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3月23號清晨
日出的第一抹陽光剛剛穿破雲層抵達紐約中央公園。
已經晨跑二十分鐘的紐約N時報的都市新聞主編露易絲就接到了助手打來的電話。
內容很簡短。
“速回報社,有重磅新聞!”
露易絲今年已經四十二歲了,經歷過兩次失敗的婚姻的她有着二十七年的新聞工作經歷,但像今天這樣突然接到助手的簡訊還是頭一遭。
她停下腳步,隨後查看了一眼助手發來的內容簡要,跟着……
“糟糕!”
……
上午7時21分
“你確定我們是唯一收到這份包裹的嗎?”報社裡已經擠滿了人,N時報的總裁還是第一次在沒穿西裝的情況下開始工作。
“是的先生!我們目前應該是第一個收到包裹的新聞社。”
“那好,先把標題向好,立即發出去!我們要趕在其他報社反應過來之前搶到頭條!都快快快!”
會議室裡的編輯都瘋了,他們的手指在鍵盤上飛快的起落,很快就形成了多篇新聞稿件。
7時30分,露易絲在報社樓下收到了一條通知,打開一看,是N報社發出的早間新聞頭條,內容是“‘0號玩家’真相揭露,政客棋局滅絕人性”。
看到這樣的標題,露易絲嘆了一聲,加快了腳步。
到樓上的時候新聞已經發出去五分鐘了,當前的瀏覽量是一百七十五萬次,而且速度正在成倍的增加。
“把那條新聞撤回來!是哪個該死的混蛋用了這種標題!”露易絲一進會議室就開口大罵。
總裁正在喝咖啡,聽到這句話差點噴出來。
所有編輯聞言都是一震,隨後目光齊刷刷的聚焦到總裁身上。
總裁擦了擦嘴,掃視衆人,衆人又急忙低下頭去開始忙活各自的稿子。
露易絲走過來把第一版的內容往總裁面前一摔,隨後問道:“這就是你搶的頭條?”
總裁支支吾吾了半天沒敢說話,雖然按理說,露易絲作爲N報社的一名主編,是沒有資格這樣和總裁說話的,但是這家報社自2020年成立以來之所以能夠在新聞領域佔據一席之地基本全靠露易絲的眼光獨到。
助手走過來道:“已經撤回了,但FBI的人也找上門了。”
“讓他們進來,另外把其他的東西也都發出去,不過不是發給讀者,是發給我們的競爭對手。”
總裁一愣,忙道:“你瘋了嗎!露易絲?!這可是一條驚天大新聞!只要我們拿到了獨家報道,我們報社的股價今天中午就可以翻一番!”
露易絲聞言冷漠一笑道:“你說的沒錯,席蘭,但我們的股價翻再多倍都和死人沒有關係!你懂我的意思嗎?”
總裁怔了一下後這才反應過來,但他仍有些不甘心的說道:“但這包裹裡的東西可都是證據確鑿的!它不但詳細的記錄了‘0號玩家’是怎麼被設計出來的,最初的目的是什麼,第一個‘0號玩家’是怎麼誕生的,這些東西擺在這,我不相信他們會對我採取什麼非法的措施!要知道,這裡可是美利堅合衆國!我的律師每週都要從我這拿走三千美金呢!”
露易絲沒有理會總裁的“據理力爭”,她看向助手道:“讓哈維他們去接待那些FBI,儘量給我們多爭取點時間,另外,幫我聯繫一下國安處美國分區監察局,就說我們這邊有重要的證據需要向他們提交。”
助手一一照辦。
總裁氣不過,一把搶過助手的手機然後說道:“喂!露易絲!你給我聽好了!我纔是這家報社的實際負責人,就算你在我們報社裡擁有極高的地位,也不可以無視我!”
助手對此早已習以爲常,一部手機被搶走,立馬拿出了另一部,並且這一次他已經提前走遠了。
露易絲看着席恩總裁道:“如果我真的無視你,我大可以在你出事之前離開美國去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躲起來,相信就算國安處的人最後找到我,我也可以以當時並不在報社,沒有參與相關報道的編輯爲由求得一線生機!可你呢!你剛纔被利益衝昏了頭腦……你知不知道,你這麼一發,整個報社都要跟着你陪葬了?”
總裁已經冷靜很多了,可他的眼神裡卻透露出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他看了看會議室裡已經停下敲擊鍵盤的編輯們,然後壓低聲音道:“那你知不知道……在那包裹裡……還有一份特殊的邀請?”
露易絲一愣:“什麼特殊的邀請?”
總裁苦笑一聲道:“我們都已經在遊戲中了,露易絲,最後一局!”
話音剛落,會議室的大門就被爆破了。
跟着催淚瓦斯被丟進來,一個大嗓門喊道:“所有人!抱頭趴下!”
