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街道上稀稀疏疏有三兩人跡,謝芳華輕車熟路地來到了英親王府後門口。
後門口一個人做在矮凳上,晨曦裡,倚着牆壁閉目養神。
清晨清冷的風絲絲涼寒地吹過,他的青絲衣袂被風吹起吹卷,他穿着單薄的錦緞仿若不覺得冷,靜得如守門人一般無二。
但是誰若是將他當做守門人就錯了!他的身份守門人爬一百個天街也追不上。
命中註定的身份!
謝芳華在距離門口三丈距離時停住腳步,無語地看着代替人守門的秦錚,英親王府的錚二公子已經閒到這個份上了嗎?來這裡搶守門人的活?
“既然回來了,站在那裡幹什麼?還不過來!”秦錚忽然睜開眼睛,直直地向謝芳華看來。晨曦霧色繚繞,他在冷風中顯然待了許久,聲音掛着一絲清寒的涼意,但一張清俊的臉上那一雙眸子在睜開的一瞬間卻是璀璨得溫暖且奪目。
謝芳華躊躇了一下,抿了抿脣,踱步走了過來,距離秦錚三步遠的距離站定。
“離那麼遠做什麼?再近一些!”秦錚道。
謝芳華不太情願,又往前走了一步。
“爺還能吃了你不成?”秦錚頓時瞪眼,“我就是想看看你,這三日不見,你是胖了還是瘦了,離家的貓兒知道歸家了。外面的山林是不是也沒什麼可留戀的?”
謝芳華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秦錚伸手,一把將她拽到了他的面前,仔仔細細地打量她。
謝芳華想掙脫,被他緊緊拉住,她無奈地任他打量,片刻口,見他還不鬆手,忍着脾氣提醒,“爺,大早上的,頭沒梳,臉沒洗,又在冷風中吹了很久吧?您可沒有什麼可觀性。別污濁我的眼睛了。”
“我……污濁你的眼睛?”秦錚擡起頭,因爲他是坐着,謝芳華是站着,他只能仰着臉看着她,雋秀好看的眉目挑起。
謝芳華點點頭。
秦錚被氣笑,伸手照着她腦袋拍了一下,嗤道,“敢嫌棄我?膽子肥了?離開我這幾日山林裡的老虎還是獅子給了你多大的膽子?爺怕你被人攔住回不來門,半夜睡醒了就來這裡等你,你個小沒良心的,不領情也就罷了,竟然還敢嫌棄我?”
謝芳華撇開頭,輕輕哼了一聲,誰用他等了?進不來就不進唄!
“走,侍候爺梳洗做飯去!聽言被我送人了,以後他的活都你一個人幹了。”秦錚鬆開謝芳華,站起身,揹着手進了後門。
謝芳華深吸了一口氣,拒絕道,“將聽言送人的人又不是我,憑什麼我一個人幹?”
“討價還價?”秦錚忽然回過頭,瞥了謝芳華一眼。
謝芳華學着他揚起眉梢,“您選一個,聽言的活一是您幹,二是再找個人代替聽言。”
“你拿什麼和爺討價還價?”秦錚勾起嘴角,有些危險地眯起眼睛。
謝芳華不懼地看着他,慢慢地道,“右相府的李公子對我說過,若是在英親王府落梅居里有朝一日待不下去了,我可以去找他,他也許能幫忙!”
“你做夢!”秦錚忽然大怒。
謝芳華眨眨眼睛,溫和地道,“是不是做夢,總要試試,右相府的李公子出身在詩禮傳家的清流門第,文人最講究言而有信。我覺得他不是言而無信之人。”
“聽音!離開三日,你的膽子果然肥了!”秦錚額頭的青筋跳了跳,有隱隱發作之勢。
“您的膽子也不小,在皇上的面前當着所有朝中重臣的面在靈雀臺逼婚強娶,整個南秦都傳遍了您的壯舉,皇上雖然拿聖旨賜婚封了口,但該知道的人還是知道了。”謝芳華笑了笑,溫和無害地道,“我頭上頂了個主母總是有些不舒服,您若是還想我攬下聽言的活計來幹,那麼就生不如死了。這樣活不下去人的落梅居,我總不能不想想脫離的辦法。您說是不是?”
