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的書桌上整整齊齊地擺放着幾摞首輔晉麒送來的摺子。
陳帝一一翻閱過去,雖然他十分清楚,這裡面上百封的奏摺並不需要自己御筆親寫,無論是否決駁回,還是恩准,他都只需要蓋上那枚鮮豔的紅章罷了。
但從現在起,每一本,每一字他都要認認真真一本本的看過去,因爲他終於下定決心,大陳國終究是姓文的。
肖公公拿來一杯參茶,輕輕地放在陳帝的身側,看御書房的門外似恭恭敬敬站着的幾個太監,而他們的雙耳卻堅了起來。肖公公似有意無意的在陳帝的耳邊小聲說道:“皇上,您想好了嗎?畢竟晉侯爺的勢力太過強大!”
陳帝的手微微一抖,隨即便冷靜下來亦小聲道:“與其如此窩囊下去,大不了一搏!”
“這條路佈滿荊棘,危險重重,咱們雖在幾年前已佈下網,但畢竟……”
“再艱難的路,不走上一走,又豈能知是否能到達終點!如果朕終日這般渾渾噩噩下去,百年之後,又有何顏面見打下這片江山的大陳國祖先和父皇!”
“先帝英年早逝……若他能多活幾年,難怕是十年,皇上您也不至於……”
“父皇那是惡疾所致,可朕不能眼睜睜地就這樣下去啊!”
肖公公輕輕點了點頭,隨後又道:“皇上,胡大人已死,想必晉侯爺對於兵部尚書一職已有人選了吧?”
陳帝從已經看過的奏章中抽出一本遞到肖公公手上道:“打開看看!”
肖公公展開奏章,只看了一眼,臉色便變了變,“向線?怎麼會是向線?老奴聽聞此人貪得無厭,又膽小如鼠,又貪又要求得心裡慰藉,所以家中常年供奉鍍金佛身!”
陳帝從肖公公手中拿走那份奏章,那奏章上,他已赫然將鮮紅的印章蓋了上去,“晉麒之野心已昭然若揭,此人怎樣,朕又豈能不知,可朕如今還沒有這個能力……”
“張賀,還有胡敏一家百餘口,甚至連辰妃也……若不是朕太過冒進,他們又豈會白白死去!這樣的警告已經夠血腥,如今,朕所能做的唯有隱忍!”
“皇上……”
“你放心,朕沒事,十二年了,朕該清醒了!辰妃那話雖刺耳,卻說得很對,朕如今還只能做這麼一個傀儡皇帝,一個能替他晉首輔大人發號施令玩偶!朕的生母曾告訴過朕,忍常人所不能忍,方能成常人所不能成之事!”
“老奴一把年紀了,在宮裡也過了幾十年了!老奴雖卑微,卻也有螻蟻之力!”
陳帝拍了拍肖公公蒼老幹癟的手道:“這麼多年來,朕的身邊多虧有你和周太醫,否則,朕真的寸步難行!”
“可是……老奴和周太醫畢竟是沒用的人,皇上若要有所爲,文臣武治缺一不可!只是如今張大人明哲保身,祁老將軍又遠在邊疆……”
“是啊!”陳帝長嘆一聲,文臣武治,他又該如何擁有!放眼整個王朝,過半都是晉麒之黨,偶有幾個,卻或是無足輕重之人,或是人云亦云的無用之輩。
肖公公似有不忍,“老奴的心裡十分清楚皇上您……唉,只是向線此人一旦坐上了兵部尚書之位,只怕士兵們將無原本胡老在位時那般的日子可過了。尤其是駐紮在邊境的士衛們,邊境苦寒,如果連軍餉一類物資都不足量供給的話,只怕……”
陳帝低下頭去,“父皇在位時,將大陳國疆域往外拓深數百里,四周邊境小國早已對大陳俯首稱臣,但他們又怎會心甘,朕幼年登基,如今早已虎視眈眈!如果向線真敢如此做的話,那軍隊的戰鬥力只怕日漸衰敗,抵禦外敵之時,也必不會全力以赴,一旦讓周邊幾國覺察到這種現象,那麼我大陳國必將岌岌可危!”
肖公公聽到陳帝此番分析,也有些急了,忙道:“那如何是好!皇上,大陳的先祖們創下這麼基業,不知受了多少難,又死了多少人,他們不容易啊!”
“這份奏章,朕不得不準,可向線此人,朕亦容不得他在兵部尚書這個位置上太久,否則,大陳國真的臨亡國不遠了!”
“老奴實在想不明白,晉侯爺他爲何會重用此人?以往儘管也是他的人上位,但晉侯爺當不至於看着大陳國陷入危機之中啊!”
陳帝呵呵一笑道:“他無非是想再給朕一個警告罷了!向線的爲人處事和心性如何,他不是不清楚,原先在兵部侍郎一位之時,晉麒就曾重重警告過向線,兵部軍隊所有開銷不得動用半分!如今他突然要提此人上位,不是向線向他傳遞了什麼又會是什麼?”
“皇上的意思是向線的本性已改?”
“當然不會!老話曾說過,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更何況是一個貪字!朕如今不清楚他向晉麒承諾了什麼,但朕卻清楚他晉麒要的是什麼!”
“皇上英明,晉侯爺無非是想要一個處處聽他,以他馬首是瞻的人坐在這個位置上罷了!若不是因爲胡大人反對晉侯爺,也不至於招來如此滔天殺身之禍啊!”
“沒錯,所以這份奏摺,朕不會有異議,但朕卻也絕不允許他在兵部尚書這個位置上坐太久!”
“皇上可有對策?”
“一切只待時機成熟!如果晉麒剛提議讓向線接任兵部,而此時向線卻突然死亡的話,那麼,他絕對想到是我們所爲!到那時,你我將更加被動,何況,朕如今手上最欠的莫過於軍方的力量!”
“皇上,那您打算如何做?向線一旦接管兵部,首先要做的必是大力討好晉侯爺,而他原先官職不高,手中權力不大,原本貪污來的錢財必定無法滿足現下的情形!如此一來,士衛們?”
“所以現在還不能輕舉妄動!至於士衛們,朕自有主張。這幾年,大陳國休養生息,其他周邊小國因父皇在位時的重創也迫切需要發展農商,如此,朕可以下旨,讓原本的軍隊閒時務農所獲利益悉數全由各軍隊支配,無需再上交國庫,如此一來,亦可緩解向線的層層盤剝!”
“那晉侯爺他……他會同意皇上您的旨意嗎?”
“這個朕早已想好,他雖野心勃勃,但倒不至於看着大陳滅亡,何況,他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向線此人品性,所以晉麒斷不會阻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