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太后笑着不說話了。
李太陵放下手中的茶盞,淡然地起身說道:“多謝陛下關心,只是微臣清心寡慾多年,已然習慣了孤身一人,並無心側立王妃,還望陛下 體諒。”
襄王長相儒雅,氣質溫潤,雖說三十有餘,但還是牽動了不少貴女的心,而他這一番話卻再次將那一顆顆萌動的少女心澆滅。
“既然皇叔不願意,那便算了。”李霽霆笑了一下,然後站起身來,緩緩走到衆貴女面前。
他身邊跟着的太監手裡託着玉盤,上面呈着一枚鳳印和兩柄玉如意。
“你叫什麼?”李霽霆走到一名貴女面前,隨意問了一句。
“臣女齊姌。”被問到的貴女被巨大的喜悅衝昏了頭,一時間有些暈眩,聲音也抑制不住地顫抖。
李霽霆哦了一聲,然後……走到了下一個貴女面前。
“臣女賀秋意。”
李霽霆不知有沒有記下這個名字,他笑了笑道:“擡起頭來。”
難道她有機會了?
賀秋意掩下心頭的狂喜,戰戰兢兢地擡起頭,露出一張白玉般清麗的小臉,對上了那雙漂亮至極的眼眸。
賀秋意心頭髮燙,臉似乎也燒了起來。
李霽霆眼風掠過,卻沒有停留的意思。
時間似乎慢了下來。
趙臻有些煎熬,她沉下眼眸,只瞧見一雙玄色的朝靴緩緩停在了她的面前。
“擡起頭來。”
趙臻眼皮一跳,連身子也僵住了,她動了動手指,極力掩下心頭的震盪,面無表情地擡起頭。
李霽霆看着她,眉眼笑成了彎月。
李霽霆似乎……更可怕了。
“臻臻。”李霽霆笑着問她:“你想做皇后嗎?”
全場靜默。
趙臻也怔住了。
她不清楚是哪裡出了問題。
李霽霆明明與她根本還毫無交集,怎麼會突然問出這句話,饒是上一世,她被太后欽定爲皇后的人選,於李霽霆而言,她也不過是一粒浮塵。
趙臻抿着脣不語。
李霽霆清湛的眼底逐漸掠過陰雲,他忽而挑起趙臻的下巴,微微一笑:“臻臻,說你願意。”
趙臻是內定的宸王妃,這是衆所周知的事情,如今李霽霆卻突然對她有意,衆人心下不由大駭,目光有意無意地掃向宸王李京鄞。
李京鄞此時的臉色着實難看,握着茶盞的指尖泛白,他目光冷硬地盯着殿中的兩人,眼底陰霾漸濃。
他的心還爲了趙臻有過片刻動搖,還想着若是她嫁進了宸王府,他定會護她一世安穩。
而如今……這個女人卻狠狠給了他一記耳光。
若沒有長達半年以上的姦情,李霽霆會親睞與她,甚至還想封她爲後?
李京鄞冷笑一聲。
趙太后很快反應過來,她雖然不知道皇帝怎麼會突然瞧上了她這個侄女,但心裡樂見其成。
至於宸王……
重要麼?
趙太后的眼眸閃了閃,笑着說道:“既然皇上喜歡我們臻兒,那便是她的福分,臻兒,還不快謝恩。”
趙臻知道這一切都無法挽回,若她當場拒絕,趙太后興許還留有些許親情,而李霽霆,她甚至都想不到對方會做出何種舉動。
總之,如今的她和趙家都承擔不起。
趙臻垂下長睫,淡然說道:“臣女謝聖上恩典。”
她的語氣清冷,猶如她的人一般,冷心冷肺。
李霽霆意味不明地笑了起來,他將鳳印遞到趙臻的手裡,那微涼的指尖淺淺劃過她溫膩的掌心。
“皇上。”李京鄞斂下神色,眼中沉着一潭死水,他極力剋制着胸口噴涌而出的殺意,低聲道:“您此番是否欺人太甚。”
李霽霆哦了一聲,也並不生氣,甚至都沒看李京鄞一眼。
誰會在意一隻螻蟻?