秦錚見她說了主母二字,眸光閃了閃,攸地氣怒頓消,看着她緩緩笑了,“好,就依你,聽言的活以後我就做了。爺可不想弄些礙眼的人進落梅居。”話落,他警告道,“不過你威脅我只準這一次,下一次爺再從你嘴裡聽到李沐清的名字,我就封了你的嘴!”
謝芳華見好就收,笑着點點頭。
秦錚冷哼一聲,轉過身向府內走去。
二人一前一後回到了落梅居。
滿院落梅,冷風吹來,紛紛揚揚,無人打掃。
秦錚踩着落梅哼着小曲腳步輕鬆地進了院子。
謝芳華腳步停住,站在門口對着落梅居看了片刻,心神微晃。海棠亭滿院的海棠相比落梅居滿院的落梅,彷彿有什麼東西一樣又不一樣。
“還不快進來,磨蹭什麼?難道三日不見,你連門也忘了怎麼走了?”秦錚忽然回頭,輕揚的眉目一瞬間那輕鬆的姿態炫得人眼花繚亂。
謝芳華挖了秦錚一眼,慢慢踱步,踩着落梅,進了院子。
這時,一白一紫兩道身影“嗖”地跑了出來,轉眼就到了謝芳華的腳邊,一左一右,佔據了她的兩隻腳,兩隻毛茸茸的腦袋對她連番亂蹭,這番情形叫人看來是對她分外想念。
謝芳華離開這三日還真是沒有什麼閒心想這兩隻小東西,乍一見這兩隻小東西如此親熱,不由得心裡一暖,露出笑意,緩緩蹲下身,伸手摸這兩隻小東西毛茸茸的腦袋。
兩隻小東西得到她溫暖的回饋,齊齊“唔唔”了兩聲,似在訴說想念,又似在抱怨她幾日不見蹤影。
謝芳華看着這兩隻小東西,養了這麼多天,它們當初被刺的傷早已經好了,但似乎已經對這裡喜歡上了,待服了,也不想着離開了。連畜生都有了感情,更何況人?
“給它們起個名字吧!”秦錚忽然道。
謝芳華擡起頭,看着秦錚,給白狐和紫貂起名字?叫什麼呢?
“天下間,白狐和紫貂千千萬,起一個獨一無二的名字屬於它們的。”秦錚看着她。
謝芳華眸光閃爍了一下,緩緩站起身,問道,“怎麼起?是你起還是我起?”
“一人起一個!你起紫貂的名字,我起白狐的名字,如何?”秦錚眸光也跟着閃爍了一下,建議道。
“你是狡詐若狐,白狐的名字確實該你起!”謝芳華輕輕嘀咕了一句。
秦錚彎了彎嘴角,本來要向屋裡走的腳步轉路去了書房,“你過來,我們各自拿筆墨將名字寫出來,誰也不準模仿誰的。”
謝芳華站起身,跟着他走向書房。
打開書房的門,書房裡淺淺地落了一層土灰無人打掃。如院中滿院的落梅一樣,可見這裡的主人這幾日都沒顧及理會自己的院子和屋子。
謝芳華看着書房,想象着屋子裡怕是也乾淨不到哪裡去?這位公子爺向來有乾淨好潔癖,這幾日不知道睡在哪裡沒沾了一身的土氣。
秦錚進了書房後,皺了皺眉,掏出懷中的帕子抹了抹桌子,收拾出兩塊乾淨的對立的地方來,自己動手鋪了紙墨,然後回頭看着謝芳華,問,“想好了嗎?”
謝芳華低頭思索,紫貂,善於攀樹,行動敏捷,視聽靈銳,喜夜間覓食。她笑了笑,走到桌前,揹着秦錚,提筆在宣紙上寫了個“夜”字。
“寫完了?”秦錚扭頭問。
謝芳華伸手蓋住字,道,“寫了一半!”