而露易絲直到這一刻才意識到,她從接到那條信息之後就已經逃不掉了……
……
上午7時39分
互聯網上已經炸開了鍋,雖然N報社“及時”撤回了頭條新聞,可是這條信息的轉發量已經突破三億,整個西半球幾乎所有網絡用戶都知道了這件事。
原本那些沉寂在網絡世界中的有關“0號玩家”的隱情瞬間爆發出上萬條。
其中有真有假。
有的人自曝自己曾經作爲“0號玩家”遊戲中的參與者受盡侮辱,全憑着自己的求生欲才撿回一條命。
還有人自稱自己曾經就是“0號玩家”的一員,並嘲諷當前的網絡安全就是一個天大的笑話,在暗網領域,在絕大多數網民看不到的地方,一些真正的權利掌控者時刻都在監視着每一個活躍於網絡上的用戶,並且隨時隨地都可以利用他們的方式對這些網絡用戶進行恩惠或懲戒,他們就像一羣真實存在的人間神祇!他們已經開始逐步接管真實的社會!在未來,能夠接觸到這一層面的人才是真正的贏家!
另外還有其他一些或多或少與“0號玩家”有關的秘聞被曝出,不過大都缺乏足夠的證據來證明,可信度並不高。
但是網絡上有關“0號玩家”的討論大潮卻已經形成。
到了8時01分左右,洛杉磯時報披露了一批與網絡上正在討論的熱詞有關的秘聞與相應的證據。
這一舉動就猶如海底地震一般,瞬間引發了一輪“網絡海嘯”。
原本還只是停留在西半球的巨浪轉眼間席捲全球,就連許多擁有專有網絡防護架構的國家也未能逃脫。
……
北京時間上午9點左右。
身在徐州老家的遊格格在一些自媒體平臺上看到了有關“0號玩家”隱情揭露的文章。
報道人是一個擁有十五萬粉絲的自媒體達人,他自稱從美聯社那邊獲取到了獨家新聞,將會在接下來的直播過程中詳細爲直播間的觀衆解讀近期發生在世界各地的由“0號玩家”引發的惡性/事件。
但這篇文章只存在了三分鐘就消失了,甚至整個自媒體達人的註冊賬號都被關停整頓了。
遊格格知道國內的情勢是不會允許這種人爲了流量大放厥詞的,但她也挺期待官方主流媒體對這次事件的報道和相應的看法。
到了午間11點左右,國安處中國分區各大官方平臺同步更新了有關“0號玩家”醜聞一事的報道。
在這篇長達一萬三千字的報道中,國安處中國分區不但詳細的爲讀者解讀了“0號玩家”的概念、形成以及相應惡性/事件的起因及處理結果,還就與這些事件相關的國安處中國分區人員身份信息進行了公示,希望廣大網友積極反饋,協助國安處中國分區及時的進行內部清理。
遊格格看完報道後,臉上難得一見的有了些笑容。
這次“0號玩家”事件是自“神秘代碼”事件後發生的第二起重大網絡信息安全事件,兩起事件有其相似性,也有各自的特點。
作爲“神秘代碼”事件的誘發者的遊格格對當年的事情依然記憶猶新,只是她怎麼都沒想到,在和國安處這邊達成協議多年以後,國安處自己會引火燒身,鬧出這麼大丑聞。
放下平板電腦,遊格格起身到了客廳。
遠道而來的幾位拜訪者早已等候多時。
看到遊格格出來後,他們臉上的緊張與不安終於有了些許的緩和。
其中一個印度人更是激動的雙手合十在胸前道:“先生,求求您一定要救救那些孩子,他們是無辜的!他們並不知道自己設計的程序會有如此之大的漏洞!而且在事情發生之後,他們已經儘可能的去補救了!所以,先生!求求您!一定要救救他們!”
遊格格衝這個印度人微微一笑道:“旺度先生,你放心,那些孩子都是第一陣地的成員,他們是未來之星,我不會讓他們被捲入這場無妄之災的,但他們畢竟還在印度,在我插手這件事之前,還需要你作爲他們的羽翼爲他們提供庇護,所以,旺度先生,你應該立馬回國去了。”
旺度一愣,隨後急忙感謝道:“謝謝先生!我這就回國!您放心,我一定會盡我所能保護他們的!”
說着這個印度人就急匆匆的走了。
剩下的三個人見旺度走了,同時開口提問,而後又都有些尷尬的停下了。
最後他們中一個相對年長的先開口道:“先生,我聽說您已經把所有A類玩家全都處理掉了,是嗎?”
遊格格淡淡的迴應道:“這好像不是你該關心的吧?”
中年人聞言一愣,隨後急忙跪倒在地道:“先生!我的女兒和女婿瞞着我參與其中,並且把組織的一些資源用作籌碼,這件事已經嚴重觸犯到了組織內部的禁忌,理應受到嚴懲!但請看在他們都是我的家人的份上,請讓我來負責這件事吧!”
