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保護

落梅居梅落無聲,風過無聲,月牙悄悄地掛在天幕亦是無聲。

用過晚膳,謝芳華喝了湯藥,睏倦地起身回屋睡覺。

秦錚輕輕擡手,她剛站起來的身子頓時坐了回去,她擡眼看他,他不看她,伸手倒茶,口中自然地道,“剛吃過飯就睡容易積食,湯藥易上火,半個時辰後再去睡。”

謝芳華看着他,忍不住道,“爺,您管的是不是有點兒多?”

秦錚眉梢動了動,擡眼瞅她,漫不經心地道,“我還能管得更多些,你信不信?”

謝芳華抿了抿嘴角,這個人霸道起來誰也硬不過他,他說得的確有道理,便不再立即去睡,疲憊地靠着椅子歇着。

“半個時辰夠下一局棋了。”秦錚伸手從桌下的暗格裡抽出一盒棋盤,對她問,“下不下?”

謝芳華搖頭,“沒力氣!”

秦錚這回到沒強求她,徑自擺上棋盤,自己與自己對弈。

謝芳華擡眼瞅他,他雙腿翹着坐在桌前,一手支着桌案,一手時而黑子時而白子地換着。姿態漫不經心,悠閒隨意,有一種清雅的貴公子風流之態,她撇撇嘴,就是這副模樣,讓燕嵐、李如碧等千金小姐肝腸寸斷,癡心難忘。這個禍害!

“你在罵我?”秦錚忽然道。

謝芳華眨眨眼睛,這個人的讀心術可真是爐火純青了,搖搖頭,“沒有!”

秦錚嗤笑了一聲,“你撒謊的本事爺以後也該刮目相看了。”

謝芳華面不改色,心不跳,對什麼人做什麼樣的事情,對他這種惡人,她撒謊了又怎樣?

秦錚慢悠悠地落下一顆黑子,圍困住了謝芳華面前的一顆白子,頓時四面都是黑子,一顆白子成了困死之局,他擡起頭來,對她道,“你快輸了。”

謝芳華聞言看了一眼棋盤,被氣笑了,“明明是你一個人下,我爲何輸了?”

“我雖然是一個人在下,但是黑子纔是我的,白子是幫你下的。”秦錚道。

謝芳華瞪眼,“就算如此,你的黑子憑什麼處處下的是好棋,白子憑什麼處處下的是破棋?如此反差,你也好意思說我輸了?”

秦錚無奈地聳聳肩,“我向來對自己好,既然是對立之局,我憑什麼不把自己下好了,把你下破了?”話落,她見謝芳華輕哼了一聲,挑眉,“反正你輸了,若是不想輸,你有本事就動手將白子救活。”

謝芳華罵他,“幼稚!”

“我看你也沒什麼本事,根本就救不活。”秦錚慢悠悠地拿起白子,“還是我幫你下完了吧!反正輸了就是輸了。在我面前,也沒什麼丟不起的人。葵水的事兒你都有過了。”

“你還說!”謝芳華劈手奪過他手中的白子,對他羞憤道,“我明明不是……”

“不是什麼?”秦錚斜眼瞅她,“你沒來過葵水?沒弄得牀褥哪裡都是?沒悄悄讓我去我娘那裡拿過布包?沒請來過孫太醫?”

謝芳華一噎,一口氣憋在心口。

秦錚看着她羞憤紅到耳朵根子的臉,褪去蒼白,分外明麗,他緩緩地輕笑,擺擺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放心,這個秘密不會再有別人知道的。”

謝芳華將攥到手裡的白子對着他砸了過去。

秦錚輕鬆地伸手接住白子,又遞給她,揶揄地笑道,“我看你很有力氣,那你來扭轉白子的局勢吧!若是你不扭轉,還讓我幫你下的話,這一局你就真的輸了。你要知道,我對於吃了你……的白子,是從不會手軟的。”

謝芳華深吸了一口氣,又輕輕吐了一口氣,接過白子,咬牙切齒地道,“下就下,別一會兒你輸了去找你娘哭鼻子。”

秦錚彎了彎嘴角,“不會!”

