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南苑甚至整個英親王府瞬間萬籟俱靜。
秦浩怎麼也沒想到秦錚竟然公然在這麼多人面前親吻他的婢女,孟浪至此。
李如碧的臉色攸地刷白,一雙眸子瞬間失去了所有的光澤。知道是一回事兒,親眼看到又是另外一回事兒。
王紫茗、鄭葉微、程玉屏、宋芩冉以及翠蓮,都呆怔在原地,一時間不知該做出何反應。
謝芳華的大腦嗡嗡作響,眼前零零點點的星光刺得她眼睛發疼,脣瓣傳來的觸感是如此的強烈,清洌的氣息將她環繞,透過每一處氣孔傳入她身體的每一處,惹人心神晃盪且突然渾身無力,明明知道該推卻,可是偏偏手腳僵硬渾身僵硬,如被一塊大石壓住。
幸好秦錚沒有太過份,輕輕的一吻,脣瓣在撬開了謝芳華脣瓣之後在她口中轉了一圈,便緩緩地微帶不捨地放開了她。
謝芳華突然被放開鉗制,身子控制不住,痠軟地向地上倒去。
秦錚一怔,立即又伸手攬住了她,看着她懵懂的模樣,忽然歡喜地笑了,面如春風,語調輕揚愉悅,“聽音,你這副樣子實在是太丟臉了,看來以後我們該多多練習。”
謝芳華醒過神來,猛地僵直了身體,臉騰地一紅,羞憤地打開他的手,後退了一步,瞪着他,罵道,“你……”
秦錚伸手捂住了她的嘴,截住她未出口的話,笑吟吟地看着她,柔聲道,“噓,這裡不是我們兩個人的落梅居,你總該給爺留點兒面子,就算我一時控制不住在人前吻了你,也是情不自禁。你本來就是我的女人,別讓人看了笑話。”
謝芳華看着他,一股怒氣憋在心口,被他的手捂住,不上不下,她氣得額頭青筋跳了跳,用力地打開他的手,轉身進了紫荊林,順着秦錚來時的路跑回了落梅居。
秦錚撤回手,悠然地看着謝芳華離開,脣瓣殘留着她口中的味道,三分藥香,七分甜美,他心口跳躍了片刻,極力地剋制住情緒,將手放在脣邊,食指按在脣瓣,其餘手指微微蜷着,輕輕地笑了起來。
陽光突破層層疊疊的雲層,綻放出世間最傾城的華豔。
秦浩從來沒見過秦錚如此笑過!
李如碧等五位小姐從來沒見過秦錚如此笑過!
在英親王妃身邊侍候的翠蓮也從看來未曾見過秦錚如此笑過!
或者說,秦錚自己根本從來就沒如此笑過!
笑聲輕輕地在紫荊花開處飄蕩着,微風吹來,紫荊花飄起,他的笑聲似乎穿透了花瓣,讓繁花輕飛起舞。
“二弟!當着這麼多人的面,你未免太孟浪放蕩了!”秦浩回過神,咳嗽了一聲,終於忍不住開口,“諸位小姐都是未出閣的女兒家,你這般豈不是污濁了人家的眼睛!”
李如碧、王紫茗等五人驚醒,齊齊回過神,背轉過身子。
秦錚收了笑意,看了一眼秦浩,目光略過李如碧等人,笑了笑,漫不經心不甚在意地道,“誰家的府裡沒有藏着幾套淫詞豔曲?春宮美圖?大哥是正人君子,可是你的依夢流了幾個孩子了?喔,背地裡牀上翻滾不污濁,我當面這般寵愛我的女人就污濁了?好沒道理!”