秦錚嗤了一聲,低頭思索,片刻後,在宣紙上也寫了一個“白”字。
謝芳華偏過頭去看。
秦錚立即伸手捂住宣紙。
謝芳華收回視線,快速地在宣紙上又添了一個字。
秦錚也同時在宣紙上添了一個字。
須臾,兩人落下筆,對看一眼,將手齊齊拿開擋着的宣紙。露出兩個名字。
“紫夜!”
“白青!”
“破名字!”秦錚看到謝芳華的名字,鄙夷道,“沒有用心,以覓食的習性而命名,就知道吃。”
謝芳華被被氣笑,不服地看着他道,“白狐冬白夏青,人人都知道。你用青字,也沒有用心,少來說我。”
“《山海經南山經》曰:青丘之山,有獸焉,其狀如狐而九尾,其音如嬰兒,能食人,食者不蠱。”秦錚款款道,“青丘是狐山,狐之鼻祖,九尾白狐。我給它起這個名字,賦予瑞意。怎麼就沒用心?”
“白魚赤鳥之符,黃金紫玉之瑞。天上紫府,金牀玉幾。”謝芳華鄭重地看着秦錚,“我也不是沒用心。紫夜有哪裡不好了?”
秦錚偏開頭,眉目隱隱笑意,“你這白魚之說也算是對應我的白狐了。它們倆個是一對,這樣說倒也符合。算你過關了!那就這樣吧!”話落,擡步走出書房,甩甩袖子道,“洗漱做飯去!餓死了。”
謝芳華聞言狠狠地碾了碾腳下的地磚,跟在他身後出了房門。
進了房中,從外面的畫堂,到謝芳華的中屋,再到秦錚的裡屋,果然不如所料,如書房一樣,處處不滿塵土。
謝芳華揉揉額頭,有些忍無可忍,“你怎麼將屋子糟蹋成這樣?處處都是灰土?大過年的,就沒清掃嗎?”
“爺這幾日都沒回來,清掃什麼?稍後我們吃完飯,一起打掃。”秦錚道。
謝芳華想起除夕那日,他在城門守了一夜冷風,初一的時候進宮了晚上回府之後幹什麼去了?初二的時候,也就是昨夜,他明明和英親王妃回府了,竟然也沒回來?
秦錚站在洗手盆前淨面,緩緩潑着清涼的水淋在臉上,半響後對謝芳華伸手,“帕子!”
謝芳華將娟帕遞給他。
秦錚擦了臉,做在鏡子前,招招手,“過來給我梳頭!”
謝芳華看着他頤指氣使的模樣,很想問他,昨日在她的海棠苑,他不是愛給人梳頭的嗎?今日輪到自己的頭怎麼就不自己梳了?
“以後這裡沒了聽言,就你我兩個人了,我們要互相照顧。你先給我梳,我再給你梳頭。”秦錚見她磨蹭不過來,慢悠悠地道。
謝芳華不領情,走到他身後,拿起木梳道,“奴婢不敢勞煩二公子您。”
秦錚輕笑,“以爲你膽子當真大了,會端架子了,原來還會自稱奴婢?不錯!”
謝芳華暗自唾棄,手下用力,秦錚皺了皺眉頭,但顯然心情極好,沒有因她故意而發作。
不多時,謝芳華給秦錚梳完了頭,轉身自己去淨面。
秦錚坐在鏡子前端看片刻,緩緩站起身,看着謝芳華梳洗,片刻後,見她洗完,將帕子遞給她。謝芳華毫不客氣地接過,擦了臉,往門外走去。
秦錚一把拽住她,“你還沒梳頭!”
“您覺得我頂着一頭梳好的頭下廚房做飯炒菜,煙熏火燎之下,再出來還能見人?”謝芳華甩開他,沒好氣地邁出了門檻。
秦錚摸了摸自己的頭,後知後覺地道,“照你這樣說,我豈不是不能去給你燒火了?省得糟蹋你這一手梳好的頭髮?”
