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衣女不認得老人,老人對玄衣女俠卻似聞名已久,只聽他說:“來人可是玄衣女俠?”
“正是小女子,不知老先生怎樣稱呼?”
“老朽華仁峰,人稱南海叟的便是,此次……女俠怎說這賊子曾於你有救命之恩,這真是使老朽費解,”說完滿臉流露不信之色。
玄衣女俠知道老人不會輕易相信,便將自己遭遇桃花瘴毒之久簡略地說了,接又道:“請華前輩看在小女子面上繞過這一次。”
南海叟華仁峰聽玄衣女俠這麼一說,少年也正爲一正直少年。實不可一概而論,這道:“少年是中我的赤煞掌,恐怕傷得不輕,如再遲延怕還會惡化,老夫還有好友相待就此別過,日後黑湖再行相見。”說完即縱退去。
玄衣女俠見南海叟華仁峰,竟是如此好說話。不禁感激得高聲叫道:“小女子謝謝華前輩?”
說完,南海叟人已久遠,遂蹲了身子,挑起面紗,察看齊紀雁的傷勢,見齊紀雁英眉緊皺,雙眼嚴閉,牙如咬得吱吱響,面上紅如充血,四肢微顫,似在忍受着無比的痛苦,玄衣女俠心頭一酸,柔和地叫了兩聲“齊大哥。”
齊紀雁通體一震,雙眼立時睜了開來,眼內神光已散,嘴脣開閉了好一會,才聽道:“姑娘……我以爲今生已無緣……再見到你了。總算老……老天爺有限……讓我在……臨死之前……見……見你一面……”
“齊大哥,齊大哥!你不要再說了,你不會死的!……”說到這,玄衣女俠也哽咽,熱淚像來水般奪眶而出。
“我有……我有……一點要求,姑娘……自第一眼看到……你我就想……親吻你……我死……我死了……九泉之下……”
玄衣女俠眼含痛淚,聽到這裡也情不自禁哇地撲在他身上哭了。只眨眼,玄衣女俠立刻自行停止哭泣,很自然且又溫柔地主動將櫻辱送上,只是眼中的淚水,就像噴泉流個不停。
良久良久,玄衣女才緩緩將頭擡起,齊紀雁微弱地鬆了一口氣,得到異常的滿足,緊接着喉頭“咕啷”一聲,昏死過去。
玄衣女俠剛坐直身子,一見此情,“哎呀”尚未叫出。只覺厲風當頭壓到,想也末有及想,雙手斜斜猛推。
“砰”聲響過,身子正個被對方掌風壓倒地上。雙腕痛如折斷。心血一陣翻涌,玄衣女俠驚魂皆顫。連忙聚氣強壓心頭血,足根用勁,嬌軀一挺,已倒飛出丈來遠,剛站穩身影,即聽到怒喝。“好一個不知羞恥的賤婢。今日娘子有事,不與你多計較,改日再取你狗命。”
玄衣女俠見說話的是個二十七歲的美豔少婦。不知何時,已停身齊紀雁邊,語音方落,即抱起昏死地下的齊紀雁,兩三個縱躍,沒於沉沉夜色中。
書中交待,來的是桃花仙子女弟子秋娘子,即齊紀雁的師父。今年已近五十歲的人了,因隨桃花仙子勻得采補之法,且及駐顏有術,故看上去仍像個二十來歲的少婦。