秦浩臉色一青。
李如碧等人從來沒聽過這等不着調且放蕩不羈的話,都齊齊覺得困窘難堪。
“翠蓮,送幾位小姐回我娘那吧!紫荊花也看了,若是誰沒看夠,就嫁到我大哥的府邸來。想必我大哥是樂意之至的。”秦錚對翠蓮丟下一句話,沿着謝芳華離開的方向離去。
秦浩臉色激起怒意,但是偏偏發作不得。
李如碧面色微微泛白,袖中的手緊緊地攥了攥。
王紫茗等四人心裡一陣翻江搗鼓。雖然南秦京城的人都在說秦錚和秦浩兄弟不和,但她們身爲女兒家,本來就與這二人極少碰面,自然從來不曾撞到這兄弟二人相處。今日可是給撞了個嚴實。秦錚當着她們的面孟浪放蕩親吻婢女,秦浩背地裡搞掉了他通房的好幾個孩子。這兄弟二人可真是讓人連心底裡有什麼丁點兒的想法也給拔除了個精光。頓時覺得,英親王府也沒什麼可觀賞可遊玩的了。
“幾位小姐,請隨奴婢回王妃那裡吧!”翠蓮也覺得今日她可是開了眼界了,這兩位公子每次撞到一起都不免口角爭執一番,但今日這般特殊的激烈的爭執還是第一次。
王紫茗看向其她人,其她人也沒了興趣,恨不得快點兒離開這裡,齊齊點頭。
“勞煩帶路!”李如碧穩了穩情緒,對翠蓮開口。
翠蓮對秦浩福了福身,做了個告退禮,帶着李如碧五人按照原路返回英親王妃的院落。
不多時,一行人消失了身影。
轉眼間,這一片空地上只剩下了秦浩一人。
秦浩臉色甚是難看,和英親王酷似的面容鐵青一片,每次和秦錚交鋒,他都處於劣勢,明明是大哥的身份,卻是被他壓在頭上。他咬牙切齒半響,陰狠地吐出一句話,“等着!有朝一日……”
“公子!”依夢從遠處走來,輕柔地喊了一聲。
秦浩的話語頓住,擡起頭,眸光凌厲地向依夢看來,陰陰沉沉,寒寒冷冷。
依夢強烈地感受到了秦浩極差的心情,她身子一顫,猛地停住了腳步,怯怯地看着秦浩。
秦浩盯着依夢看了半響,女子身條纖細,輕沙包裹着玲瓏的身子,飄渺似煙,怯怯的模樣我見猶憐。他那樣看着,腦海中卻浮現出聽音的模樣,同樣的身條纖細,不盈一握,但綾羅綢緞加身,朱釵翡翠佩戴,秀氣的面容沉靜雅緻,姿態不卑不亢中卻無處不流露着貴氣的姿態。同樣是婢女,他的婢女是真真正正依附於她的婢女,而秦錚的婢女卻是在秦錚面前從不露怯。他陰沉的目光又控制不住地沉了沉。
依夢雖然距離得遠,但是敏感地察覺他的眸光氣息變化,不自覺地又退後了一步。
秦浩攸地收起了一切情緒,面無表情地招手,“過來!”
依夢定了定神,擡頭看秦浩,恍惚中,似乎剛纔的一切都是她的眼睛花了,看錯了,他還是那個待人溫和的大公子,但相處太久,她知道,她沒看錯。他不過是如每次一樣,將情緒給藏了起來。但即便沒看錯,她也不能不聽他的話。於是,只能慢慢踱步走過來,淺淺柔柔,嬌嬌軟軟,一如他最喜歡的最想看的樣子。
“你出來做什麼?”秦浩等依夢站在他面前,不帶什麼情緒地問。
依夢垂下頭,輕聲道,“我聽管事兒的林媽說聽音得王妃吩咐,帶着幾位小姐過來南苑賞紫荊花,公子您不在,總歸是客人,既然來我們南苑了,我就不該當做不知道,出來看看。”
秦浩點點頭。
依夢沒見他說話,擡起頭,看着他,試探地問,“公子,她們人呢?”
“走了!”秦浩道。
依夢點點頭,靠近他一步,伸手撫平他微有些褶皺的衣襟,輕柔地道,“您是回院子還是……”
秦浩忽然攔腰抱起她。
依夢低呼了一聲,看着秦浩,“公子,您……”
“回房!”秦浩低頭對着依夢的脣瓣狠狠地壓下,在她嬌嫩的脣瓣上碾壓了一番,纔在她的嬌喘中抱着他大踏步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依夢窩在秦浩的懷裡,一動也不敢動,秦浩沒發現的地方,她的手指輕輕地顫着。
從英親王妃吩咐聽音帶着幾位小姐在府中游玩到幾位小姐被翠蓮送回幽蘭苑,前後不足半個時辰。
英親王妃依然和衆夫人在聊天,沒想到這些人這麼快就回來了,頓時笑了,“這幾個孩子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府中不好玩嗎?”