“不想吃甜死人的東西,您只管自便。”謝芳華頭也不回。
秦錚看着她纖細的背影,磨了磨牙,他再也不想吃甜死人的東西了,只能跟着去了廚房。
一個做菜,一個燒火,不多時,小廚房中便飄出了飯菜香味。
四菜一湯一小鍋米飯很快就做好,謝芳華洗了手,徑自丟下回屋梳頭。
秦錚站小廚房的鏡子裡照了照,見沒弄亂自己的頭髮,一樣一樣地端了菜回屋。
謝芳華對着菱花鏡梳好了頭,走出裡屋,便見秦錚悠閒地坐在桌前等着她,那身子靠在椅子上,一隻腿翹在另一隻腿上,一隻手扶着椅子扶手,一隻手放在桌子上輕輕地敲着。姿態分外愜意清閒,高門府邸貴裔公子的優雅絲毫沒被他浪費身份。她腳步頓了頓,垂下眼睫,走過去他對面坐好。
“吃吧!”秦錚遞給謝芳華一雙筷子。
謝芳華伸手接過,默默此吃飯。
往日在落梅居里,都是三個人一起用膳,今日少了聽言,變成了兩個人。沒有了聽言在一旁絮叨多話,這一頓飯自然是吃得極爲安靜。
飯後,秦錚品着茶看着謝芳華,“以後屋子裡的打掃歸你,院子歸我。”
謝芳華沒有問題。
“以後書房歸我,廚房歸你。”秦錚又道。
謝芳華也沒有意見。
“除了每個月你那幾日不舒服的日子裡,衣服都歸你洗。”秦錚又道。
謝芳華想起上次她來葵水,臉騰地一紅,撇開頭。
“當然,你不舒服的那幾日裡,歸我洗。”秦錚話音一轉,見她露出羞憤的神色,他付之一笑,“以後我的衣服都歸你縫製,不用繡紡了,我的帕子也你縫製,不要勞煩我娘了。”
謝芳華頓時豎起眉頭。
秦錚不等她開口反駁又道,“你比我多幹些活,所以,爲了補償你,以後我每日上午去上書房,下午去校場都帶着你出去放風。不再將你關在落梅居了。如何?”
謝芳華聞言要反抗的不滿頓時吞回了肚子裡,這樣自然最好不過,也就是說,她每日裡都可以跟着他自由地進進出出了。看着他,問道,“那琴棋書畫和宴府樓大廚五位師傅的教習呢?”
“年前你學那些日子已經出師了,夠用了,不用他們了!”秦錚道。
謝芳華點點頭,“王妃那裡的針織女紅呢?”
“我覺得你現在做的針織女紅比我孃的還好,還用她再教?”秦錚挑眉。
謝芳華暗暗地鬆了一口氣,只要不再日日對着英親王妃,她寧願下廚去做飯或者寧願給秦錚縫衣服。
“皇叔給滿朝文武沐休了七日假,初一到初七,還有幾日可玩。”秦錚見她暗暗鬆了一口氣,似乎瞭然她心中所想,露出笑意,站起身,痛快地道,“幹活吧!”
謝芳華點點頭。
秦錚出了房門,去了他的書房打掃。
謝芳華將桌子上的剩菜殘羹碗碟收拾去了小廚房,走回來打掃房間。
一個時辰後,將秦錚的裡屋,她的中屋,以及外屋的畫堂都打掃得乾淨一新。
出了房門,見秦錚已經從小書房出來,開始挽起袖子,拿了掃把清掃院子滿地的落梅。她進了小廚房。
又一個時辰後,謝芳華打掃完小廚房出來,見秦錚也已經將院子掃完。
滿院的落梅被清掃走,整個落梅居明窗幾淨,不染纖塵。
謝芳華站在門口看着落梅居,白青和紫夜在院中追逐玩鬧,兩個小東西都是通靈之物,也喜歡乾淨的所在,顯然打掃一新的院落讓它們也分外歡喜,一前一後,玩得不可樂乎。偶爾在樹縫間穿梭,偶爾互相抱着樹幹打轉轉。
秦錚扔了掃把,長舒了一口氣,見謝芳華靠着門邊懶洋洋地倚着門框,微微挑眉,“累了?”
