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棲宮裡羽西雅的寢榻邊垂着薄幕。跪了一堆的老中青御醫。
爲首的華髮老者跪地匍匐幾步來到羽衛龍腳下磕頭如搗蒜。
“大王饒命,老臣和衆位醫官會診,都一致確認公主是中了狼毒草的毒?。已經——已經——”
“已經什麼?”
羽衛龍鬍鬚抖動,怒目瞪着眼前的老頭——只要你敢說出那兩個字,孤王就廢了你。
羽衛龍不敢相信這樣的事實,不能相信這樣的事實。
王后,他已經辜負,他不能再養不好他們唯一的女兒。
“大王饒命。老臣已經盡力,醫館同仁都一致認爲公主已經——已經——”
老太醫顫抖着不敢說出‘仙逝’那兩個字。
“滾——都滾——統統都滾到監房待罪,一羣沒用的東西!!!”
羽衛龍狂怒的踢開跪着的醫官,走近羽西雅。顫抖着伸手摸着女兒的小手,胳膊面龐都已經寒涼如石。
撲簌簌老淚縱橫。
雅兒,這是爲什麼?怎麼一趟崑崙之行回來就陰陽兩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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麝月國的一條村路上,風塵僕僕走着一位白衣少年。肩背一個小褡褳。羽扇綸巾儒雅*。
“公子,行路*進來喝杯茶水,這方圓五里就老漢我一家茶水鋪子。”
行至樹蔭,一老者在窩棚邊招手喊道
也好。正可打聽下烏冥所在的方向。羽西雅尋思。
此次用了大哥的寶物琉珠從宮門結界融破了出口溜下來到人族,不巧落在了這陌生地方。只是琉璃珠落地就廢。他日回去要隨機緣了。
“好。老伯,那就來一分茶點。”
“好嘞。”
老漢情緒很好。
“不瞞公子說啊,老漢我這裡客倌稀少貴公子模樣的就更少。老漢我也不指着茶水攤過活。就圖一個清淨。上次來一位貴公子給老漢我留下的茶資還夠老漢我活個幾年。那還是一年前呢。唉,只是這一年間老婆子不在了。如今,這條路生意更加冷清。不知小公子是去往哪裡?”
“本公子,喜好遊歷,聽說烏冥的陌水王城很是熱鬧,想去目睹一番。”
羽西雅將茶水一飲而盡。抹抹嘴巴說。
“陌水城啊。此處是麝月國。公子若是步行離陌水城還有多則一月少則二十幾天的路程。”
麝月國,本公主還真是和麝月國有緣呢。
“老伯,麝月國和烏冥國是邦交國,過邊界應該不難吧。”
“嗨,什麼邦交國啊,還不是麝月國昏庸無能被烏冥國主戰敗稱臣。王室的一位公主還去和了親。”
提到和親,羽西雅微微一愣神,想起了那冒充的洛兒。
“大伯,可知那和親的公主在烏冥過的可好?”
“好啥。”
老漢四處瞅瞅。伸長脖子對羽西雅近前說道
“老漢聽說那真公主逃親跑到民間,進烏冥王宮的是公主的陪嫁侍女。還聽說,烏冥國主迷戀妖女,竟爲了那會飛的妖女罷黜了後宮,至今後宮無人吶。”
“妖女?”
羽西雅心火,我竟成了老百姓傳遍人族大陸的妖女?
“你見過人會飛嗎?不會吧。只有精通妖術之人才會吧。還有你見過哪個國主會爲了一個女子罷黜後宮?不是被妖術禍亂是啥?”