這段話,中年人是用日語說的。
遊格格看着這個面容憔悴的父親,心中多少還是有些不忍的,但她還是冷漠的回答道:“你不用這樣求我,既然組織內部有規定,自然要按照規定來處理,而且……據我所知,負責日本區域清理工作的小組並沒有帶回活的目標,你也不需要再出面了。”
中年大叔聞言身心俱顫,他雙目圓整,許久後才顫聲道:“是……先生……”
“行了,起來吧,國內還是不要用這種大禮了。”遊格格說完又看向其他兩人。
這兩人原本都是很有發言慾望的,可是聽完剛纔遊格格的話之後,他們都沉默了。
遊格格嘆了一聲道:“當初讓你們放棄蓋亞星上的身份,跟隨我一起到地球來,是希望你們能夠幫我,可現在,組織纔剛有些起色,就出了這麼大的事,而且你們的家人居然還牽扯其中……這真是令人感到失望。”
沉默的二人聽了,同時起身道:“先生,我們知道了,做錯了事就該受罰,更何況這次的事已經鬧到這種地步,但……Z先生畢竟是元老之一,還望先生能夠留他一條性命。”
遊格格聽罷卻是一愣,她顯然沒想到這兩人會爲了一個地球人求情。
只是……
遊格格搖了搖頭道:“老虛的事,不是我的選擇,而是他自己的選擇,所以就算我希望他活着,他也未必願意再與我對坐談心了。”
這話說的極爲落寞。
在場的其他三人互相看了一眼,也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一絲絲悲涼的意味。
過了許久,遊格格感覺有些乏了,她擺了擺手道:“沒什麼事的話,你們就回去吧,此後一段時間不要再來這邊了,組織也不會再給你們安排事情,你們就好好的陪陪家人吧。”
聽聞家人,中年大叔身子晃了晃,但還是恭敬的說了聲:“謝先生!先生保重!”
幾人走了。
遊格格又回到了她平時最常呆的地方——書房。
書房裡有一面巨大的鏡子,它正對着書桌。
遊格格看書的時候可以完整的看到她自己以及她身後的一切。
但這面鏡子的存在並不是爲了映襯她的美,而是爲了方便她和另一個自己交談。
……
“事情如你所願,世界越來越亂,這不正是你想看到的嗎?爲什麼又嘆氣了?”遊格格問。
“呵……你什麼時候學的這麼尖酸刻薄了?”
“不是我尖酸刻薄了,而是你讓我越來越看不懂了。”遊格格正色道:“如果你回到地球真的就只是爲了毀滅它,那麼十幾年前你就可以做到了!那時候的我對你來說根本造不成阻礙!可爲什麼呢?爲什麼你會同意和國安處合作?甚至還選擇留在了中國?”
“哪有那麼多爲什麼……你不覺得你的問題有些太多了嗎?”
“不,你在逃避一些事情,我已經感受到了,你在數序海洋中漂泊了二十年才進入中央大垂降,你肯定不願意看到自己所有的努力付之一炬!不是嗎?”遊格格步步緊逼。
可她……卻第一次選擇了沉默。
“不說話了?呵……如果你真的不想說話,那不如你和我換一下,在這邊似乎更適合思考問題,不是嗎?”遊格格試探着提議道。
鏡子裡的人擡起頭看着對方的眼睛。
遊格格這一次其實也沒有抱太多的希望,她無數次嘗試回到自己的身體,找回自己,卻每一次都失敗了。
十幾年來,她默默承受着本不該屬於她的懲罰,在那暗無天日的地下陰暗處,一點生的希望都看不到。
只有那個蘇安,她的兒子,意外的帶給了她不一樣的存在體驗。
那時遊格格心裡才重新燃起活下去的信念。
就這樣對視了半分鐘,遊格格開始害怕,開始想要躲閃的時候。
她開口了。
“好啊……今後這幾年,就拜託你了。”
話音剛落。
遊格格忽然感覺到一種如沐春風的舒適感。
那是在陰暗地下永遠都感受不到的……她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看着書房裡的一切。
所有這些以往都只能透過那層無法跨越的玻璃窺見的東西都如此真實的存在着。
遊格格眼眶紅了,她用顫抖的手摸着自己的臉,淚珠滑落。
喜極而泣之時,她收緊了身體,抱緊了自己,明明如獲新生,卻只想大哭一場!
……
到了24號凌晨,黎明時分,美國國會大樓外,抗議人羣已經聚集了上萬,他們堵住了街道,高舉着“人權”和“虛僞的網絡安全”的牌子要求國會嚴懲涉事的多名參議員和部長級高官。
各地的國安處分哨基地也遭到抗議人士的圍攻。
幾乎是同一時間,一個名爲“新巴黎公社”的組織在凱旋門前搖旗吶喊,他們高舉着“去精英化!去網絡監控!”的旗幟,要求政府就“0號玩家”事件給予正面答覆,可是直到24號晚間,法國政府也沒有發表任何聲明,但國安處最高監察委從法國國安處分區帶走了多名高級管理人員和特勤人員。
國安處中國區這邊也清理出一批涉嫌參與“0號玩家”遊戲進行非法牟利、利用公共網絡安全漏洞非法售賣個人用戶信息資料並以此爲要挾,脅迫用戶參與“遊戲”的相關人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