謝芳華搖搖頭。
“既然不累,走,去我娘那裡轉一圈,讓她知道你回來了。”秦錚道。
謝芳華看着秦錚,提醒道,“錚二公子,我又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人物,回來了還要報備給王妃知曉。您自己去吧!”
秦錚輕哼一聲,“你的確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人物,但偏偏離開這三日,每日被我娘唸叨一番。”
謝芳華伸手揉揉額頭,在溫柔端莊慈愛的英親王妃面前她總是有壓力。
秦錚進了裡屋,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走出房門,對謝芳華命令,“去換衣服。我們這就過去!”
謝芳華不太情願地進了中屋,重新換了一身衣服走了出來。
秦錚不太滿意地瞅着她新換的衣服,皺眉道,“怎麼這麼素淡?再去換了!”
謝芳華皺眉,“哪裡素淡了?梅花不都是帶着三分粉色七分雪一樣的白色嗎?”
“我說換了就換了!你繡着梅花的衣裙總共有七件,你偏偏挑了最素淡的一件來穿,大過年的,還有理了?”秦錚強硬地道,“快去!給你半柱香時間。”
謝芳華轉身回了中屋,從衣櫥拿出一件分外鮮豔的盛開的紅梅穿在了身上。
鏡子中頓時映出了一個豔得連她的容顏幾乎都看不見只看到了滿身紅梅的人兒。
走出房門,秦錚眸光轉了轉,盯着她的臉看了片刻,說道,“走吧!”
謝芳華跟在他身後,出了落梅居。
大年初三,新年的氣氛自然還沒過去,不但沒過去,反而更濃郁了幾分。英親王府依然處處見着年節的喜慶。滿府的小廝婢女僕從都穿着新衣,來來往往一派和樂。
“二公子,聽音姑娘!”遠遠見到秦錚和謝芳華,紛紛見禮。
秦錚點點頭,面上是清俊但溫和的笑,彰顯着心情不錯。
謝芳華一如既往地在外人面前規矩本分,不聲不響。
二人走過,下人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處嘀咕。
一人悄聲道,“二公子雖然被聖旨賜了婚,有了婚約,但是對聽音姑娘看起來還是一如既往地好啊。”
“忠勇侯府的芳華小姐素來有病,身子骨弱,據說今日早上忠勇侯府又傳出話來,經過年這幾日折騰,芳華小姐好不容易好轉了一點兒的病情又復發了,連牀也不能下了,閨閣更不能出了。”一人接過話道,“真不明白這京中多少高門府邸的閨閣小姐,咱們二公子怎麼偏偏看中了忠勇侯府的病小姐?這樣的體格,能堅持三年後大婚嗎?”
“能不能堅持住不知道,但是這麼多年了,忠勇侯府的小姐一直病病殃殃地沒出什麼事兒,想來啊,短時間內也出不了什麼事兒。王妃和二公子不是吩咐下去了嗎?讓外面的人多方查找那位漠北的神醫呢。”一個人道。
“哎,你們說咱們府這兩位公子爺啊,大公子要娶的妻子左相府的盧小姐那是活蹦亂跳,能文能武,二公子要娶的忠勇侯府的小姐病病殃殃,連出府門都是困難。”一人道。
“劉側妃這幾日得了王妃的恩准,日日跑左相府,據說和左相夫人據說相處得極好。那一日聽劉側妃回來後說,盧小姐一準是個能生養的。”一人又道。
“二公子還要三年後呢!忠勇侯府小姐能不能生養還兩說呢。”一人接過話道,“王妃這幾日也跑了忠勇侯府幾次,可是每日回來,臉上都掛着憂色,八成是爲了忠勇侯府小姐的病。”
“噓噓,這話可不能瞎說!”一人頓時打住衆人的話。
衆人齊齊醒過神來,這樣公然地聚在一起談論府中的兩位公子爺和兩位沒過門的少奶奶,若是被王爺或者王妃以及大總管還有春蘭抓到的確要被訓斥。都齊齊住了口,散開了。
秦錚和謝芳華沒走出多遠,再加之二人耳目本就敏銳,衆人竊竊的話語自然聽了個清楚。
秦錚冷笑了一聲。
謝芳華沒有什麼情緒,秦錚和秦浩先後有了婚約,二人又是英親王府兩位公子爺,一位佔了長,一位佔了嫡,且面不和心不和,衆所周知。所以,他們的婚事兒自然也會受到牽扯拿出來比較。盧雪瑩和她謝芳華自然也要拿出來說道一番了。
英親王府閒談的這幾個人只不過是天下間的一個小部分,滄海一粟。如今遍佈天下,怕是各個角落都在談論着這件事情。
不多時,二人來到了英親王妃的幽蘭苑。
幽蘭苑裡熱熱鬧鬧,顯然來了不少串門的客人。
謝芳華隱約看到了幾位夫人,蹙了蹙眉,停住了腳步。
“怕什麼?”秦錚回頭看了謝芳華一眼,腳步不停,“她們又不吃人?就算吃人,有爺在,給你頂着。”
謝芳華撇撇嘴,繼續往裡走。
春蘭從裡面迎了出來,眉眼掛着笑意,“二公子,您來了!”
