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啊?”

雪歪了歪腦袋。

“走吧!雪!”

我就說了這麼一句,邁開了步。

“別再這樣了……不要再什麼都不說就開始走啊”

“這回又想去那裡?”

“去創造啊……”

“創造?……創造,是創造什麼呀?”

“這還用說嗎?……”

“啊???”

“是自由的世界……啊”

“……………………”

“……………………”

“啊~,又是這個呀……”

雖然嘴上這麼說,可是雪還是笑着跑到我身邊來了。

望着雪久違的笑臉,我的心高興地快要蹦了出來……

“那麼,我們該怎麼戰鬥呢?”

一邊走,雪一邊問。

“戰鬥?”

“創造自由世界的戰鬥呀!”

“啊……你是問先要做什麼吧?我想,我們要把能夠做

到的事情先辦好……”

“具體地說?”

“把鈴鐺毀掉!”

我斬釘截鐵地說。

“等,等一等!”

“?”

“你這話是當真的嗎……?”

“難道不是嗎?如果沒有那個鈴鐺,事情就不會變成今

天這種情況”

“這不是已經得到證明了嗎!”

“‘如果沒有鈴鐺,時間就不會飛躍。’

--那個護身符上也是這麼寫着的……”

“你瞧,這不誤會了嗎”

“啊?”

“阿誠和我想的東西,有分歧呀!”

“所以我才說,應該把事情從頭開始整理一遍嘛……”

“那麼,雪,你是反對毀掉鈴鐺了?”

“對,對……”

“爲什麼呀……”

“如果我們沒有帶着那個鈴鐺…………啊!”

“對了!我還有事情沒問你呢!”

“你是想問……我沒有扔掉鈴鐺的理由?”

“啊,對……”

“這是因爲……”

“這是因爲……?”

這時候,雪的臉上出現了陰影。

象是被積雨雲遮住的太陽……又象是日食一樣……

她的表情變化太過突然,我甚至感到心中很不安。

“……因爲我還記得……”

“……什麼?”

“那場夢裡面的手掌……”

“因爲,我記得……那是阿誠的手”

“在上一個1日的早晨……我首先跑到阿誠的房間裡去

……也是因爲這個原因”

‘在那場夢裡面,有人死了’

--死掉的人……一定是我……

“我看到阿誠一臉茫然,什麼都不知道……於是,在接

下來的一小段時間裡,我一直認爲那’只是一場夢而已

‘,很安心……”

“可是,在第2次看見那個鈴鐺的時候……在展望公園

裡,那個女孩子拿着鈴鐺……”

“我就開始不安,擔心的不得了……”

“如果因爲什麼契機,那個鈴鐺傳到了阿誠手裡……”

“……………………”

“我找到了那個女孩子,用鑰匙鏈和她交換了

鈴鐺……”

“最初,我想把它扔到海里去……”

“所以我纔在展望公園的前面,想要扔掉它……”

“不過,……我改變了想法”

“因爲,說不定鈴鐺又會被海浪衝回來,出現在哪個海

灘上,對吧?”

“我又沒有辦法確認,它到底是不是真地沉到海里去了

……”

“與其讓它一直這麼威脅我們,讓我們無法安心,乾脆

……”

“乾脆由我自己帶着它……寸步不離,還好一些呢……

我是這麼認爲的……”

“……那麼,在野外宴會期間,雪也一直……”

“對。一直帶着……”

“不過,我覺得,如果當時表情太嚴肅,會遭到阿誠的

懷疑……”

“所以,你就硬是強裝笑顏了”

“當然是因爲我的心放下了一半,不過……”

“……………………”

“這回,輪到阿誠說了?”

“啊,說什麼……?”