謝芳華輕哼一聲,拿起白子,仔細地觀察棋盤上黑白子的棋路。

不得不說秦錚真不是人,黑子將白子堵得幾乎是天衣無縫水泄不通,唯一的一條門路還是放那就會是一個被他吃掉的死角。

她磨了磨牙。

秦錚輕鬆愜意地看着她,同時說着風涼話,“若是你不行,就直接認輸吧!爺不會笑話你的。女人嘛,再會下棋,也只是會下而已,不是真的懂棋。”

謝芳華挖了她一眼,將白子放在那唯一的生門處。

秦錚挑眉,“你確定放在這裡?”

謝芳華繃着臉點頭。

秦錚毫不客氣地伸手拿了黑子給她吃掉了,口中懶洋洋地道,“送上門的不吃白不吃!”

謝芳華暗罵了一聲,在一處暗棋上落下了一顆白子,吃掉了他一顆守着孤角的黑子。

因了這一顆子,棋盤上的困局霎時迎刃而解,滿盤救活了。

秦錚一怔,認真地看了一眼棋盤,擡頭看謝芳華,眸光有些異樣。

謝芳華輕輕敲着桌面,學着他懶散漫不經心似笑非笑地道,“爺,您不知道置之死地而後生這句話嗎?如今算是將白子救活了嗎?”

秦錚嗤笑,撇撇嘴,挑眉,張揚狂妄地道,“就算你如今救活了那又如何?稍後爺動動手指頭,你不還是乖乖地困死不動?”

“那就試試!到底誰困死不動。”謝芳華心底哼了一聲,拿定主意,一會兒讓他輸得不認識她娘。

“試試吧!”秦錚拿起黑子,尋思了一下,緩緩落下。

謝芳華拿起白子,揣摩了片刻,也慢慢地落下。

一黑一白,一大一小,兩種棋子和兩隻手你來我往輪換着落在棋盤上方。

半個時辰後,下了一盤和棋。

秦錚揚眉,“你沒困死我。”

“你也沒困死我。”謝芳華道。

秦錚勾了勾嘴角,得意地道,“但是你陪我下了一盤棋,還是我贏了。”

“幼稚!”謝芳華忿了一聲,站起身,回了中屋。

秦錚坐在桌前慢慢地收拾棋子,將一顆顆的棋子裝進棋盒裡,等桌子上的所有黑子都拿走裝完,棋盤上只剩下白子的時候,現出了兩個大字,名曰,“幼稚”,他輕笑,伸手推亂棋盤,不以爲恥,反以爲榮地道,“爺就是幼稚了又怎樣?”

謝芳華在中屋悉悉索索地換了衣衫,躺去了牀上,落下了帷幔,閉上眼睛,不理會外面收拾棋盤嘀咕的秦錚,安然入睡。

秦錚收好棋盤,放回原處,坐在桌前,並沒有去裡屋入睡。

任誰連着睡了兩日夜,也不想再睡了。

畫堂裡甚是安靜,中屋有淡淡的輕細的均勻的呼吸聲傳出,他靜靜地坐着,品着茶,茶香環繞口舌,他清俊的臉上神態看起來分外心閒意靜。

“公子!”外面出現一人,清喊了一聲。

秦錚“嗯”了一聲。

“崔意芝和孫太醫進城後,林七將孫太醫拖來咱們府,崔意芝也即刻跟着來了。但是剛到咱們府門,宮裡的吳公公便來傳皇上的旨意,宣他進宮。當時王爺正從外面回府,在門口碰到了崔意芝,念他初次入宮,得皇上召見,便隨他進宮了。但是二人剛到宮門口,皇后在此時摔倒了,傷了腿,皇上聞訊匆匆去了皇后宮裡,剛從咱們府給聽音姑娘問完診的孫太醫也即刻被招去了皇后的鳳鸞宮。出了這樣的大事兒,皇上今夜只能陪皇后了,所以,讓崔意芝明日再進宮。”那人稟告。

秦錚揚眉,“皇后爲何突然摔倒?”

“據說這幾日皇后因爲四皇子沒在京,這樣熱鬧的年節,她牽掛四皇子孤身一人在漠北軍營,下響在御花園和林太妃商量給八皇子慶生之事。林太妃回宮後,她又久坐了許久,天黑路滑,她心裡想着事情,也就摔倒了。”那人回道。

秦錚忽然笑了一聲,“摔倒得好及時!”

