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仁的請求,也同時讓樑總管心裡一亮。
對啊!
那喬樑能夠一次說謊,便也能第二次說謊,當下滿口應了此事,暗中去找喬樑查明事情的真實情況。
可這裡還沒等最後找得着喬樑,兩日後,皇帝的禁衛軍,已經踏入了錦宮大門,並帶了馬車前來,極爲客氣請娘娘前往隆福寺小住。
是納蘭城親自送往。
這一次,景元帝再沒有懷疑納蘭城,在他御駕親征這段時間裡,納蘭城一直是貼身隨着他,納蘭城也不可能有機會,會與他的貴妃互通款曲。
而後來,貴妃爲餌,由納蘭城相護,又從荷花別院旁脫險,再由秘道返回皇宮,這其中過程,也一直都有暗衛相隨,更不可能發生什麼事。
唯一讓皇帝極爲惱怒,而恨得咬牙的,難道是在這皇宮之中,竟還暗藏着別的男人?
“娘娘,微臣奉命前來,護送娘娘去往隆福寺小住,請娘娘上馬車。”
當着衆人的面,納蘭城低頭,聲音平靜。可在別人都看不到的地方,他嘴脣輕顫,眼中帶着心疼。
一次又一次,貴妃劫難接踵而至,根本無停息。
至此,錦言也終於是察覺到了不對勁,目光悠悠向着乾元宮方向看去一眼,片刻,輕輕的道,“既是皇上所願,本宮,自然尊從。”
擡手輕撫着自己的小腹,想着這兩日時間,皇上都沒有過來過,也更不曾讓人對她問過一句話,偶爾樑總管,也是行色匆匆,還有她身邊的核仁,秀兒,以及小和子,忽然個個都變得異常。
有一次她看到核仁揹着她竟是在偷偷的哭。心裡一嘆,她多多少少大概也是明白了一些。
可她的性子,也更不願意去向皇上哭訴,證明什麼。只覺得這入宮數年以來,唯獨這兩年,是最累的。
身爲大曆貴妃,她的身份是尊貴了,可她的心,是越來越累。
“既是皇上的安排,那就走吧!核仁,收拾東西。”
吩咐了一旁侯着的核仁,將隨身的物品收拾好,簡簡單單便上了馬車。納蘭城看着,忍不住低問,“娘娘,不帶些用慣的細軟嗎?”
用慣的牀,用慣的枕頭,用慣的被子……
貴妃輕然一笑,“出門在外,沒有什麼太多講究。若是要將所有用慣的都帶去,那這一座錦宮,也是要拆了帶走嗎?”
一句話,納蘭城無言。
隨着馬車滾滾,出了皇宮,錦言挑了簾子回首去看,也就在前幾日的不久前,她還與帝王一起,站在這裡送行華貴妃。
現在,那高高的城樓上看不到一個人影,沒有任何人來送她。
她想要見的那個人,或許此一生,便再不會再她相見了吧?
心下倏然輕嘆,人生總是這麼不安穩,她不知道這到底爲什麼,每一次的安穩背後,總是有着這樣,或那樣的兇險。
想必這一次,皇上是再也不會,接她回宮了。
眼淚順着面頰留了下來,她並不是捨不得這皇宮裡的榮華富貴,她是捨不得那個男人。
“娘娘,會好的。等過幾日,皇
上手頭的事忙完了,平叛完成,自然會來接娘娘回宮的。”
核仁強壓着心下悽然安慰着。
這一次,只她一人,隨着娘娘出宮了。
秀兒與小和子被留了下來,守着錦宮,這以後的日子,沒有貴妃護着,還不知有多艱難。
可核仁也一樣,她隨着娘娘去往隆福寺,到底是福是禍,也一切都是未知數。
可錦言卻不知道,在她落下簾子的那一瞬間,身後的宮門城樓上,漸漸出現了一個人。
黑金色的衣袍,迎風飛揚,樑總管小心的伺候在他的身側,他的目光一直隨着馬車而去。
久久,樑總管剛要出聲,說一下喬樑的事情,景元帝已然回身,疲累的聲音透着濃重的失落,與哀傷,“樑士,回宮吧!”
送走了她,他的心,已經變得堅硬。怕是這世上任何事情,都再也無法傷他了。
“皇上,老奴……”
“你什麼話都不用說,你的意思,朕懂的。只是,事實便是事實,朕也不想再提。”
他千萬欣喜盼來的孩子,不是他的。
他能冷靜到沒有當場殺了貴妃,已經是他最大的底線。
“皇上,老奴伺候着皇上,皇上小心。”
將所有話語都咽在肚子裡,樑總管躬身侯着皇帝下了城樓,在最後步出去的時候,皇帝再次轉身向後看。那隆隆的馬車,已然不見了形影。
他輕輕吸了口氣,抿了脣頭也不回的行往宮中,樑總管給小丸子使個眼色,半路便離開。
納蘭城護送娘娘去往隆福寺,寒秋被下了大獄,新的侍衛副統領,是馬林。樑總管聯繫了馬林,聲色凝重的問,“喬神醫還是沒有消息嗎?”