他漫不經心地說道:“你待如何?”
李京鄞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是啊,他能如何?
當初被奪了皇位,眼睜睜地看着母妃被絞死,他能如何?!
如今,被搶了正妃,他又能如何?!
李霽霆雖然長着一張年少可欺的臉,但病態嗜血,手段毒辣至極。
他還需要忍耐。
李京鄞終究還是跪了下來。
皇后的人選確定了下來,無人敢有異議。
李霽霆懶散地靠在御座上,把玩着手中的摺扇,似乎沒有興致繼續挑選妃位。
“皇上,蕭太師之女蕭長寧秀外慧中,才情縱橫,魏大學士之女魏雪瓏溫良可人,容顏秀麗,都是好人選。”趙太后適時提了一句。
蕭長寧原本是她屬意的皇后人選,雖然如今有了趙臻這個更好的助力,但趙太后還是不願意放棄,若是能替她討個妃位也是極好的。
至於魏雪瓏,一個沒有任何實權的內閣大學士庶女,不會對趙太后的後宮有絲毫威脅,不過是湊個人數罷了。
趙太后算盤打得好。
“也好。”李霽霆不甚在意地令人將兩柄玉如意賞給了蕭長寧和魏雪瓏。
“謝皇上隆恩。”蕭長寧沉着地接下玉如意,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
衆貴女們低垂着頭,臉上的神色各異。
趙臻沉默地領着蕭長寧和魏雪瓏退到了一邊。
李京鄞冷着一張臉,卻是不再看向那抹豔光,他忽然之間明白了,爲何趙臻不退婚,依照她那高傲冷然的性子,怎麼可能會忍受自己未來的夫君同自己的庶女攪和在一起。
而她之前的所作所爲——
爲的,恐怕就是在今日讓他難堪。
李京鄞眼底閃過一絲狠辣。
趙黛站在貴女之中,臉上的表情驚疑不定,她內心受到了很大的震盪。
趙臻居然成爲了皇后……
這真是太難以令人置信。
而更讓她無法相信的是——
李京鄞將正妃之位給了傅乾玉。
這就表示,未來這個女人將會成爲她的主母,死死壓在她的頭上。
趙黛原以爲沒了趙臻,她就會順勢成爲宸王妃,卻沒曾想李京鄞居然……
他不會喜歡傅乾玉,這番看中的恐怕是她身後的傅飛城。
趙黛的心一點一點地沉了下去。
在宸王之後,裕王李見麟分別給尚書之女賀秋意以及鹽政史之女齊姌賜了玉佩和香囊。
殿選落下帷幕。
幾家歡喜幾家愁。
趙太后心情很好,她將趙臻等人傳喚至曦禾宮,賞賜了不少珠寶物什,對她的態度也愈發熱絡,拉着她說了不少體己話。
趙臻脣角始終帶着淺淺的笑意。
蕭長寧也端着笑,兩人的目光在空氣中微微撞上,彼此眼底都只餘一片漠然。
晚風微涼,月光如水。
趙臻提着一盞暖橘色的宮燈走到了御花園,繁雜的思緒堆在心頭,難以疏解,她看着黑幕中央掛着的那銀白彎月,輕輕嘆了一口氣。
終是要走上那條最爲艱難的道路。
“爲何總是不能避開那個人?”趙臻真的不明白,她擰着眉想了一會兒,堅定地說道:“總有辦法逃離的。”
夜風拂過,微涼的空氣中漂浮着雨絮,星星點點落在她不斷抖動的長睫上,溼漉漉的。
一雙朝靴悄無聲息地踏着月光,走到了她的身後。
“想着如何逃離我麼?”那人低低笑了兩聲。
趙臻怔住,正要轉身行禮,一隻手扯住她的衣襟,她偏過頭,對上了一雙笑彎了的眉眼。
李霽霆歪着頭,對她微微一笑,露出兩側的虎牙。
“臻臻,這一世,你逃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