李如碧等人不知如何開口,只是齊齊沉默地笑了笑,一個個臉色怪異。
英親王妃和幾位夫人對看一眼,都齊齊心裡奇怪。她伸手招來翠蓮,問道,“怎麼回事兒?我不是讓聽音帶着幾位小姐玩嗎?如今怎麼她們自己回來了?她怎麼不見了?”
翠蓮猶豫了一下,靠近英親王妃,低頭在她耳邊低語了一番。
英親王妃先是一怔,接着露出驚訝之色,須臾,微微染上怒意,再之後露出笑意,在翠蓮稟告完後,她實在忍不住笑出了聲。
幾位夫人都疑惑地看着英親王妃,見她徑自笑,又都看向自家的女兒。
李如碧等五人自然不好如翠蓮一個婢女一般在這裡當着英親王妃的面嚼舌頭根子,都齊齊搖了搖頭,用眼神表示回府再說。
程夫人卻是心直爽快,看着英親王妃問,“我說王妃,什麼事兒讓你這麼笑?也說出來讓我們姐妹一塊兒跟着樂呵樂呵唄!”
英親王妃止不住地笑着道,“哎呦,還能是什麼事兒?自然是我家那個混小子。”
“錚二公子又做出什麼壯舉了?看來是好事兒,若不然你能笑得這麼歡快?”宋夫人也開玩笑地笑。
這南秦京城裡,誰人不知道秦錚向來行事張揚,全憑喜好,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全無顧忌,世俗禮儀規矩在他的面前,就是擺設。當然他也遵循,那只是他心情好的時候。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別提了。什麼事情都能做得出來。在所有人的眼裡,他做出什麼都不新鮮,每次都只當樂子聽。
英親王妃聞言也不瞞着,笑着將翠蓮剛纔對她耳語的經過說了出來。當然她簡單地略過了秦浩,特意說了秦錚當着大家的面親了聽音的事兒。
幾位夫人聽着齊齊怔住,心裡齊齊想着,當着這些閨閣小姐的面親婢女,這錚二公子也實在孟浪了些。若是她們的兒子,怎麼也要訓斥一番不懂規矩,可是偏偏英親王妃笑得跟花一般。這也未免太嬌寵兒子了。
當然,英親王妃寵兒子是出了名的!若不是德慈太后和她當年寵着,也不會養成錚二公子如今的性子。
“你們可能覺得我寵兒子,可是你們不知道前些年眼見着他承認,偏偏對男女情事兒沒興趣,無論是大家閨秀,還是小家碧玉,或者是丫鬟婢女,他從來都不多看一眼,可是將我愁死了。如今他總算開了竅了,知道拐了喜歡的姑娘收房,也知道你儂我儂地*了。這應該男兒會幹的事兒他如今都會幹了,我這一顆心也總能放肚子裡了。”英親王妃毫不避諱地笑道。
幾位夫人齊齊恍然,一時間也忍不住好笑起來。
若說這京中夫人們,哪個最操心?有兒有女,有庶出子嗣的夫人們都是差不多的,尤其是眼見着兒子成年,府中的小丫頭們擦脂抹粉就盼着公子爺瞧上拖進房,真是各展身手,各用手段,暗中圍着公子爺各個跟斗雞一般,她們多數時間是對內院的小丫頭們敲敲打打,看着防着,對兒子日日訓導,耳提面命,生怕早早地糟蹋壞了兒子的身子。但是偏偏啊,衆夫人們操的心英親王妃就操不上。她日日愁眉苦臉只盼着她兒子將只要是女人就給拖進房一個。
英親王府這點兒事兒以及英親王妃這點兒心思,在南秦京城向來不是秘密。
如今她總算得償所願,到底是心安得心花怒放,別說訓斥了,表揚還來不及呢!
