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雖未清楚說明,但用腳趾頭想都知道,她既然要爲整個林家的人財物把關,就肯定會查看林家的商業契約與賬薄等,甚至,還會涉及商業機密,更甚者,家族隱秘。
但是林微雅毫不猶豫的說求之不得。
哪有商家真的不在意這些,不過是全盤信任罷了。
所以啊,她第一個要報答的,必須是林當家的。其實,也無所謂虧欠和報答,她是真心實意的感謝他。
庭前玉蘭招展,花瓣隨風微微顫抖着,美麗極了,田蜜微微笑着,心安而靜。
從林府出來,田蜜站在高高的臺階上看了看這偌大的城池,以手遮額,擋住陽光,微眯了眯眼,向遠處看去,然後深吸了口氣,選定一個方向,往那走去。
雖然拜託了林微雅幫忙,但多一個人多一份力,她既得空,便去尋她。
只是,走過了所有她能想到的地方,從晌午到黃昏,日落西山,炊煙已起,她卻還是沒找着人,她再次去阮府尋找王鳳仙,王鳳仙雖回來了,卻沒帶回盧碧茜的消息。
盧碧茜好像失蹤了,徹徹底底的。
田蜜回了家,照常吃飯,只是飯後並沒有伏案加班,而是偷偷溜出去,尋着梯子爬上了牆頭。
時令已將入秋,白日雖熱地不正常,夜晚卻分外涼爽,未免着涼,田蜜還特意披了件外賞。
她孤坐房頂,不停眨着眼睛。儘量讓自己不要睡着。
他應該會來吧?倘若今日不來,蹴鞠大會的前一晚,便是最後的機會了。
倘若直到那時,他仍舊不出現,那她——
明明是想放狠話,但對比了下雙方各方面的實力,又只得訕訕,最後只得含糊着咬牙道:那她就要好好的跟他算這筆賬,因爲,他顯然沒把答應她的話放在心上。雖然。勾是她主動拉的,他從始至終沒開口……
反正,他欠她一個解釋就對了。
心裡莫名地有些微的不安,田蜜疑惑地皺了皺秀氣的眉頭。抿緊了肉乎的嘴脣。
她竟然會覺得她在虛張聲勢。這太不科學了——她從來不覺得官高如何如何。所以即便喬宣突然成了欽史,她除了怕相識的兩人成爲陌生人外,並沒有在乎他的權勢財勢。因爲,她從不覺得她需要別人的這些東西,錢她自己能掙,勢,她也有辦法借到,所有問題她都可以自己解決。
所以,只要人是那個人,一切就該同原來一樣,又所以,爲什麼會覺得不一樣呢?
從前的喬宣只會讓她安心,但現在的宣衡,會讓她覺得……患得患失。
雙手拍拍額頭,她皺着鼻子搖了搖頭,懊惱地長“唔……”了一聲,聲音低低的。
她不喜歡這種不安定的感覺,更不喜歡她還想不出辦法來解決。
啊……那傢伙太討厭了。
尤其是,她等得都快睡着了,他還不出現。
這一天,她腿都快走斷了,現在更加無心看風景了,所以,即便她很努力的睜大眼,一刻鐘不到,還是疲倦的睡着了。
她是被涼醒的,不知是霧還是露,反正醒來時,天還黑乎乎的,身上的衣服都溼潤了。
仔細一看,還是在房頂,他沒有來。
緩緩眨了眨眼睛,她皺着眉虛着眼迷茫地看了看四周,感覺此時應是凌晨,天還沒完全亮。
露宿太久,腦袋有些疼,她遂不再等,佝僂着身子,小心的爬下梯子,回了房,然後,矇頭繼續睡。
接下來的幾天,她一邊繼續教學生,一邊忙事務所的事情,一邊尋找盧碧茜。
盧碧茜始終沒有消息,即便是林微雅動用了所有的力量也音訊全無,她就像是從這世上消失了一樣。
倒是田蜜的事務所非常順利,找鋪面,跑各大衙門,廣而告之,找工人。有點名氣,認識人多,確實好辦事,本可能不斷等消息的各道程序,都很快落實,方便得很。
這些天,她最長跑的便是敘府,如今,她都快把這兒當她第二個家了,她培訓班的學生丟在徐師這裡,她的商學院也丟給徐師來管,現在,她還挖了徐師的女兒到自己的事務所來。
徐嬰語雖然身在束縛諸多的古代,但因其是徐師的獨生女,徐師也夠開明,所以跟着徐師學了不少本事,也幫着他做了不少事,技術過硬,經驗豐富。
只是因着自己女兒身的不便,一直以來,從未單獨做過事,如今田蜜許她諸多自由,還大有讓她挑大樑之意,她一聽便高興壞了,滿口答應,擋都擋不住。
徐師見她如此開懷,又有田蜜這個成功範例在前,經不起兩個丫頭磨,只得無奈應了,擺手讓她們一邊玩去。
得此一員得力干將,田蜜笑逐顏開,佈滿陰霾的心裡,放了些晴。
老醫師頭七那天,她前去參拜,和衆人一起祭奠了這位大賢,又應邀與他們相聚了一番,談了些生意上的事,回去的時候,已是傍晚,天快黑了,她臉也快笑僵了。
不禁感嘆,應酬真是個技術活。
但是,想必很快,整個德莊都會知道她開了個財務事務所,作坊有關財稅方面的事情,都可以委託她的事務所來辦。然後,財源滾滾,應接不暇——她倒不是臆想,而是今天下午就已經承攬不少生意了,把這個月排完都不成問題,最後,她純屬是落荒而逃的。