那人不說話。

“崔意芝呢?如今在哪裡?回咱們府了?”秦錚問。

那人搖搖頭,“崔意芝和王爺在返回咱們府的途中,在街上正巧碰到了謝氏鹽倉的繼承人謝雲繼。謝雲繼似乎和崔二公子是舊識,被邀去吃酒了。王爺便獨自一人回來了。”

秦錚聞言若有所思,須臾,偏頭往中屋看了一眼,忽然緩緩地笑了,“謝雲繼,到是妙!今日崔意芝吃酒多了,明日會不會宿醉,便進不了宮了?”

那人沉默不再言聲。

“他們在哪裡吃酒?”秦錚問。

“在來福樓!”那人道。

秦錚放下茶盞,慢慢地站起身,“正巧爺睡不着,去來福樓看看林七跟何晏學的藥膳怎麼樣了。”話落,推開椅子,挑開門簾,出了房門,對那人吩咐,“你留在這裡,守好落梅居,不準出任何事情打擾到裡面睡着的人。”

那人一怔,“公子,屬下可是您的近身護衛,隨時保護您,您胳膊有傷,這樣出去,我不暗中跟着,萬一出事……”

“能出什麼事兒?除了你不是還有別人嗎?”秦錚擺擺手,不容置疑,“你留下!她若是少了胳膊腿,爺劈了你。”

那人倒退了一步,無奈地躬身,“是!”

秦錚腳步輕鬆地出了落梅居。

謝芳華在黑暗中睜開眼睛看了一眼窗外,對於這個秦錚的暗衛多了幾分好奇,每次他都是悄無聲息地出現,只有在他出現在院中的時候,她才能感知到他的出現,其餘時候根本感知不到他。能成爲秦錚的近身暗衛,自然功夫不會比秦錚差。秦錚離開後,他果然沒走,就立在窗根下,她閉上眼睛,繼續睡去。

深夜時分,秦錚才從外面回來。

謝芳華聽到他腳步輕淺地推開門,走過她的中屋,略微帶着一絲酒氣和醉意,來到牀前隔着帷幔看了她一眼,才轉身進了自己的裡屋。

窗外的人在他回來後似乎才鬆了一口氣,退了下去。

一夜無話。

謝芳華休息了一夜,感覺疲倦的身體總算是歇過來了幾分,天明時分,便早早地醒了。

裡屋沒傳出秦錚的動靜,她徑自起身,梳洗妥當,出了房門。

院中落梅隨着輕暖的風飄蕩飛舞,迎着晨起的霧色,小院內靜謐如畫。

白青和紫夜見謝芳華出來,一起歡騰地跑到了她的腳邊,左蹭蹭,又蹭蹭,然後圍着他低低嗚嗚地打轉。

謝芳華笑了笑,身子軟軟地倚在門口,低頭看着兩個小東西。

落梅居成了它們的安樂窩了,它們看起來十分心安理得地待在這裡,有點兒樂不思蜀。

落梅居的確是讓人有這樣的一種感覺,擺脫喧囂和雜鬧,沒有那麼多來來往往,進進出出亂七八糟的人在眼前晃。獨獨塵世中留出了這樣的一塊地方,似乎隔絕在了風雨之外。

她這時終於體會了從小到大在這裡被養慣了的聽言不願意回清河崔氏的心情。

忠勇侯府,她的海棠苑,上方積壓着一層黑雲,連海棠花都有着一種霧濛濛的霜冷之意,卻不如這滿院飄落的落梅,給人一種靜謐的安然。

這樣待下去,的確會讓人消失某些凌厲的東西。

但對於秦錚來說又是矛盾的,這樣的落梅居,竟然養成了他那樣張狂的脾性,也是異數。

“起了?”秦錚的聲音忽然在身後響起,有着剛睡醒的暗啞。

謝芳華回頭看了他一眼,見他倚着中屋門框,一手挑着簾幕,一手撥弄纏在一起的兩縷青絲,不霸道張狂的時候,就是個清俊秀逸的模樣,姿態懶散輕慢,隨意悠閒。她點點頭,“嗯”了一聲。

“今天有什麼打算,我看你不至於到臥牀不起的地步,是在院子裡歇着,還是隨我出府?”秦錚撥弄開纏在一起的兩縷青絲,隨口問。

謝芳華疑惑地挑眉,往日這個惡人霸道得不行,說一不二,從來沒有說選擇和商量的餘地,就比如說昨日下棋,她說不下,非得被他逼迫下了不行。今日怎麼轉了性子了?到詢問她的意見了?