已經找了兩日之久,整個皇宮都翻遍了,依然是找不到人。
“公公,還沒有找到,等屬下找到了,一定報知公公。”
與納蘭城的清傲不同,馬林是極爲圓滑的。言語之間,倒是沒有半點看不起宦官的意思,反而還特別的親熱。
樑總管看着他,輕輕點頭,“也好……”話剛到這裡,已經侍衛一路小跑的過來,上前見禮,低聲道,“馬大人,已經到了喬大夫的屍體。”
馬林看一眼樑總管,立時臉色大喜,“那裡找到的?”
侍衛猶豫一下,“天氣熱,是,順着味道去的……”
一句話,馬林整個人都不好了,“是死人?”
這樣熱的天氣,凡是能夠尋着味道才能找到的人,除了死人,就沒有別人。
侍衛應是,馬林氣得心頭髮悶。
這好好一個討好公公的機會啊,就這麼沒了。一轉頭,又擠着滿臉的笑道,“公公,您看這事?”
樑總管疲累的吐口氣,“既是人沒了,也要去看看的。”
馬林着侍衛在前頭引路,樑總管隨着過去,終於是後宮深處,一處已經破敗的假山後頭,尋到了喬樑的屍體。
看樣子,他是被自己的腰帶給勒死的,臨死前,面相平和,是明知必死,便也徹底放下了一切。
“看看他身上,還有什麼東西。”
樑總管捂了鼻子站在上風處,風吹過,將屍體的味道吹了出去,站在下風處的侍衛,便紛紛皺了眉。
天氣比較熱,屍體腐爛得極快。
有一堆的綠頭蒼蠅“嗡嗡”的圍着亂轉,侍衛上前搜了死者的衣服,並沒有摸出任何有價值的線索,失望之餘,樑總管道,“不論如何,以意外報吧。先行入斂。”
到底也算是宮中掛牌的太醫了,哪怕死狀比較慘烈,也不能說不管就不管。
侍衛將人擡了起,衆人剛要離開,馬林卻突然“咦”的一聲,指着屍體身下被擡出,又露出的假山道,“這上面好像有字?”
“看看是什麼?”
樑總管立時精神抖擻,馬林看一眼他,也瞬時跟着積極了起來。如果這裡能找到線索,還怕日後得不到公公的青睞嗎?
又喊了侍衛回來,先將那假山上的字體拓下,然後衆人圍着,又仔細的看了好久,也沒看出是什麼意思。
馬林道,“公公,看這個字,好像不像是字啊!倒像是一副畫?”
“什麼畫?”
疲累的精神跟着一振,樑總管人老了,未免有些累,可想到貴妃的清白,還是強打着精神上前的仔細看。馬林指着那被拓下的筆畫道,“這字看起來是用血寫的。可仔細看又不是字,那麼我們剛剛的思維也就等於是走入了一個死衚衕。爲什麼不換個角度想呢?”
不是字,那就從畫的方面來看。
如果不是畫,那就再想別的蹊徑,總有一天,會解開這個謎。
“照你這樣一說,倒還真的像一副畫。可一時半會也看不出什麼。馬大人,先將它收起來,等回去再慢慢想。”
太陽有些熱,樑士擦了擦額頭的汗,吩咐着先離開此地。
假山處,沒有了屍體的供應,那些個綠頭蒼蠅也很快的就慢慢散去。
其實,這天底之間,人與其它動物,也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
既不是長命百歲,也更逃不開生死病死的折磨。身體再高,再尊貴的人,但凡生命終歸的那一天,一切,都沒有了意義。
重新回去伺候皇上,御書房並沒有找到人。連小和子也不知。
問了侍衛,說是皇上去了甘露殿。
樑總管聽了,心下就一嘆,“皇上到底還是放不下娘娘的。可是……眼下的事情不弄清楚,怕是皇上這一輩了,心裡都要放不下了。”
不論是帝王還是別的什麼普通男人。這一輩了的真愛,也永遠只有那麼一人。
皇上念着貴妃娘娘,是從骨子裡念着的。
或許皇上也是不信娘娘會做出背叛他的事情,但皇上,卻需要一個渠道,也更需要一個理由,來說服自己。
哪怕,只是一點點的蛛絲馬跡。
樑總管尋到了甘露殿,皇上寂寥的身影,坐在院子裡的樹蔭下。陽光透過枝葉,被剪碎了又落在身上,明明滅滅的投射而落,在帝王黑金色的衣袍之上,又神奇的形出了一副天然的水墨畫。
聽得腳步聲傳來,景元帝頭也不回,只低低的問,“可查到了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