秦錚“嗯”了一聲,隨意地問,“娘這裡來了不少客人啊?都誰在了?”
“監察御史府的王夫人,翰林院的鄭夫人,右相府的李夫人,侍郎府的程夫人和宋夫人。”春蘭逐一笑着道,“還有陪同幾位夫人來的小姐。”
秦錚點點頭。
“聽音姑娘,你回來了?”春蘭話落,對謝芳華熱情地打招呼。
謝芳華笑着點點頭,喊了一聲,“蘭媽媽!”
春蘭一驚,立即睜大眼睛,須臾,不敢置信地看着她,驚喜地道,“你……聽音,你會說話了?”
謝芳華“嗯”了一聲。
“哎呦,太好了,你的啞症竟然治好了。”春蘭一拍腿,轉頭對屋裡道,“王妃,聽音竟然會說話了。”
英親王妃正在和幾位夫人說話,說到逗趣的地方,都紛紛笑了起來。此時聽到春蘭的話,連忙止住笑,對外面急聲道,“是嗎?快讓她進來。”
衆位夫人有沒見過聽音的,也都止住笑,好奇地向外看來。
秦錚別有深意地看了謝芳華一眼,當先進了屋,一如既往地張揚灑意,笑容可掬,“秦錚給幾位夫人拜年了!”
“錚二公子越發雋秀了!”幾位夫人齊齊笑着點頭,對秦錚仔細地多看了兩眼,這位在南秦京城橫着走的少年公子,比他們各自的兒子都多了幾分狂妄勁兒,但卻不招人嫌,尤其是不招各府小姐們的嫌棄,反而多數閨閣小姐還都心儀於他,就喜歡他的霸道張狂。但可惜,他偏偏選了忠勇侯府的小姐,碎了一地芳心。
“我看他是越發的不像樣子了!聽音呢?快進來!”英親王妃笑罵了一句,對門口緩慢進來的謝芳華招手。
謝芳華進了屋子,福了福身,“請王妃安,給各位夫人請安!”
“哎呀,真會說話了!”英親王妃立即站起身,走到謝芳華身邊,一把握住了她的手,眉目笑開,打量着她道,“怎麼三日不見瘦了這麼多?”
謝芳華笑了笑,不說話。
幾位夫人都齊齊驚了一下,看着眼前的情形,雖然都知道秦錚喜歡新收的這個貼身婢女聽音,這個聽音讓英親王妃也是極其喜歡,手把手地教東西,但是也沒想到堂堂王妃竟然親自起身親熱地扶起她,都不由得對她高看了一眼,仔細打量起來。
尤其是站着幾位夫人身後的小姐們,都認真地看着謝芳華,這個叫做聽音的婢女從到了錚二公子的身邊後可謂是名揚四海了。連宮裡的皇上、皇后和太妃、娘娘們都對她甚是好奇。偏偏宮宴她沒跟隨秦錚進宮,而秦錚逼婚另娶了忠勇侯府的小姐,不由得讓她們紛紛覺得到底是一個婢女,拴不住錚二公子的心。可是今日見秦錚來英親王妃處還帶着聽音,而她又受到英親王妃如此喜歡,便又讓人另眼相看了。
“是不是吃了孫太醫的藥才見好轉了?”英親王妃拉着謝芳華問。
“孫太醫的藥是有了一定的功效,能夠好轉,也該是謝謝孫太醫。”謝芳華頷首。
“明日便讓錚兒帶着你上孫太醫府上道謝。”英親王妃立即做了決定。
謝芳華偏頭看向秦錚。
秦錚無所謂地道,“小事兒一樁,娘也給安排了,您累不累?”