“唉……”田蜜坐在老魁樹下的棋盤旁,咬着筆桿嘆了口氣。
“嘆什麼氣啊?事務所一帆風順,大家都很買你田姑娘的賬,弄得風生水起的。不是很好嘛?”對面,田川雖然嘴上無所謂的說着,但那眼睛,卻分了點神給田蜜,他老老實實的替她謄寫着書冊,狀似不在意的道:“難道是因爲盧小姐的事?林家在找,我也託人在找,便是宣大哥也在幫忙,如此都音訊全無,也是實在沒有辦法。你已經盡力了。也就別再想了。”
田蜜掀起長睫睨他一眼。雙手趴在棋盤上,下顎杵在手上,瞅着他不說話。
“你要這樣,我也沒辦法。”田川淡淡地道。瞟到她模樣並沒半分改變。想了想。又邊寫邊道:“青雲街的石板路都快被爭先恐後的人踩碎了,賠率不斷在飆升,到了今天。用你的話來說,都可以批量暴富了。還有就是,雲子桑那邊,一直以來都沒有絲毫動靜。”
七天了,雲子桑弄得德莊沸反盈天,她卻巍然不動。
“這樣啊……”田蜜似悟非悟,懵懵懂懂地張了張嘴巴。
這是什麼表情啊?田川見她這幾天都是一副對什麼都不感興趣的樣子,筆下一頓,俊秀的臉上忽然露出了一點邪惡的笑容,他觀察着她的表情,緩緩地說道:“也不能說她完全沒動……其實,就在那天,就是欽史進城的那天、晚上,深更半夜的,她曾造訪過府衙,然後,就傳出了欽史也會參加蹴鞠盛會的消息。”
說罷,他若無其事的低頭,裝模作樣的給她謄寫。
而田蜜的表情,則更呆了。
雲子桑深夜去找宣衡,然後,宣衡就配合她爲蹴鞠盛會造勢。
爲什麼啊?
這幾個晚上,她雖沒有如那日般爬到房頂上去,但是,她一直在等他,等他來告訴她,他爲什麼要這麼做——和阿潛在蹴鞠大會上pk是有何意?
雲子桑非要她參加,又是否是她像想的那樣——從她這裡跌倒就從她這裡爬起。若是,她又該如何應對?倒不是她不能解決,而是擔心屆時見招拆招獨自行動會影響他的計劃。
她所謂的解釋,其實就是她想知道的,也就是這些。
但萬萬沒想到,原來這並非他自己起的意,而是順雲子桑之意。
他們兩,原來還有這出。
田川本以爲,聽到這個消息,自家有氣無力的姐姐總該有點勁兒了,比方說吃驚,吃味,恨不得吃了那誰誰。反正不是很難過,就是很火大。
但現在看到的卻是——對面那姑娘短小的手指摸着下顎,一派深沉地點着頭,她眉眼微彎,臉上似有笑容,只是大大的眼睛裡,怎麼看,都像是有幾分兇光。
笑得怪滲人的,總覺得有人要倒黴了。
“小川,幹得好,真不愧是我的親弟弟。”田蜜緩緩起身,走過去,頗有勁道地拍了拍田川的肩膀,笑眯眯的道:“這事,笑笑肯定也知道吧?笑笑可是恨不得把他知道的哪怕窮芝麻爛點子的事情都一股腦地說給我聽的,這麼異常的事兒他竟不對我守口如瓶,這肯定是有人授意。”
田川被拍地挺直了脊樑,覺得背後涼颼颼的,不由地大力點頭,表示贊同。
見田川一臉正義感十足的模樣,田蜜勾了勾嘴脣,露出白森森的幾顆牙齒,笑着道:“小川,想必你也是吧?你宣大哥可有跟你打過招呼啊?”
田川眼珠子從左移到右,又從右移到左,定住後,果斷的道:“我怎麼會跟他們同流合污?姐姐纔是手足不是?”
所以兄弟便是衣服咯?田蜜笑得和藹極了,她十分和藹的道:“既然如此,我便要問問那件衣服,爲何要讓你瞞着你的手足?”
田川臉一僵,仰頭看向田蜜,很衰地問道:“我都告訴你了,你竟然要告發我?”
田蜜沒有一點罪惡感,她輕拍拍田川俊秀的臉蛋,笑眯眯地道:“誰叫你不第一時間告訴我?延期,可是要收利息的。”
說罷,笑着揚長而去。
身後,田川卻並不是將才那副故作憤憤的表情,他很平靜的提筆蘸墨,平平緩緩的謄抄着書冊。
謄抄完這一段,他擱筆,翻到前面另一種字跡之處,烏黑的眸子定定地看着,開口道:“你對她有意,便是我都看得清楚。但她,卻不能對你有意。京都乃是是非之地,你亦不是自由之身,與其日後痛苦糾纏,莫不如不要開始。以你的脾性,不向她說明,不正是因此嗎?”
“趁她沒明確自己心意之前,打亂這一鍋粥,熬成漿糊,讓她剪不斷,理不清,模模糊糊的,就像未開竅前一樣,也好,雖然不會笑,卻也不會哭。”田川點點頭,自語完,將書冊合上,整理好棋案,回了房。
風蕭蕭,魁樹開始落葉了,葉片是綠的,但葉根卻枯黃了。
田蜜雖然恐嚇過自家弟弟,但事實上,捉弄過他後,根本就沒拿這當回事,該幹啥幹啥,好像壓根不在意似得。
日子如是過着,很快便到了蹴鞠大會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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