“我去忠勇侯府看我的未婚妻。”秦錚漫不經心地道,“你也可以去看看你的主母。”

謝芳華扭回頭,皺眉道,“不去!”

秦錚忽然笑了,“你確定不去?”

謝芳華輕輕哼了一聲。

“今日立春,玉女河上爲了迎春有舞女和戲耍。一候東風解凍,二候蜇蟲始振,三候魚陟負冰。迎春回大地,鳥語花香,應該是有趣的。”秦錚看着她,“昨日我命人在玉女河上定了一艘畫舫。你確定你不去觀看遊玩?”

謝芳華暗罵一聲混蛋,先說去忠勇侯府,再說去玉女河,他就是故意的。她搖搖頭,“不去!沒興趣!”

秦錚揚了揚眉,慢悠悠地道,“我打算先去忠勇侯府邀請子歸兄一道去,既然你不去,那就在院子裡待着吧!”話落,他轉身進屋梳洗去了。

謝芳華看着簾幕隨着他進屋的動作飄蕩晃動,發出嘩嘩脆響,他頸長的身軀立在盆架前,鞠了一捧水往臉上潑,她看了片刻,對他道,“我就算不去,也不一定要在院子裡待着。”

秦錚動作一停,“哦?”一聲。

謝芳華學着他的樣子漫不經心地道,“昨日宮裡的皇后娘娘摔倒了傷了腿,今日王妃一定會進宮去看望吧!我沒進過宮,很是好奇宮裡,不若我稍後就去王妃那裡,隨她進宮吧!”

秦錚瞪了謝芳華一眼,“宮裡是你想好奇就能好奇的嗎?你是生怕皇叔不想起我的身邊還有個你?非要一頭撞上去?”

“一個人悶在院子裡,總是無聊的。”謝芳華道。

秦錚挖了她一眼,被氣笑了,轉回身,拿娟帕擦了臉,霸道地道,“一會兒隨我去忠勇侯府,然後去玉女河畫舫。”

“不去!”謝芳華搖頭。

“由不得你!必須去!”秦錚丟下娟帕,出了房門,去了小廚房。

謝芳華眼皮翻了翻,忍不住無聲地笑了笑。明明今日就是要讓她跟着他出門玩,偏偏還擺出一副大爺的樣子來讓她求他,她偏不求。到底是……

秦錚走到小廚房門口,忽然扭回頭,惡聲惡氣地道,“不做飯可以,過來給我燒火!”

謝芳華輕輕咳嗽了一聲,收了笑意,跟着他去了小廚房。

飯後,他們還沒出府,春蘭便來到了落梅居。

她進了院子,往裡面看了一眼,見秦錚在收拾碗碟,謝芳華在喝藥,兩個人安安靜靜,沒有別人打擾,看着很是和美,她笑着道,“二公子,王妃讓我來問問您,一會兒她要進宮看皇后,您去不去?”

“不去!”秦錚搖頭。

“那您可有什麼安置?”春蘭問。

“我去忠勇侯府看我的未婚妻,然後去玉女河畫舫看雜耍。”秦錚道。

“聽音姑娘呢?”春蘭點點頭,試探地問,“王妃的意思是,宮裡的娘娘們對聽音姑娘都很是好奇,要不要帶她去宮裡露露臉?”

秦錚眯起眼睛,斥道,“她一個婢女,有什麼資格招宮裡的娘娘們惦記着?不去!”

春蘭頓時笑了,“瞧二公子這話說的,聽音姑娘可不同別人。昨日孫太醫不是在城門口被林七拖進來咱們府給聽音姑娘看診嗎?後來他剛出了咱們府,腳還沒站穩,就被皇上宣進宮去給皇后看腿了。這件事情傳開了,前些天剛淡下去的關於聽音姑娘的傳言又被吵得熱鬧了。說錚二公子真是好福氣,有如花美眷待娶,還有天仙似的可人兒在身側。皇上因此也想起了聽音姑娘,說不如就帶進宮去見見,既然你選的妻子要三年才大婚,不若就先納個妾。您是宗室皇親,就算是妾,也是要上玉蝶的。皇上、娘娘們都見見也不貶了身份。”

秦錚哼了一聲,“納妾?爺用不着!”