李如碧看着英親王妃喜上眉梢歡心得笑容滿面的臉,心裡說不出的不是滋味。這樣的英親王妃,再加上那日所見那樣的謝芳華,再加上今日所見如此的聽音,這英親王府,秦錚身邊,哪裡還能再有別的女人插進來的位置?
可是多年喜歡,難道真的就放棄了?
若是能放棄,她也就好受了。可是偏偏心不受控制。
哪怕秦錚今日這般作態,當着多人的面,絲毫不顧忌,只溫柔親吻滿心喜歡地對一個婢女寵愛。放蕩至此,不羈至此,孟浪至此,輕狂至此,但正因爲這樣特別,舉南秦上下,怕是舉天下,再也不會有這樣一個少年如他一般張狂輕揚,璀璨明亮,惹人醒目。一眼看過他,已經再也看不進別的少年。如何剖骨焚心,將已經進入她眼中心中的人挖除?
可是不挖除的話,又能怎樣?
爭奪?
別說父親不允許,哥哥不允許,就今日坐在這裡對秦錚和英親王妃性情熟悉,也見過謝芳華和聽音的孃親也不會允許。依着右相府的清貴門風,不准許出現有女人自甘下賤搶奪之事。
可是若不爭奪,還想得到他的話,就只能等待。
秦錚和謝芳華要三年後才大婚,三年間除非她不訂立婚約,如今她已經及笄過了一年十六了。三年後,她就十九了,就是大姑娘了。不,已經是老姑娘了。那個時候,若是等不到他的話,他還有誰可以嫁?就算那時候再找,過了最好的年齡,她也難找到雋秀的好的男子了。
可是不等的話,她又怎麼能甘心?
從小她就知道,右相府門第清貴,門風清傲,父親中庸之道甚得皇上喜愛。英親王府忠心耿耿,得皇上器重恩寵,若說南秦還有哪個府邸最穩固的話,只會是右相府和英親王府。御史臺時常彈劾百官知錯,看着清貴,但是哪日下臺換了門第也不稀奇,儘管忠君。而翰林院編纂文書天子近臣,接觸的都是些文書詔書史記等敏感政事,也不是那麼鞏固。忠勇侯府自不必說,已經成爲了皇上的眼中釘。永康侯府日漸沒落,依附皇權,不夠資格和各府爭鋒。而左相府則是風頭太盛,飄飄搖搖,雖然看着強硬,但有朝一日倒塌誰都不稀奇。所以,依着她日常漸漸地耳濡目染所得出的結論,就是將來最可能聯姻的府邸,就是右相府和英親王府了。她是嫡女,秦錚是嫡子,若是聯姻,沒有皇權阻隔,兩府也是門楣相當。是以,她便放任了對秦錚的喜歡。
左相府盧雪瑩追着秦錚將喜歡鬧得滿天下皆知的時候,她暗中譏諷嘲笑。
永康侯府的燕嵐跟着盧雪瑩一口一個錚哥哥的時候,她看着好戲。
可是,千算萬算,她沒算準秦錚,竟然不顧及皇上,不顧忌皇權,不顧忌皇室,更不顧忌身爲宗室子孫的身份,而偏偏選中了忠勇侯府的謝芳華。
更甚至,是他逼婚求娶的。
再有甚者,忠勇侯府自始至終沒過問他身邊婢女聽音之事。或者可以這樣說,以謝芳華孱弱的身子,三年大婚之期來說,她根本就不在意他身邊的一個被他寵上了天的婢女。
可是偏偏,她嫉妒得要死!忍不住屢屢針對那個婢女,看着他親那個婢女,她幾乎忍不住地想代替那個婢女。連她自己都覺得瘋魔了,可笑可恥。
“行了,我們也在府中坐了許久了,也該告辭了。王妃如今是有了準兒媳婦兒,又有個聽音在二公子身邊解了你一直以來的心病。可謂是風調雨順,徑自樂吧!”王夫人笑着站起身告辭。
鄭夫人等人也跟着站起身,紛紛笑着應和。
英親王妃一點兒也不掩飾她的開心,被幾位夫人取笑也不着惱,笑呵呵地親自送客。
幾位夫人小姐款款地出了英親王府的大門各自回府。
右相府的馬車上,簾幕落下後,李夫人收起笑容,看着李如碧受傷的臉,沉下聲音道,“碧兒,娘早就告訴過你,不要輕易動心,不要喜歡不該喜歡的人,你偏偏不聽。如今怎樣?嚐到了苦果了吧?”
