兄,我娘昨日和老侯爺以及你商量了採納之禮的事情了吧?”秦錚問向謝墨含。
謝墨含也有些懵,看了謝芳華一眼,見她沒說話,他點點頭,“商量了,雖然大婚還要三年,一般採納之禮都是要大婚前才下,目前只是定了婚約,只需要交換信物就可。但是王妃說她喜歡妹妹,想早點兒落實關係,以後相處起來,關係才能更和睦。便不按規矩了,十日之後就下采納之禮。”
“那好,聽言就算我提前給你下的第一批採納之禮。”秦錚愉悅地道。
謝芳華豎起眉頭,提醒他,“採納之禮有送人的嗎?我怎麼沒聽說過?”
“以前可能沒有,以後就有了。你是我要娶的媳『婦』兒,我說給你什麼禮就給你什麼禮。誰敢說出個不字來?”秦錚囂張地哼了一聲,一錘定音,“就這麼辦了!”
謝芳華想着他可真會將麻煩扔給她。
“滾起來,給我去那邊桌案上拿筆墨來,我現在就立字據,將你送給她做採納之禮。”秦錚又踢了踢聽言。
聽言看看謝芳華,又看看秦錚,不太靈光的腦子滴溜溜地轉着,以公子今日不厭其煩地給忠勇侯府的芳華小姐梳頭來看,一定是很重視芳華小姐,將他給芳華小姐做採納之禮的話,將來芳華小姐總要嫁給公子,那麼他還會隨着嫁妝再陪送回去,也就是說,等芳華小姐嫁了,他還能再回到公子身邊,頓時歡喜地站了起來,“是,我這就去拿!”
“等等!”謝芳華喊住聽言,對秦錚道,“你問過我同意了嗎?”
“芳華小姐,少夫人,您可不能不收留我啊,我求您了。”聽言不等秦錚開口,立即就撲向謝芳華。
謝芳華頓時頭疼。
秦錚揮手攔住他,訓斥,“磨蹭什麼?還不快去拿!”
聽言知道不能向抱秦錚的腳一樣地去抱謝芳華的腳,立即扭過身,跑顛顛地去拿筆墨紙硯來遞給秦錚。
秦錚接過筆墨紙硯,大筆一揮,一張字據很快便寫完。然後他從懷中掏出印章,重重地蓋在了字據上。之後,將字據遞給謝芳華,“給你,我的第一筆聘禮,你可要收好了!”
謝芳華看着秦錚和遞到她面前的字據,沉默片刻,緩緩地接過字據,看了一眼,對秦錚問,“如今你將他當做聘禮給我,若是清河崔氏來我府上要人呢?”
秦錚攤攤手,一副莫可奈何的樣子,“那就是你的事兒,不是我的事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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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上牆:秦錚LV3,貢士
今天,爺聽有人說最後那一節是秦鈺?來,說說你的依據(⊙_⊙)芳華跟鈺四熟嘛?當然是跟爺熟!芳華這輩子都不可能撇開爺!
還有烏龜事件。烏龜不是我給的,爺給鈺四汗血寶馬讓他快點回京(沒啥說服力),他偏不要,非選烏龜,爺也不好阻止他的意願是吧?說到底,現在就是拼爹的時代,噢不,拼孃的時代,阿情想當誰後媽想什麼時候當後媽,咱們都不知道o(╯□╰)o拼顏值?對,拼顏值(⊙v⊙)
阿情親媽,今天可是情人節,爺都沒有強吻芳華,這不符合爺的作風啊!
她們在搶紅包,我在寫評論,佩服爺的定力,誰叫芳華不回來,爺不安心!希望早日撲倒芳華~目前強吻就好,我天天呼喚,阿情會被我感動的= ̄ω ̄=
作者有話:醉了……爺,您不去要月票都浪費您的口才了……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