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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朧中, 眼前晨光晃動,鼻尖又痛又有些癢,白姝卿思及某個人近來的癖好, 有些好笑地擡手向身邊打去, 手卻停在半路沒動, 因爲她忽然意識到不對。如今這時辰了, 楚景淮應該正在早朝, 她慢慢睜開眼,就見牀邊站了一個小人兒。
楚擎霜見她醒來,利落地爬上牀, 在她懷裡靠了靠,而後道, “母后, 父皇跟皇叔舅舅們在御花園打架呢。”
“啊?”
楚擎霜撫了撫白姝卿的後背, 這麼一番動作由一個四歲孩童來做多少顯得違和了些,“母后放寬心, 父皇說只是切磋,點到即止。”說罷他在她懷裡蹭了蹭,趁父皇不在,他不願有人這麼快將他轟下牀。
白姝卿哪裡瞧不出他的心思,乾脆將他塞進被褥間, 母子倆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起話來。不一會, 牀幃裡又擠進一顆小腦袋, 是白戰的女兒君靈。
“姑母, 你還未起麼?”
白姝卿輕撫了下她柔軟的發, 溫聲道,“姑母就起了, 靈兒今兒是隨爹爹過來宮裡的麼?”
“對呀,”小姑娘點了下頭,拉起白姝卿的手,“娘也過來了,姑母,咱們一起過去御花園罷。”
楚擎霜擡頭看了白姝卿一眼,心裡雖極不情願,還是迅速下了牀。
白姝卿簡單收拾了一番,一手牽一個小豆丁往御花園走去。還未到呢,就聽到裡面幾人打鬥的聲音,她不自覺放輕了腳步,走到衆人跟前也未讓通傳。楚景淮背對着她,與楚景南正纏鬥在一起,楚景南遠遠地看見她過來,一個不留神臉上便捱了一記。
“啊!”白姝卿身旁的小丫頭忍不住叫了出聲。
二人這才停下,白戰幾人對她的到來遞去了一個謝天謝地的眼神。白姝卿有些明白,君靈將她叫過來想必便是他們幾個的主意。
“你怎地過來了?”楚景淮臉上微微不自在,已上前握住了她的手。楚擎霜輕哼了聲,忽然瞥見楚景淮臉色,當即低下頭、沉默地站在一旁。
她方纔見他的樣子,不似在切磋,倒似與楚景南有何仇怨。有些不解,但也不會在衆人面前駁了他的面子,遂開口道,“醒來不見你在,問了人知道你在御花園便過了來。”
楚景淮臉色有和緩之跡,白姝卿壓低了聲音問道,“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麼煩心事,但也不興拿別人出氣的——”
楚景淮狠狠捏了捏她的手骨,冷哼道,“你就知道心疼五哥。”
白姝卿也不辯解,因爲如今她瞭解他。他雖然對前世她答應嫁給楚辰佑的事耿耿於懷,但還不至於將這麼久遠的怒氣遷移到楚景南身上,他該是遇到了什麼棘手的問題罷?待一會散了,她得好好問一問。
“怎麼不說話?”
白姝卿伸手碰了碰他的臉上的傷處,聽到他輕微的抽氣聲方笑了笑,低道,“如今都是當了爹的人了,怎麼連霜兒都不如,打架便能解決問題麼?”
楚景淮沉沉地看了她一眼,倒不再說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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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在宮裡留下,楚景淮命人擺了家宴。白戰率先談起早朝上衆大臣向楚景淮奏請那事,白姝卿這才知道他爲何臉色不好。
楚景淮登基一年來,將後宮能遣散的都遣了出宮,如今只剩她一位皇后跟兩名貴妃,在外人看來他對她不算獨寵,更像寧安一般富貴人家的尋常夫妻,但他如今畢竟貴爲一國之君,那些個大臣們卻看不順眼,擠破頭地想將自家的女兒嫁到這皇宮中來,一次次地上奏,楚景淮一推再推之下才造成了今兒早朝上百官跪請他選妃的局面。
楚景南跟白戰他們也在其中。所以他才找他們來打架。
他能爲她做到這步田地已令她動容,經歷了那麼多事,更有前世的牽扯,二人之間不再如最初那般有點風吹草動便彼此猜忌傷害,她相信一切事他自有應對之法。那兩名貴妃雖在宮裡,但楚景淮平日很少過去,他更是明明白白告訴她就算是與她們大婚那晚也未對她們做過什麼,他初登基不久,需要培植更多勢力以助他江山穩固,她明白他的艱難,更理解他的用心。
午膳時她未說什麼,待衆人離了宮,她才握上他的手。
“景淮。”
楚景淮立刻回握了她的手,知道她接下來有話要講,命人將楚擎霜帶去別處玩。
“你說。”
白姝卿見他竟似有些緊張,不由笑了笑,問道,“你當初做皇子的時候,可有什麼願望?”