“哦——”
羽西雅面對老漢的津津樂道附和的點點頭恍然大悟般。
心裡想見山莽的心情更加迫切。
“不過,那妖女畢竟飛走了。老漢聽說,烏冥朝臣正在積極爲他們的大王選秀女,麝月國又要派公主和親去了。”
‘啪嗒’羽西雅聽了此話,心裡的那瓶醋算是打翻了。
沒心情再和老漢閒聊,起身付了茶水錢趕路。
“哎呦,公子,您給的太多了。”
老漢捧着一枚雪花銀不可置信的喊着,羽西雅已經頭也不回的走出了窩棚。
“唉,小公子,老漢對不住了。”
賣茶水的老漢喜上眉稍,搖搖頭。揣着銀子進了窩棚將手中銀子和早上那去年的貴公子給的銀兩一起埋在地下的罈子裡。
馬速比步行要快一倍以上。羽西雅快馬加鞭曉行夜宿。
這一日到了烏冥境內的留仙城。
剛剛被洗劫過的留仙城人煙冷清,城民多是逃難的逃難,疫病的疫病。真的有點滿目淒涼。
牆角,路邊隨時有幾個走着走着就倒地的疫民。都是手腳抽搐口吐白沫。兵士們帶着面罩不時的各處巡查,碰見嚥氣的就擡到官府設置的空房間裡,等家屬來認領。往往有那幾日還沒有被認領的發着惡臭。惹得兵士們都不敢近前,只是遠遠的將死者扔進去。
羽西雅不禁悲憫,勒住馬繮在城中一處最大的醫館停下
“掌櫃的,你們這有艾草嗎?”
“艾草?百里外的雲霧山間到處都是,我們都不做藥材來賣。”
櫃檯前白胖的掌櫃帶搭不理的兀自分着手中的草藥。
“若是這艾草可以讓你發大財,分我五成就可。掌櫃的同意嗎?”
白胖的掌櫃瞥眼掃視羽西雅。看着也是翩翩少年怎麼說的話挺玄乎的。
“你有偏方?”
羽西雅輕輕點頭。這種病情她當年在羽毛族裡見過,當時爲了好玩,她親自和御醫去官府發的藥。御醫開的藥方她自然是想想就能記起來。
“小公子稍等,我還要和大主子商量。”
半晌,白胖子挑簾櫳出來。
“小公子可細說。”
“掌櫃的還算你聰明。若是這城中瘟疫被你醫好,我得的雖是五成,你得到的可不這一點點五成的銀兩。你尋思呢?”
城中瘟疫自那股來歷不明的軍隊撤走後已經蔓延了數日。開藥鋪的都要倒閉了,城中無人還有誰來看病。白胖子也是抱着掙錢更好,不掙錢圖個火籠的心理。將手臂一指裡屋。
“小公子裡面請,咱們詳談。”
羽西雅也不客氣負手邁進裡間,在老梨木雕花椅上坐穩,擡手嘩嘩譁寫了一個方子。
“掌櫃的,可先派人去雲霧山採來大量艾草,兌上本公子方子裡的幾味藥材在瘟疫氾濫之處免費燻蒸幾日。如此,燻蒸之處疫情定會減免至清除。到時百姓信服必會紛紛到你處來買藥,掌櫃的還愁生意不火嗎?只是到時候,掌櫃的莫要趁火打劫擡高藥價纔好。”
“百年店鋪講究信譽,趁火打劫那是不會。”
掌櫃的拿起藥方細細琢磨,也是沒見過的一個方子,試試也好。
“常福,速速派人去雲霧山採艾草來。”
當晚,藥鋪的夥計們就採來幾百斤艾草,羽西雅連夜就和店裡的夥計們將艾草熬成汁液裝桶擡到城中各處有疫情的地方架火燻蒸。
如此三日。城裡街道上再也沒人走着走着就倒下。原本病重的人也維持着沒有加重病情。
百姓紛紛到藥鋪來詢問這消除疫情的神藥。
藥鋪裡間,白胖子將羽西雅請到上座,躬身下拜
“和順藥店前堂掌櫃的白福替全城百姓萬謝小公子的救命之恩。這裡有我家大掌櫃親贈的黃金百兩以謝公子良方神藥。”
羽西雅裝模作樣的咳了一聲
“白掌櫃的請起。貴店主子果然是守信慷慨之人。不過,這百兩黃金換我那稀世良方也是不虧。本公子有個請求,如果掌櫃的能替我辦到,比這百兩黃金酬謝還令本公子欣慰。”
“小公子有話請講,在下一定盡力撮合讓小公子心願達成。”
“恩,那就請貴藥店將這百兩黃金換成藥品逐個門戶給百姓發放下去。不收分文。瘟疫數日內就可消除。既了救了百姓了了本公子的心願,也成全了貴店的名聲,白掌櫃意下如何。”
白福瞪大了眼睛,蒙楞半晌回過神來
“哎呀,小公子真是大善人啊,白福一定照公子的意思辦。留仙城的百姓遇見您可是遇見了救星,我家主子也會感恩於您啊。還請公子留下大名,日後在下見到了主子一定請主子賞賜公子。”
不叫我妖女就行了,還大善人.。
羽西雅腹誹,倒也奇怪這白福口口聲聲他家主子,他家主子是誰啊,貌似面子很大。
於是抱拳:
“額,聽白掌櫃一再提及大掌櫃的,敢問你家主子大號?”