“阿誠帶着這個鈴鐺的原因……”

“啊……這是因爲,”

“鈴鐺是至美送給我的禮物啊……”

‘這是今天下午,在月亮沙灘揀到的’

‘我覺得它非常漂亮,所以想要送給哥哥~’

我把那封信的內容,告訴了雪。

“總之就是說,鈴鐺一開始就有兩個”

“我在1日那天揀到的鈴鐺,和雪在3日那天揀到的

,不是同一個鈴鐺”

“我在1日扔掉的鈴鐺,在波浪中搖盪了兩天,在3日

的傍晚衝上了月亮沙灘,被那個女孩子揀到了”

“而雪在3日扔掉的鈴鐺,同樣在波浪裡搖盪了兩天

,在5日的下午衝上了月亮沙灘,被至美揀到了”

“最後,我拿到的,是雪扔掉的鈴鐺……”

“而雪拿着的,是我扔掉的鈴鐺……就是這麼一回事

情”

“……啊……是這樣呀……”

“雖然並沒有什麼而惡意……背地裡卻發生了這麼一件

事…”

“這麼說來,我應該感謝至美吧?”

“啊!?爲什麼要道謝呢……”

“哈……你還是沒有弄明白呀……”

“???”

“如果至美沒有把鈴鐺給你,阿誠,不就已經死了嗎?

--’死’這個字眼穿透我的胸腔。

“‘如有沒有鈴鐺,時間就不會飛躍’……這句話說的

是,如果沒有帶着鈴鐺的話,”

“……時間……就不會飛躍……”

“對”

“由於在這個時間,我們的意識被跳過,所以才能得救

……”

“‘得救’這種說法,雖然有可能並不正確……”

“總之,如果在那個6日的神社裡,我們的意識停滯的

話,所謂的我們,應該只是留下了肉體,但事實上已經

毀滅掉了”

“也就是說,在時間的流逝中,我們現在雖然還活着…

…”

“但是在和那個6日相連的時間流逝中,我們已經死了

……就是這樣的”

“是不是,覺得有點難於理解?”

“…………?”

“那麼,你試着這麼想想看?”

“我們假設,在這裡有一條又寬又長的直線道路,怎麼

樣?”

“在這條路上,跑着7輛汽車。整齊地並列排成一排…

…”

“每一輛車上,都有一個駕駛員乘坐……”

“遙,沙紀,至美,逸美,億彥,我,然後是阿誠正

在那裡駕駛着汽車。”

“然後,在離這7輛車很遠的地方,同樣地並排跑着7

輛車”

“在那些車裡面,坐着和前面的車裡不同的遙,不同

的沙紀,不同的至美……不同的我們分別坐在每一輛車

上。

“到這裡你還能夠明白吧?”

“……啊,啊”

“在這個時候……很突然地,我和阿誠突然由於心臟病

發作什麼的死掉了”

“但是,只有我們的意識從車裡鑽出,飛進了駕駛着別

的車的自己的身體裡”

“我們又同樣地繼續跑在迄今爲止走過的道路上……”

“然後,跑在前面的車怎麼樣了呢?”

“載着我們的遺體,一直繼續向前開……”

“現在發生的事情就是這樣的……明白了嗎?”

“啊……好不容易算是明白了吧”

“總之,我從至美那裡得到了鈴鐺,如果沒有的話,我

就會被壓在那個坍塌的神社下面,意識也會完全無路可

逃……”

“……如果意識不能從車裡鑽出來,同後面的肉體結合

在一起,這個意識也就毀滅了……是這麼回事吧?”

雪慢慢的點點頭。

“那麼,我們接着說剛纔的事情”

“因此,我才認爲最好不要把那個鈴鐺給毀掉。”

“啊???”

“還不明白嗎?”

“那個鈴鐺,對於我們來說,是最後的屏障……也就是

說,是我們的’生命線’,不是嗎?”

“……”

“‘如果萬一,在這回的4月6日,發生同樣的事情’

……阿誠,雖然在港口那麼說過,但是……”

“如果在那個’萬一的時候’,我們沒有帶着鈴鐺的話

……”

“別說是自由的世界了,恐怕連這個世界都會失去了”

“意識的完全毀滅,是嗎……”

“在這之前,我覺得,如果我們要改變歷史,那麼在那

天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就會難以推測了”

“也就是……爲了保險起見了?”

“你是說,爲了謹慎起見,這個生命線一定要牢牢地握

在手裡,是嗎?”