李如碧緊緊地咬着脣,眼中淚光瑩瑩,分外委屈。
“你是不是始終不明白你要家世有家世,要才華有才華,要聰明有聰明,要美貌有美貌,爲何錚二公子偏偏看不上你?而選擇了忠勇侯府的謝芳華?”李夫人指出癥結。
李如碧擡起頭看着李夫人,眼淚終於滾落,不甘心地低聲道,“娘,您說對了,我就是不明白。我哪裡不好了?秦錚他爲何……連皇上都中意這門親事兒,想着宮宴指婚,可是他偏偏……偏生在宮宴之前就徑自一意孤行自作主張地定下了謝芳華,她一個病秧子,哪裡是我……”
“住口!”李夫人猛地低喝,打斷了李如碧的話。
李如碧沒出口的狠話生生地卡在了嘴裡,看着李夫人。
李夫人深吸了一口氣,“你錯了!不是謝芳華比你多好,不是你多差,而是秦錚。”
李如碧不太懂地看着李夫人。
“錚二公子是誰?你哥哥聰明不聰明?有本事沒本事?可是連他都說看不懂秦錚。論才華、樣貌、本事,哪一樣秦錚輸過別人?論心思,他也不比你哥哥少。論膽識,他雖然向來張揚無忌,連皇上在他逼婚下氣怒得砸了靈雀臺也沒將他如何看來,朝中老一輩重臣在皇上面前都沒這份敢擡槓對着幹的膽子。”李夫人一字一句地道,“所以,碧兒,他想娶謝芳華,肯定不是沒有原因。而且他認準的事情,就此看來,寧願得罪皇上,也要娶,那就是非娶不可了。”
李如碧閉上眼睛,眼淚順着臉龐流下。
“這麼多年,咱們右相府雖然門風清貴,你爹和哥哥都不贊同你做出像盧雪瑩那樣張揚的事情,但是也不曾阻止過你。暗中瞭解你心思也沒限制過你。可是你都不曾得秦錚另眼相看,也就是說,以前沒有機會,以後也定是沒有了。感情的事情,爭也爭不來的。”李夫人話落,見李如碧的眼淚如斷了線一般,她怒道,“沒出息!收起你的眼淚!”
“娘,已經放出去了的心如何還能收回來?”李如碧伸手抓住李夫人的袖子,低泣道,“您除了我爹,有沒有喜歡過誰?您若是喜歡過,也就知道了。一旦喜歡了,就收不回來了。”
李夫人臉色一僵,面色現出幾分恍惚,須臾,怒道,“誰說的?若是你明知道自己無望,還不收回心就是等死。還哪裡能收不回來?”
李如碧一怔,擡起頭,看着李夫人,微露訝異,“娘?您……”
李夫人掏出娟帕,給李如碧擦了擦臉,語氣柔緩下來,低聲道,“碧兒,喜歡一個人沒有錯,但若是得不到那人的喜歡還控制不住自己就是錯了。一旦被嫉妒和得不到不甘心的心裡控制,你就會鑽入死角里。那麼,後果就會難以想象。”
李如碧動了動嘴角,想說什麼,在李夫人柔和的面色下什麼也說不出來。
“想想盧雪瑩,她嫁給一個庶子的下場,足夠你認清事實。”李夫人果斷地道,“今日最後一次,娘允許你沒有矜持和閨儀地不顧自己的身份與一個婢女計較,也允許你傷心啼哭一場。但下了馬車,回到我們右相府,你就要給我好好地做右相府的小姐。忘了秦錚!更忘了喜歡秦錚的事兒!”