白福遲疑片刻然後近前小聲說
“我家主子大號說出來能把一般人嚇個跟頭,一般人我是不說的,不過小公子有恩於全城百姓,在下就不瞞小公子,我家主子就是當朝侍衛統領——玄機玄將軍。”
噗——
羽西雅好懸笑出聲,原來是玄機老熟人兒啊。
“既是當朝大將軍,想必定是心繫百姓,施藥之事,本公子就放心了。在此也打擾了幾日本公子告辭。”
羽西雅起身抱拳就要離開。
白福忙擋着施禮
“主子交代,小公子一定要留下姓名以便日後朝廷賞賜。”
羽西雅翻翻白眼,玄機,你還能賞賜給本宮什麼呢。
於是提筆在白福端來的墨寶邊宣紙上寫下‘雅西雨’三個字。
“雅公子慢走,有何事儘管來和順找在下。”
“承讓了,本公子謝過白掌櫃,謝過你家主子。”
羽西雅轉身大步走出和順藥房上馬奔陌水城方向而去。
晚間,玄機從留仙城的疫情救濟所回來看見白福呈上的小公子的名字是大吃一驚。
雅西雨——雨西雅——羽西雅
竟然是貴妃娘娘。
一把拽過白福
“說,那小公子面目身材如何?”
白福沒料到一個小小的遊俠公子會激起一向很穩的主子這樣激烈的情緒,急忙快速形容小公子的特點
“回,主子,那小公子身着白衣,身形瘦削。面目——有點過於的俊俏了,比那十八的姑娘還俊逸*,眼珠有點奇怪是褐色的。”
“頭髮呢?”
“頭髮,也是褐色。深褐色。”
主子這一問白福忽然也發現這小公子面容絕美而微微奇異。
玄機當下判斷這就是貴妃娘娘,肯定是從羽毛族逃出來尋大王。
幸而大王派他來此治療瘟疫救援民災,得以和貴妃娘娘巧遇。
“她人在那?”
玄機口氣透出急切。他恨不得馬上將貴妃娘娘塞進馬車送到陌水城,既解了王上的相思之苦也堵了大臣的選秀之口。
白福第一次看見主子如此急切也磕巴起來
“人——人——走了。”
“往哪裡方向?”
“老奴沒問啊。好像是京城方向。”
玄機急急安排了手頭事務牽過域外汗血寶馬翻身也往陌水城方向而去。
臨近陌水城的幾處城池,羽西雅果然在各處城牆上看見貼着選秀女的告示。
不禁心潮翻滾,想起大哥的話‘世上所有的盟誓說的都是當下,若是女子因此就相信是一生,便是癡了傻了。大哥只是提醒你莫要過於相信男子的話,愛上也要有所保留。’
那夫君爲我罷黜後宮,生死相救也是當下嗎?
不會的。夫君於我的深情就是與衆不同的。
羽西雅自己給自己造了一個設問句,馬上自我回答完畢。
此時不遠的暗處,一個英俊的公子劍眉擰起,遙望着羽西雅的背影,緊咬脣瓣
“雅兒,塵哥哥就這樣不入你的眼嗎?詐死出逃,破了父王臨走時給留仙城佈下的瘟疫,千里迢迢尋到陌水城——一切都是爲了他——人族的男子!
真想馬上衝到她跟前摟過來緊緊護回金羽宮鎖在他的塵王府。
但是,這次他不會莽撞了。
記優說的對。征服雅兒要征服她的心。既然她的心在別的男人身上,他羽纖塵就讓她對那個男人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