“對……”

“與其毀掉鈴鐺,不如先去找到它,這纔是先決問題,

對吧?”

“我……是這麼想的……”

來到月亮沙灘,我和雪立刻開始尋找鈴鐺。

“喂,真的是在這一帶嗎?沒錯吧~?”

“不會錯的!絕對就是在這附近揀到的!”

“啊……你能肯定沒有記錯嗎?”

“那已經是6天以前的事情了……”

我們站在波浪衝擊的沙灘上,海草,貝殼的碎片,還有

漂來的木頭碎屑到處都是。

這個地方,如果涌上來的波浪稍微大一些,連腳踝都會

被水淹沒。

在這樣的情況下,要想找到那個小小的鈴鐺,的確是非

常困難的。

“而且,阿誠揀到它的時候是在晚上,對吧?”

“這樣的話,和現在大白天的景色差別會很大……”

說到一半,雪突然把下面的話嚥了回去。

她的視線固定在被水打溼的砂子上。

好象有什麼東西在召喚她,雪朝着目光注視的地方搖

搖晃晃地走過去……

她慢慢地彎下腰,拾起了什麼東西。

“找到了……”

“啊?”

“找到了……找到了!你看~”

雪用手指尖捏着它,拿給我看。

放射着冷冷光芒的金屬製表面……還有淡淡的,褪了顏

色的紅絲繩……

毫無疑問,這就是那個’鈴鐺’。

風吹動鈴鐺,發出了清脆的聲音。

“喂~”

雪高興得快要跳起來,笑着把鈴鐺放在我的手上。

“對……就是它呀!”

“就是它呀,就是它呀,就是它呀,就是它了!!”

“太好了!第1條生命線!!”

我難以抑制心中的激動,叫了起來。

我把沾了很多水的鈴鐺,朝着天空高高地揚了起來。

耀眼的午後陽光,曬得人癢癢地想發笑,我不禁眯上了

眼睛。

“喂……雖然能讓你高興很不錯,但是……”

“啊?”

“你就不想對我說聲謝謝嗎?”

“喂!你真偉大,雪!偉大,偉大!”

這麼說着,我把雪的頭髮搞得亂七八糟。

“你做什麼呀~”

雪上身向後仰,想要努力從我手中逃脫,拼命地整理

頭髮。

“……………………”

“……………………”

我們沉默着,彼此凝視了一會兒之後……

我再次伸出手,又把雪的頭髮搞得亂糟糟。

“等,等等,住手呀!”

雪一隻手按着頭髮,另一隻手不斷反擊……

在這時,立刻抓住了她。

握住雪的手,攤開那柔軟的手掌。

“那麼,這個鈴鐺……”

我一邊說,一邊把鈴鐺輕輕地放在了雪的手心。

然後合上雪的手,讓她握住鈴鐺。

“……啊?”

“這個鈴鐺是雪發現的”

“所以,它應該屬於雪!”

“……可是”

“我以前說過的吧?”

“男人要保護女人--從古時候開始,就是這樣的”

雪閉上了半張的嘴,明亮的眼睛輕輕的眨着。

臉頰上,浮現出淡淡的紅色。

“好了!我們就這樣去找到第2條吧!”

我有力地喊着,又把雪的頭髮弄亂了。

雪輕輕地梳理着頭髮,一直安靜地站那裡……

總之,兩條生命線,我們已經抓住一條了。

反而是讓我們安心的一件道具了。

如果冷靜地思考,就能明白,鈴鐺並不是導致那個悲劇

發生的直接原因。

換而言之,事實更像是雪所講的那樣,’那個鈴鐺救

了我們’,鈴鐺其實是我們的救命草。

因此,沒有必要因爲帶着鈴鐺,就過度地害怕或者是不

安。

也就是說,既便是帶着鈴鐺,也能夠改變歷史。

對於這一點,我已經充滿了信心……

現在,我們正在尋找另一條生命線。

從找到第1個鈴鐺算起,已經過了很長時間了。

“可能還在大海里吧?”