“臭小子!我是替你高興。聽音會說話了,行事上方便許多。”英親王妃瞪了秦錚一眼,“尤其是如今聽言被你當了聘禮送出去了,你身邊更缺了人手,聽音豈不是要被你一個頂十個使喚?”
秦錚滿不在乎,“能者多勞!我費了好大的功夫培養她,難道讓她百無一用纔是好?”
英親王妃被氣笑,“她總歸是女兒身,你也要顧忌着點兒。”話落,她道,“趕明日兒,從府中挑選幾個激靈能幹的人去落梅居侍候。”
“不要!”秦錚斷然拒絕。
英親王妃豎起眉頭,“你還真要將聽音累壞了不成?”
“娘,到底誰是您的兒子?您放心,累不着她,若是累着她了,兒子還心疼呢!”秦錚擺擺手,“落梅居的活,我幹一半,她幹一半,總成了吧?”
“你的確是該分擔些!”英親王妃瞭解秦錚脾性,他說不要人,是怎麼都不會要了。她嘆了口氣,轉回頭,對幾位夫人笑着道,“你們看看,他就是這副德行。明明是公子的身份,偏偏自己不拿自己當公子爺,盡做些讓我操心的事兒。”
幾位夫人連連搖頭,對看一眼,都各自壓下心思,笑着道,“王妃哪裡的話,錚二公子身份尊貴,但不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哪裡像我們府邸那些少爺,嫌棄侍候的人少,整日裡一堆人圍在跟前轉都不嫌多。”
英親王妃頓時眉目笑開,“各有各的長處和短處,我這想操心的事兒操心不上,不想操心的事兒日日找上門。”
幾位夫人聞言齊齊笑了起來,你一句我一句,紛紛說了些各自兒子身邊的事兒。
謝芳華低垂着頭,規矩地站着,無論是多少人明裡打量,暗中窺視,她都巋然不動。姿態不卑不吭,不喜不惱,不得意不失態。
“聽音姑娘真是不錯!怪不得錚二公子喜歡。”右相府的李夫人打量謝芳華片刻,誇獎道,“這樣的人兒,讓人看着就本分規矩,怪不得王妃也喜歡。”
“李夫人誇獎了,沐清兄呢?”秦錚接過話。
“他啊,在府中溫書呢!”李夫人笑着道。
秦錚“哦?”了一聲,“大過年的,怎麼還溫書?難道沐清兄是要今年下場拿個頭名狀元不成?”
李夫人笑了起來,“他似乎是有這個意思。”
秦錚眸光縮了縮,“可是稀奇了!竟然要和學子們爭奪狀元去了!”
英親王妃訝異地看向李夫人,“按理說,李公子從上書房學滿課業,皇上就會給他安排官職,省了趕考。有人舉薦,或朝中官員,或授業恩師,或世家族長,多少富家公子們都是這樣的。依照右相的官位,百官之首,依照右相府的門第,李公子怎麼也不會比別人差了官職。怎麼會想着要走趕考一途?”
衆位夫人也都好奇地看着李夫人。
李夫人笑了笑,嘆了口氣,“右相府三代以來,秉持清貴門風,不比世家大族底蘊深厚。清兒那個孩子,自小便有着李家家風的文人清傲骨血。他說不走舉薦,要走趕考。和天下學子一樣。一視同仁。不想擔個依靠祖業和父輩才能出息的路。他爹支持他,我一個婦道人家,又怎麼能阻止得了?”