謝芳華扭開臉,放下藥碗,用清茶漱口,當做沒聽見。

春蘭看着二人,揣測了片刻,繼續道,“二公子,王妃覺得呢,皇上說得也不無道理,您大婚還要三年呢。聽音姑娘早晚要有個身份,既然皇上不在這件事情上爲難您,豈不是更好?難道您還一輩子不給聽音姑娘身份了?就讓她當婢女侍候您?不如順手推舟應了這事兒。”

“蘭姨,這到底是我娘說的話,還是我爹說的話?”秦錚示意謝芳華給他倒杯茶。

謝芳華規矩地給他倒了一杯滾熱的茶。

春蘭一愣,須臾,笑了起來,“二公子真是聰明,我來之前,王爺和王妃在談論這件事情。王爺知道您聽王妃的,讓奴婢這樣與您說,王妃卻說就算是假借她的口,您也是指定不同意,可真是讓王妃給說準了。”

秦錚端起滾燙的熱茶,看了謝芳華一眼,對春蘭擺擺手,“你去回了我爹,告訴他,我的婚事兒不用他管。無論是媳婦兒,還是小妾,他都用不着操心。管好我大哥就行了。別到頭來哪個兒子也管不好。”

春蘭點點頭,得了話,也不再耽擱,轉身出了落梅居。

秦錚將一盞熱茶喝盡,站起身,對謝芳華道,“走,去忠勇侯府。”

謝芳華點點頭,走進中屋,換了一件顏色明麗的春裳,遮掩了有些虛白的臉色。出了房門,秦錚瞅了她一眼呢,沒說話。

二人一前一後出了落梅居。

立春之日,府中的下人們都脫下了厚重的棉衣,換了輕便的春衫。紅粉青綠,各種顏色疊織,一派春意盈然。

來到英親王府門口,正碰到秦浩也出府。

秦浩獨自一人,看到了跟隨在秦錚身邊的謝芳華,仔細地打量了兩眼,像是幾日前紫荊苑發生的事情沒發生過一般,笑着打招呼,“二弟要帶着聽音姑娘出府?”

秦錚看了秦浩一眼,沒做聲,算是默認。

“二弟這是去哪裡?”秦浩笑着問,不等秦錚作答,他又道,“昨日皇后娘娘摔傷了,難道二弟要進宮看望?我聽說昨日皇叔提名了,說要見見聽音姑娘,念着二弟要等三年才能大婚,所以先給你立個妾。既然你喜歡聽音,十有八九能賜個貴妾。”

秦錚停住腳步,冷冷地挑眉,“作爲長兄,很愛管弟弟房裡的事兒?”

秦浩一噎,忍住氣,笑道,“作爲長兄自然要多關心關愛弟弟,這也是父王一直教導我的。”

“父王教導你的事情不止是這一樁這一件吧?最重要的一件怕是被你忘了,就是要自立門庭。”秦錚看着他,譏諷地道,“不過看起來你這被父王喜愛的好兒子沒怎麼被教導好,根本就沒想心胸浩蕩,海闊藍天。只籌謀鑽營一土一寸地。”

秦浩面色微微一變,見英親王和英親王妃已經從內院走了出來,他袖中的拳頭攥了攥,壓下被點破的怒火,沉聲道,“父王的教導我自然不會忘!”

“不會忘就好,別隻嘴上說說,拿嘴皮子說的事兒,誰都會!”秦錚輕哼一聲,邁出門檻,對謝芳華催促,“快點兒走,慢死了,難道讓爺揹你?”

謝芳華提着裙襬快走了兩步,在他身後嘟囔道,“你給我做的衣服都是長長尾曳拖地的裙子。我能走得快嗎?”

秦錚聞言回頭瞅了她一眼,“這樣的裙子很費銀子,你當爺樂意多花銀子?還不是爲了你穿上好看?你好看了,爺帶你出去纔有面子!”

謝芳華不屑地撇嘴,面子?他也不怕走路摔了臉。

秦錚不再說話,腳步輕鬆地向忠勇侯府的方向走去。

秦浩站在門口看着二人走遠,揹着英親王和英親王妃走來的方向臉色沉了沉。看秦錚和聽音相處,分外輕鬆,令人混淆主僕之分。可是他院子裡的那個依夢,也是他自己中意的,千挑萬選到了身邊的,三年前看着精靈乖巧討喜,可是如今再看,她在他面前膽怯緊張害怕。將他當做主子。他本來也沒覺得有什麼,不過是個通房的小妾,就該在他面前如此低下。可是如今對比秦錚,他心中忽然厭惡起來。

“浩兒,你不是要去左相府請盧小姐去玉女河看雜耍嗎?怎麼還沒走?”英親王走到近前,秦錚明明看到了他,連等也不等地一句話不說就走了,他有氣卻也習慣了。

“兒子本來在要出門的時候,見到了二弟帶着聽音姑娘出府了,便說了兩句話。”秦浩對英親王和英親王妃一禮,讓開了門口。

英親王沒就秦錚的事情做隻言片語,點點頭,溫和地道,“我和你母妃這就進宮去看望皇后娘娘,你快去左相府吧!”