“它一定會在3日那一天,被衝到海灘上來的”

本來是在對雪說話,回頭一看,卻發現她正在遠遠的

月亮沙灘的那一頭尋找着鈴鐺。

“哎……”

疲憊不堪的我,靠着防波堤一屁股坐在海灘上。

在尋找鈴鐺的過程當中,月光沙灘在視野的一角時隱時

現,讓我非常擔心。

(不知道逸美……現在怎麼樣啊)

雖然我並沒有什麼非要避開月光沙灘的理由,可是反過

來說,也同樣沒有什麼非要見她們的理由。

也許,去見見逸美和至美,然後再設法改變歷史,也沒

什麼不可以的……

……可是,如果發生象今天早晨這樣亂糟糟的糾葛,也

會很麻煩。

我和雪在’現在要全心全意尋找鈴鐺’這件事情上達

成了一致,所以特意沒有去靠近月光沙灘。

(不過,如果說到還沒有搜尋過的地方,也就只有月光

沙灘的周圍了……)

(去看看嗎?)

(到那裡去,即使碰上那兩姐妹,也能簡單地找個理由

矇混過去)

我下定決心,一隻手撐在沙地上,猛地站了起來……

在這個時候……

“你們在這種地方幹什麼呀……”

……億彥的身影出現在防波堤上。

他迅速地跳到了沙灘上。

“你們不是去打網球了嗎?”

“早就打完了”

“喔……”

“啊!雪怎麼會在那種地方呀!”

“喂!雪~”

億彥向她跑了過去。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

在我身後傳來一聲悶響,我立刻回過頭去。

一看,原來是遙,剛在我身後跌了一個屁股蹲兒。

飛揚的塵土,無聲地飄散在空中。

“啊……”

隨着嘆息,我忍不住笑了起來。

已經沒有什麼讓人吃驚的事情了。

因爲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我把手搭在遙的兩肋,把她從地上抱了起來。

“沒關係吧?”

我故意這麼說道。

也許,在我自己並沒有意識到過程中,我的心中甚至產

生了享受這種現實的閒情。

面對我的問話,遙若無其事地點點頭回答道’沒事兒

‘。

遙的瞳孔裡浮現出羞澀的神情……還有那泛起紅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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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頰……真有些讓人懷念呀……

遙象是想要掩飾這種尷尬,從我身邊迅速地跑開了。

猛然擡頭一看,西邊的天空已經染上了美麗的彩霞。

衝到沙灘上來的細小波浪,聲音聽起來比催眠曲還要柔

和……

--在那之後……

我和雪接受了億彥的邀請,去了月光沙灘。

因爲,就象剛纔所說的那樣,我們沒有任何要避開月光

沙灘的理由。

而且……

……不知爲何,覺得有點寂寞。

如果現在不去月光沙灘,可能就永遠無法再見到沙紀

了。

而且,在接下來的六天裡,如果一直都不去月光沙灘的

話,逸美就會在不知道我們的情況下度過。

連至美也是這樣,對於只見過一次的人,是立刻就會忘

記他的模樣的。

這個……讓我覺得有點悲傷……

在那6天時間裡……

還有許許多多快樂的事情。

我也不想失去它們。

雖然沙紀給我出了許多難題,可是反過來說,只要解決

了沙紀的問題,接下來的6天時間應該就能平穩地度過

了。

(要積極地思考事情!)

我這麼想到。

--讓時間倒退吧!

明明知道不可能,卻還要這樣地祈禱,這種經歷,也許

誰都會有一兩次吧。

可是眼前,它在現實中發生了。

在這六天時間裡後悔的事情,只有我和雪可以改變。

這麼一想,(無限輪迴不包括在內)連時間移動,好象

也可以不用完全否定了。

反過來是,可以利用現在的時機。

--把不好的歷史,改變成好的歷史。

這是非常簡單的事情。

因爲即使只有一隻蝴蝶在拍打翅膀,也會颳起龍捲風。

--沒有什麼值得害怕的!

--一切都會順利發展的!

……我開始這麼想。

‘和雪一起看4月7日的朝陽’

那一天,我已經等待得太久了……

來到月光沙灘的我們,裝成好象真的是初次見面一樣,

做了自我介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