“若是忘不了呢?”李如碧輕聲問。
“忘不了也得忘!”李夫人命令道,“回府之後,你閉門反省一個月,抄佛經。”
李如碧低下頭,再不發一言。
李夫人揉揉額頭,想起了曾經自己年少時的一樁往事兒,今日她的女兒,何其像她?但是她無論如何也不會讓自己的女兒步她的後塵。
除了右相府的馬車內母女二人在談論秦錚和謝芳華,其她幾位府邸的馬車內也在談論。王夫人、鄭夫人、程夫人、宋夫人們都覺得以後若是去英親王府尋英親王妃串門的話,還是不要帶上自家的女兒了。畢竟英親王府兩位公子都訂立了婚約,她們的女兒還沒許婚。今日這一樁事情讓她們都認清了,英親王府雖然門楣好,但到底也要有福氣才能嫁進去。
英親王妃送走了幾位夫人小姐,就有心想去落梅居看看。
春蘭笑着勸阻,“王妃,咱們二公子當着那麼多人的面對聽音姑娘做那樣的事兒,聽音姑娘麪皮子薄,當時雖然沒跟二公子鬧,這會兒回了落梅居指不定怎麼鬧呢,依奴婢看啊,您還是暫且別去了。”
“也是……”英親王妃想了想,笑着點點頭。
謝芳華出了南苑,一口氣跑回了落梅居,站在落梅居門口,冷風吹來,隱隱還有些氣息沒揮散,她惱怒地跺了一下腳,揹着身子靠着牆根閉上了眼睛。
兩世裡,第一次,她手足無措!
也是第一次她經歷了這種事情!
讓她那一瞬間幾乎想落荒而逃,就此出了英親王府。但是到底紛亂的思緒內一絲稀薄的理智阻止了她的想法,還是回到了落梅居。
落梅居分外安靜,子夜和白青大概是玩得累了跑去互相摟着脖子呼呼睡了。
沒有了聽言的落梅居,沒有了吵鬧和那歡快穿梭的身影。
她靜靜地靠着牆根站着,許久,聽到門外有熟悉的腳步聲走來,那輕快的不曾掩飾的輕揚的腳步聲似激在了她的心坎上。讓她好不容易平靜了的心又捲起洶涌。她咬了咬牙,忽然抽出腰間挽着的臂紗,對着那進來的人打了去。
秦錚剛到門口,便看到一條紅白相間繡着梅花的娟綢對着自己打開,娟綢顯然被灌注了起勁,不亞於一柄玄鐵寶劍的威力,他一怔,隨即恍然這是自己惹惱了那人兒了。嘴角微微勾起,笑意還沒溢出脣瓣,身子一個輕輕翻滾,便避開了一記殺招。
謝芳華一擊沒得手,轉眼便使出第二擊。剛剛七分的起勁順勢灌注了十分。
秦錚手中沒有任何東西抵擋,剛避開第一招,無奈再度翻滾了一圈,靈巧地避開第二招。
謝芳華兩招都沒打到人,氣怒上來,便圍着他身體周身致命處接連出招。
秦錚左躲右避,前滾後翻,一時間連喘息的空都沒有。
一時間,一打一躲,二人在門口轉眼間便鬧作了一團。
謝芳華打定主意,今日不將他身上打出彩,她便不姓謝。否則難保這個混蛋今日有了第一次欺負她就會有第二次。
不知不覺,半個時辰過去了。
秦錚衣袍被凌厲的氣勁刮破,由於來回在地上翻滾,沾染了地上的土,髮絲被打亂,整個人灰頭土臉,狼狽不堪。哪裡還有一貫的貴裔公子爺的做派。
謝芳華由不滿足,心中的怒火難消,依然不罷手。
秦錚喘息的空檔,看了謝芳華一眼,見她板着臉有一種不打死他不解恨的勢頭,他有些泄氣,忽然也不躲了,直直地站在了她的面前,任命地道,“好了,爺不躲了,爺欺負了你,讓你打就是了。”
謝芳華沒想到他突然站住,手中的娟紗已經打出,再來不及收回,更何況她也不想收回,於是娟紗如劍一般,砍在了他的胳膊上。撕拉一聲,錦袍被綻裂,他的胳膊出了一道口子。
因爲太快,娟綢抽出來的時候,沒沾染一滴血,相反,秦錚的胳膊頓時鮮血橫流。
秦錚不躲不閃不避,硬生生接受了,只是皺了皺眉。
謝芳華心中雖然有氣,但是到底也沒想將他如何,見他胳膊被砍了一道口子,而且那口子還很深,沒個十多日是好不了了。於是也就住了手,抿脣看着他。
“不打了?”秦錚看向謝芳華。
謝芳華不言聲。
“沒解氣的話,接着打!”秦錚對她道。
謝芳華冷笑一聲,“我的初吻……從來不曾有人對我動手動腳過,今日便宜了你,就是打死你也不冤枉你。”
秦錚微怔,“初吻?”