楚景淮沉吟片刻,“天下安穩,百姓安居樂業。”
白姝卿點了點頭,“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說的是君王與百姓,可君臣之間亦是如此。若沒有文武百官相攜,這樣一個大梁恐怕也不是那般容易治理的。自古後宮不得干政,臣妾只是信口胡言,皇上便當個消遣聽一聽便好。”
楚景淮蹙緊了眉頭,“阿姝,我說過你我之間不必拘泥於禮儀稱呼。還有,你究竟想說什麼?”
白姝卿嘆了口氣,“我是想說,你便允了他們所奏,安排選秀罷。”見他臉色一沉,白姝卿接着道,“宮中兩位貴妃皆是絕色美人,你卻未碰過她們,將來宮裡再添新人,想必你也不會多去找她們,對不對?既然如此,你不必顧忌我的情緒。”
楚景淮忽然譏道,“你倒是看得開,你便不怕我哪一日夜夜宿在別人宮裡,不再過來你這裡?”
白姝卿想了一下,“我自然怕,只是若有一天你真的愛上了別的女子也是沒辦法的事,到時候只希望霜兒能替我爭口氣,揍扁你其他女人的孩子。”
楚景淮捏了捏她的鼻尖,嘴角繃不住笑出了聲,白姝卿卻拉下他的手,正色道,“你那日說以後遲早要回天界去的,我們以後有千年萬年的時光能夠彼此守候,人間不過百年,你我如何又有何要緊?更何況,我知道你心裡有我、日後不會虧待了我,便足夠了。”
楚景淮將她攬進懷裡,下巴擱在她發頂,嗓音已微微沙啞道,“好,我聽你的。不過太后近來身體染病,選秀之時你便陪着罷。”
白姝卿挑眉問道,“那你告訴我,你都喜歡什麼樣長相的女子?”
楚景淮凝着她道,“最好是模樣清麗些的,不必太美,惹她生氣時敢頂嘴,求人時又肯溫順,爲我生的孩兒雖然淘氣,但聰慧聽話,又懂體貼……”
白姝卿忍不住道,“好了好了,我偏不要照着你喜歡的樣子去選。”
楚景淮眼睛一亮,笑道,“好。”
話雖如此說,白姝卿卻未插手他的決定,選秀那日,她稱病不肯起,楚景淮便由着她了。
後來他親自選了幾名秀女,送去給她過目。白姝卿看着眼前一個賽一個美的年輕女子,心裡到底不是滋味,晚膳也未用多少。
楚景淮處理完手頭的事便過了來,詢問她的意見。她哪有心情去一一點評,只敷衍道,“都挺不錯的。”
“朕也是那麼覺得。”
白姝卿瞪了他一眼,他竟然連“朕”都用上了。
楚景淮這才笑了笑,眼神中透着一股瞭然,“你同我說實話,今兒你不肯過去,是不是見不得我看上什麼人?”
白姝卿裝模作樣地咳了幾聲,“我哪有那麼小氣,我是真病了,不信你聽。”說罷又咳了幾聲。
楚景淮卻忽然傾身過去吻住她的脣,模糊道,“你覺得君靈那丫頭如何?”
白姝卿心裡大驚,君君君君君……君靈?他想對她做什麼?
楚景淮好笑地鬆開她,“你在胡思亂想什麼,我的意思是——”
他倏然將她打橫抱起,又將她小心翼翼放在柔軟的榻上,手臂撐在她身子兩側道,“那日君靈進宮,我見霜兒對她百般照顧,想來若他日後有了妹妹,定然會護她周全。”
白姝卿愣愣地看着他。
楚景淮又將她吻住,輕道,“阿姝,再爲我生個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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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