衆位夫人聞言齊齊唏噓了一聲。
“這孩子將來怕是會了不得!”英親王妃讚賞道,“就依照這份筋骨魄力,也是差不了。尤其還聰明好學。你該高興,可不用擔心。”
“是啊!李公子自小就沉穩溫和,彬彬有禮,有李相風骨。”程夫人笑着道。
“不錯!”幾位夫人齊齊附和。
秦錚撇撇嘴,哼道,“希望到時候別砸了右相的文人招牌纔是!”
幾位夫人的笑意齊齊一僵。
英親王頓時笑罵,“你這個死孩子!盼不得別人好學?有本事你也去下場考一個狀元回來給我!那樣我就燒高香了!”
秦錚不屑,“狀元算什麼?手到擒來!”
“吹牛吧你!日日不學好,還狀元呢!”英親王妃瞪了秦錚一眼,揮手趕人,“去,去,去,別再我這待着了。看你礙我眼,盡說些我不愛聽的話。”
“本來我也是帶着聽音來看看娘,您看我礙眼,我這就走!”秦錚站起身,說走就走,片刻不逗留,轉眼就出了房門。
謝芳華自然不想再這裡待,立即跟着他轉身。
“你可以走,聽音留下來!”英親王妃開口。
“娘缺少使喚丫鬟?”秦錚站在門檻處回頭,瞅着英親王妃。
“咱們府中沒有小姐,這幾位姑娘好不容易來了一趟咱們府,總不能一直坐在這裡陪着我們幾個老婆子?我讓她帶着幾位小姐去府中的院子裡轉轉。”英親王妃道。
秦錚皺眉,“讓蘭姨領着不就好了?我的聽音她怕是自己還在府中迷路呢?怎麼能領得了別人?”
“春蘭在留在這裡侍候我們,我讓翠荷、翠蓮陪着她去,你放心,丟不了她。”英親王妃不容秦錚拒絕地道,“幾位小姐都出身在高門大院的貴裔府邸,琴棋書畫,詩詞歌賦,都是上上籌,這些文雅的東西,聽音都有涉獵,且可圈可點,拿得出手,其她人都不夠格好好招待幾位小姐。我今日就借了你的人用了,你不來我剛纔還想派人去找你呢,更何況既然來了,就別廢話了!”
秦錚不太滿意,但也不好再拒絕,有些不高興地道,“您將她留在這裡,我幹什麼去?”
“你?愛幹什麼幹什麼去?沒事兒乾的話就去學李公子去書房溫書去。”英親王妃擺擺手,如趕蒼蠅一般地趕秦錚。
秦錚眼皮翻了翻,轉過來,瞅着謝芳華道,“別太磨蹭誤了晚上做飯的時間!否則讓爺餓了肚子,唯你試問!”
謝芳華點點頭。
幾位小姐對看一眼,齊齊心照不宣,錚二公子這話哪裡是對他的婢女說的?明明就是對她們說的,讓她們不要轉久了耽擱他吃飯。
“錚二公子放心吧!我們不會轉太久的。”立在右相李夫人身後一直看着秦錚,卻從秦錚進來沒得他看過來一眼的李如碧心裡分外不好受,但還是強自忍着,溫婉地笑着道。
“那就最好!”秦錚點點頭,不給面子地出了幽蘭苑,不多時,便消失了身影。
謝芳華獨自被留在了這裡,這纔有時間打量幾位夫人身後的小姐。
監察御史王大人府中的嫡出小姐王紫茗,翰林大學士鄭大人府邸的嫡出小姐鄭葉微,程侍郎府的嫡出小姐程玉屏,宋侍郎府的嫡出小姐宋芩冉,外加上右相府的小姐李如碧。她們分別是王蕪,鄭譯,程銘,宋方以及李沐清的妹妹。
這些小姐她在宮宴那日並沒有見到。唯一見到的就是李如碧了。這些人裡,最漂亮的當然屬李如碧。其次便是王紫茗和鄭葉微了。程玉屏和宋芩冉雖然不是特別漂亮得扎眼,但也當得是上等的美人。
真是環肥燕瘦,各有千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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