謝芳華撇開頭不理他。
秦錚忽然笑了,看着她,懶洋洋地道,“你當爺的就不是初吻嗎?”
謝芳華聞言睫毛顫了顫,嘴角抿成一線。
秦錚走近一步,站在謝芳華面前最近的距離,低頭看着她,肯定地道,“我告訴你,爺的也是初吻,從來沒吻過別的女人。”
謝芳華臉上忽然染上潮紅,從耳朵根子處慢慢爬上整張臉,忍不住一把推開了他,羞憤道,“秦錚,你的臉皮是什麼做的?怎麼這麼厚?你的……你的初吻怎麼能跟我的比?”
“爲什麼不能比?”秦錚看着她羞紅的臉,覺得分外明麗。
“你的不值錢!”謝芳華罵了一句,轉身往回走,她是瘋了纔跟他討論這個。
秦錚一把拽住謝芳華的胳膊,又氣又笑地道,“誰說爺的吻不值錢了?你出去問問,舉南秦上下,是誰想吻爺就能吻得到的嗎?是誰想要爺親爺就會親的嗎?就算我佔了便宜,你也沒虧不是?”
“你還說!”謝芳華死死地盯着他。
“好,我不說了!你看看,我的胳膊都被你傷了!這一吻的代價可真是比天還大了。”秦錚沒好氣地道,“以後不讓你的衣服裡挽着臂紗了,隨手就能拿來當劍使。爺還想要命呢!”
謝芳華冷哼一聲,打開他的手,“你活該!”
“是,我活該!”秦錚將血淋淋的胳膊擺在謝芳華面前,“這麼深的口子,不包紮的話,流血都會流死。我吻了你,你打了我,我流了血,你給我包紮,今日的事情抹平了如何?”
“自己包紮!”謝芳華丟開他,進了內院。
秦錚站在原地看着她纖細的身影很快就進了正屋,收回視線,低頭看向自己的胳膊,揉揉額頭,徑自笑了笑,也跟着擡步進了屋。
鮮血從落梅居的大門口一路滴答到了主屋門口,地上的落梅有的被染得鮮紅。
謝芳華進了屋後,看到隱約熄滅的火爐,拿起兩塊炭火放入了火爐內,便起身倒水喝。
秦錚進了屋,徑自坐在了火爐邊上,不包紮,就那樣亮着胳膊看着謝芳華,一瞬不瞬。
謝芳華本來不想理會秦錚,但見他打定主意不自己包紮的模樣,忍不住擰起眉頭,怒道,“你到底想做什麼?是不是非要將我欺負走,讓我離開落梅居纔算?”
秦錚眸光縮了縮,看着她,“欺負走你?你走哪裡去?”
謝芳華忍着脾性道,“錚二公子,容我提醒您,我不是隻有英親王府這一個去處!”
“看來我的話被你忘了個一乾二淨!”秦錚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語氣不快,不重,但是偏偏有一絲狠意,意有所指地道,“我若是不放你,除了英親王府,你哪裡也不能去!你去哪裡,我就將哪裡的府邸給掀了,你信不信?”
謝芳華看着他,她就不信了,忠勇侯府的門楣是那麼好掀的嗎?