秋娘子論功力,比玄衣女俠深厚得多,只是玄衣女俠曾習玄門罕世絕學“惠元神功”,若玄衣女女俠能及時施出惠元種功,就算只有三四成功力,與秋娘子也能抵得一抵。
不想玄衣女俠正是傷心分神之際,哪能及時施出全力,但突然地雙推掌,也非等閒可比。
一對掌,秋娘子手腕也略感痠麻,上身也晃了幾晃,心頭暗驚。怎地今日遇到的不管老少,盡是武林一等一的高手,因自己適才激戰,已耗去真力不少,眼看面前少女,硬硬地接了自己一掌,還能從容挺身躍起,由此可見不千般,遂厲聲罵了兩句,抱起齊紀峰就走。
秋子一走,百衣女俠反倒坐下了,連忙將腿盤好,行功調息,因爲內傷非輕,就一直坐着,未敢稍移。
玄門“惠元神功”亦是天下一絕,在天色微露曙光時,玄衣女俠的內傷已好了多半,翻身回到竹屋裡,想起兩日來的一切,心頭也不禁惆悵,想到齊紀雁傷重之體,眼淚又不禁奪眶而出,明知救他的定是他的家人,卻不免掛念,但事已至此,此地已無停留必要。
在室中左右打量一番,見書桌上有塊小花崗石,約拇指大一點,隨手取放懷內,開門而去。
玄衣女俠在第二日清晨,也來到了這青溪十八洞,她從齊紀雁口中,已知道青溪十八洞的艱險,但卻沒詳問內部結構。
一到洞前,就遇到一個勁壯漢橫刀阻路,三言兩語也就交上了手,玄衣女俠因內傷未愈,不敢輕啓真力,上手就撤下了肩上三星金劍,那二十四招金光劍法,亦屬武林絕響。
所以只照面間,削斷壯漢手中闊背砍山刀,這種重兵器給削斷了,壯漢刀斷撤身,口中不停地污穢地亂罵,邊罵邊向洞中退去。
玄衣女俠哪受得這種咒罵,一氣之下,緊追入洞,不想,在這左族又轉的洞中,竟失去賊子蹤影。
玄衣女俠現在已困了三天三夜,每夜一交子時,洞中不知何處襲來陣陣陰風,一交子正,陰風更厲。玄衣女俠受傷之體。更承受不了,第一夜即被陰寒侵入。在第二日裡,玄衣女俠就找到了這個洞,略避風寒,但每當子夜,依然抖顫不休,寒透心肺。
彭中軒進時,本已子時將近,陰風欲來之際,玄衣女俠早就躲在洞中,不敢外出,聽得喝聲,立刻鑽出洞來,她是憎愛分明透了那個賊子,害怕傷勢加重。三天來,又飢又寒,一見人影,以爲賊子回來察看自己,也不分青紅皁白,運起‘惠元神功”盡力推出一掌。
來人不閃不動,硬實實地受了自己一掌,這一掌,玄衣女俠可說是用盡了傷後十二成真力,不想非但沒將來人震傷震退,自己雙腕反被回震得痛入骨髓,不禁驚駭萬分,待定睛一看,來的是心中日魂繞夢牽的彭師弟。
她領着彭師弟鑽入壁洞,只一刻,陰風忽起,彭中軒看玄衣衣女俠顫抖的情形,有異於日常,雙眼緊閉,呼吸欠勻,面上忽白忽青,他曾習歧黃之術,一看即知玄衣女俠曾受內傷。
連忙縱身躍過,不再避嫌,左掌直伸,抵住百衣女俠“命門穴”,右手三指,搭在女俠腕上,一邊運氣將本身真火,傳與對方禦寒,一邊探查脈象,這也虧得是他,若換了別人,又怎敢一心二用呢?