秦浩頷首。

英親王和英親王妃出了大門,上了馬車,車伕載着二人向皇宮而去。

秦浩目送馬車離開,臉上面無表情,片刻後,也出了門口,向左相府而去。

忠勇侯府距離英親王妃只隔一條街,所以,秦錚和謝芳華都是熟門熟路,不多時就到了忠勇侯府。

謝墨含早就得到了消息,迎了出來。

秦錚看到謝墨含,頓時一笑,拍着他肩膀哥倆好地道,“到底是我自從成了你的準妹夫便不同了,以前我每次來,你都不出來迎我,最近我每次來都能見到你迎我。子歸兄,你這樣讓我有點兒受寵若驚啊。”

謝墨含扒拉開他的手,失笑道,“以往我身子骨不好,三兩天臥牀,別說迎你,就是自己出府門都費勁,如今自然是不同了。”

秦錚輕笑,懶洋洋地問,“華兒這兩日身子可舒適?有沒有想我?”

謝墨含偏開頭,順便看了謝芳華一眼,見她面無表情,他嘆息道,“她前些日子被折騰住了,最近又發了病,臥牀不起了,實在是令人憂心。”

“我去看看她!”秦錚聞言挑了挑眉。

謝墨含抿了抿嘴角,搖搖頭,“你還是別去了,她不想見外人,等好一些再說吧!”

“我又不是外人?”秦錚輕叱了一聲,大步往裡面走去,走了兩步,回頭對謝芳華催促,“你快跟上,沒準她見了你在我身邊,醋意大發,很快就好了呢!”

謝芳華不聽他的,停住腳步,提醒道,“還有一種,沒準見到我,醋意大發,氣壞了,更加嚴重了呢?公子爺,您可不能這麼任性!萬一給她氣出個好歹來,您也得陪着去九泉。”

秦錚腳步頓住,回頭瞅謝芳華。

謝芳華面無表情地看着他,誰是他的華兒?他可真會近乎!

秦錚忽然一笑,“你說得也對,那你不必去了,我自己去吧!”話落,他轉身往海棠苑走去,走了兩步,不回頭,對謝墨含道,“子歸兄,聽音就交給你幫我照料一會兒,我去去就回。你可不要欺負了她,雖然說你妹妹是我的未婚妻,但也要三年後才能真正是我的人,如今這個聽音,她可已經是我的人了,弄丟了我找你要。”

謝墨含看了謝芳華一眼,只能點頭應承,“好,你去吧!丟不了。”

秦錚滿意,放心地向海棠苑走去,不多時,他走得沒了蹤影。

謝墨含收回視線,看向謝芳華,對她蹙眉,“妹妹,你就這樣一直在他身邊?昨日宮裡皇上傳出的話我可是聽說了,要見見你,上玉蝶,納貴妾。你這樣下去,如何脫得了身?”

謝芳華伸手揉揉額頭,低聲道,“哥哥,先進裡面再說。”

謝墨含點點頭。

兄妹二人一起進了內院,來到大廳的畫堂。

侍書給二人倒了茶水,悄悄退出了門外守着。

謝墨含壓低聲音道,“秦錚到底是什麼心思?你跟我說實話,他是不是知曉你的身份?”

謝芳華端起茶盞,晃動着杯中的淺碧色的茶水,茶水因她手腕的晃動,畫出一道道波紋,她淡淡地輕慢地道,“知道的吧!”

謝墨含一驚,“他真知曉?”