“你可以試試!”秦錚動了動胳膊,鮮血忽然又流得快了些,灑了一地,他似乎不覺得疼,“除非,你就這麼讓我流血而死。那樣你就解脫了。”
謝芳華撇開頭,往中屋走去。
秦錚在她走到門口時道,“翠蓮大約會將我們的事情稟告給我娘,她聽了大約會不放心過來落梅居看看。你說她若是看到了她的寶貝兒子受了傷。會怎麼辦?是抓你去幽蘭苑教導,還是……”
“最好將我趕出去!”謝芳華道。
“恐怕不會!我娘和我一樣,有一個毛病,就是誰惹了她,她就會黏着誰。”秦錚道,“讓我想想,嗯,她若是看到了我這副樣子,必定會尋根究底,我抵不住那個女人,肯定會實話實說,然後,她念在我十分地喜歡你,願意受你的傷也不還手,她愛屋及烏,也捨不得傷你,唯一的辦法,就是,大約會有兩種,一種是將我們兩個人挪到幽蘭苑去住,另一種就是她搬來落梅居住。總之,以後會看着我們倆,讓我們倆在她的眼前只能好,不能壞。”
謝芳華聽着無語,但仔細想想,這還真是英親王妃會幹出來的事兒!她伸手揉揉額頭,不由得被氣笑了。從屋內拿了藥箱子走出來,站在秦錚面前,板着臉道,“我給你包紮行了吧?公子爺!”
“就該這樣!”秦錚得意地挑起眉。
謝芳華白了他一眼,放下藥箱,打來一盆清水,動手扯了秦錚滾得黑灰色的外袍,給他清洗傷口,然後傷了創傷藥,抹了上等的不留疤痕的膏藥,扯了紗布,給他包紮。動作極其嫺熟利落。
秦錚靜靜地坐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謝芳華給他包紮,期間不知道想起了什麼,漂亮的脣瓣緊緊地抿緊,清俊的臉色溢出冷峻的氣色,須臾,又緩緩地放開,恢復了常色。
謝芳華自然懶得理會他都想些什麼,給他包紮完後,收拾了藥箱,便去洗手。
秦錚動了動胳膊,道了句,“沒爺包紮得好!”
“明日換藥你自己包紮!”謝芳華咬着牙道。
“偏不!就讓你包紮!”秦錚搖頭。
謝芳華又氣又笑,也就是英親王妃能養出秦錚這樣的兒子!氣死人不償命的!臉皮比城牆還厚,嘴比鶴頂紅還要毒。她遇到他,且被他軟硬兼施地威脅,也算是倒了八輩子的黴了。
“這件袍子算是廢了,明日你再給我縫製一件一模一樣的。”秦錚瞥了一眼扔在地上的衣袍說道,“這是娘給我縫製的,他特別喜歡的一件衣服,若是不見我再穿,一定會過問。”
謝芳華不言聲。
秦錚當她默認了,身子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用完好的那隻手臂喝着茶道,“我養傷這段日子,最少十日吧!怕是不能進廚房幫你燒火了,也不能打掃院子了,更不能穿衣鋪牀了。也不能打掃小書房了……”
謝芳華打斷他的話,“爺,您只傷了一隻手臂,不是雙手都傷了!”
秦錚輕笑,“雖然如此說,但是總歸不方便!”
“您可以接收王妃給的人手!”謝芳華提議。
秦錚嗤了一聲,“纔不要!”
謝芳華暗自唾棄了一聲,不再理他。
這時,外面落梅居門口來了一個小廝,不敢進來,站在落梅居門口喊,“二公子,您在嗎?”
“什麼事兒?”秦錚向外看了一眼。
那小廝立即道,“監察御史府的王公子剛剛讓人來傳話,說他今日約了翰林大學士府的鄭公子,宮裡的八皇子,忠勇侯府的謝世子,右相府的李公子,還有侍郎府的程公子、宋公子,一起去來福樓喝酒。晚上申時。”
“給爺推了,告訴他,爺不去!”秦錚擺手。
那小廝一怔。
“告訴他們,爺被我家的小貓給撓了,未來幾日,誰也別來煩我!”秦錚不領情地道,“誰若是敢來煩我,就……絕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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