謝芳華緩緩笑了,“哥哥,他心思聰明,知曉又有什麼奇怪的?若是不知曉,也就不會在我回京就千方百計地纏上我,設計我,劫持我,將我困在落梅居了。”

“那他既然知曉,如今還將你逼迫栓在落梅居到底是個什麼打算?”謝墨含提了一口氣,“一個人,兩重身份,天差地別,還都是在京都,咱們忠勇侯府和英親王府都是貴裔門第,舉足輕重。一舉一動都在皇上和朝中大臣的關注中。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一日兩日是權衡之計,三五日也可以隱瞞,可是時間若是太長了,就夜長夢多了。你的身份一旦泄露,那麼不用再做什麼了,只這一條,皇上就能雷霆震怒,置你死地。”

謝芳華晃動着杯盞,靜靜沉思,並不說話。

“從除夕的宮宴過後,前兩日,聽說你又發了病,皇上派了吳公公來府中看你,賜了不少好藥。”謝墨含看着她,“忠勇侯府密不透風,你發病就可以躺在牀上不出府,皇上有心想拿捏你,拿捏不住。但肯定不會就這麼算了的。秦錚逼婚之事皇上可是會給他記着的。所以,昨日聽宮中傳出那般話,我想皇上是要打聽音的主意了。”

謝芳華聞言付之一笑,神色不改,不以爲意。

“無名山被天雷所毀,秦錚逼得皇上下了與你賜婚的聖旨,法佛寺的那本《心經》丟失,崔三公子被神秘人解了血毒沒抓住,皇后如今摔傷了腿,雖然不重,但折了筋骨,也要養月餘……”謝墨含嘆了口氣,有些凝重地道,“妹妹,幾次三番失手之事太多,皇上屢屢不順心,要坐不住了。或許,他再動手的話,就是聽音了,從你這做突破口。你不能沒有打算,就這樣下去。”

謝芳華放下茶盞,認真地看着謝墨含,“哥哥,我不怕皇上出手,就怕他不出手。”

謝墨含一怔,“怎麼說?”

謝芳華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窗外,忠勇侯府門庭富貴,入目雅緻開闊,她淡淡道,“我的目的是將他的視線先引走,引到別處,再聯合謝氏旁支族親和其餘世家門第。聽音不過是我順水推舟的第一步而已。要做的事情太多,且有的玩呢!你別怕,我就算是聽音,上面頂着的是忠勇侯府,英親王妃,秦錚這三個名字。有人給打了一層保護傘,我再半路而逃,躲躲藏藏,回忠勇侯府貓着,束手束腳的話,那就太沒出息了。”

謝墨含站起身,看着她纖細的背影,有什麼忽然通透了一般,“你是說秦錚他……”

謝芳華笑笑,打斷他的話,輕聲道,“他回來了!”

“這麼快?”謝墨含立即打住話,走到窗前,看向窗外,果然見秦錚已經從海棠苑回來。

“哥哥見過崔意芝嗎?”謝芳華偏頭詢問。

“崔意芝?就是昨日剛剛進京,就被雲繼拉去來福樓喝酒,宿醉睡在了來福樓,如今怕是還沒睡醒的崔意芝?”謝墨含挑眉。

“就是他。”謝芳華笑了,謝雲繼果然不負她所望,纏住了崔意芝。

謝墨含搖頭,“不曾見過!但是他的確和雲繼熟識。四年前,崔意芝便接收了崔氏二房的生意,暗中打點。謝氏鹽倉雖然一直掌控着鹽道命脈,但也不是對別的行業全無涉獵。生意上有所往來。所以,他和崔意芝熟識並不奇怪。”

謝芳華點點頭,緩緩轉過身,“聽言就待在海棠苑吧!清河崔氏……我壓他身上了。”

謝墨含一驚,皺眉道,“他的母親是呂氏女兒,是皇上的母族表妹……”

“皇上老了,一表三千里。何況崔意芝不姓呂,他姓崔。”謝芳華見秦錚來到門口,她丟下一句話,挑開簾子,踏出了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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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上牆兩位:祾兮,lV1,秀才:“看了阿情的文我在單身的路上越走越遠…”

—誰教白馬踏夢船。lV2,解元:“深受阿情男主毒害太深以至於找不到男朋友的美人們,你們不是一個人。咱們手拉手唱起單身情歌,找阿情這個沒良心的負責去,樓下的秀才同學,走不走?”

作者有話:這……罪過!你們會找到生命中的另一半的,安心啦!如今木有,那是緣分沒到,相信緣分總會到的!到時候可要給我打包喜糖來吃哦。咬手指,到時候不給喜糖的孩子,找到的另一半都沒有我們的男主好。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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