只半刻工夫,彭中軒已知就裡,右手一鬆,探懷取出松鶴老人賜贈的“九轉大環丹”,傾出二粒,低頭輕對玄衣女俠說道:“薛姐姐,請你把口張開,這是松鶴老人的‘九轉大環丹’……”
只見玄衣女俠似十分費力地纔將嘴脣張開,彭中軒連忙將靈丹放入,只一盞熱茶工夫。玄衣女俠臉色已恢復正常,彭中軒連忙將其拖上石牀,運起深厚的內家真力,在她周身三十六穴,用推宮過穴手法,一一隔空拍揉。
彭中軒知道薛姐身上寒毒已除,只需稍歇會兒,即可甦醒,但此內抗力仍然微弱,遂又盤腿疊坐牀沿,左手緊握薛姐姐玉手,將體內真火傳送,以防其再次受寒。
不想,玉手滑軟,柔若無骨,且有陣陣的香味,送入鼻中,這香味,他方纔因集中精力爲女俠療傷,所以未覺,以這一來,立感心煩氣躁,熱血沸騰,大爲顫駭,趕忙收斂心神,正襟危坐,眼觀鼻,鼻觀心,閉目頓慮,行功調息。
洞中風聲又息,彭中軒朦朧中,覺得手心一陣抽動,懷中確依偎過來一顆暖呼呼、香噴噴的人頭。大驚睜眼,見玄衣女俠躺在自己雙大腿上,粉臉緊靠自己胸前,粉臂環抱自己腰間,閉眼含口,桃花似笑,似得到無比的愜意和滿足。
彭中坷不禁悽然一笑,腦中又出現了轅妹嬌嗔的笑容,愛的魔力往多麼地不可思議。眼前的薛姐姐對自己,也似愛深蒂固,情絲萬縷,但自己卻無福消受;又不忍拒人於千里之外,連這推拒的微力彷彿也失去了。
總過了好一會工夫,彭中軒才柔聲叫道:“薛姐姐,你感覺全好了嗎?”
玄衣女俠似醒非醒地“嗯’了一聲。
彭中軒見她連動都沒動一下,臉上微笑依舊。不禁眉頭略皺,暗忖:你真想這麼坐一輩了嗎?
“薛姐姐!我們得想法子出去纔好呀!”
玄衣女俠這會算動了動,不但是動,似乎這句話使得她驚嚇得跳了一下,大概她想到,這是她一生最幸福、最愉快的一刻,也是她一生中最美麗、最歡欣的一個夢,這個夢突然被這一句話所驚醒,她將因此失去幸福而短暫的一刻,她再也抓不住那已破的殘夢。
玄衣女俠緩緩地坐直,睜眼,眼中滿是迷茫惆悵,心中暗道:“我更願在這迷魂洞中度這一生,直到老死!唉!世上的如意事,到底有多少,十事九常空……彭師還有那血誨深仇未報,我又焉能爲一己之利,害其做彭家不孝之子……”想到這,勉強笑了笑道:“師弟,我在這前後轉了三人,轉來轉去又回到這洞前,你不瞧這三副屍骨,恐怕也是餓死的
“薛姐姐,難不成我們真這樣等死嗎?”
玄衣女俠悽然一笑說道;“昨夜,我在受那陰寒顫抖中,突然想到,這陰風從何處而來的?可惜我連洞都不敢出,哪敢去探那陰風穴……剛纔,我看師弟對那陰寒毫無所覺,明天你就去探探,或能找到出路!”
彭中軒本就聰明異常,頭腦靈活至極,一聽薛姐姐提到了陰風,頓知可從陰風裡解決難題,只聽他說到:“薛姐姐有了,有了!”
“什麼有了!有了!沒頭沒尾的……’
彭中軒看玄衣女俠突然地發嬌嗔,這倒是相識至今第一次看見,不禁哈哈地笑了起來,忘了答話。
立衣女俠臉一紅,小嘴一噘,嗔道:“問你話不答,你還敢笑……你笑!你再笑!看我肯繞你。”
彭中軒一見這樣子,笑得更起勁。驀覺玄衣女俠指快如風,已輕戳到自己腰下。
玄衣女俠見彭中軒一勁地笑,連閃也不閃,更氣得要地,一心要給他吃點苦頭,驀覺手指觸棉絮,竟然毫無作力之處,心思彭中軒“畢元神功”已至化境,意至功顯,自己拿他也無辦法。
“師弟,你欺侮我!”聲音悲切切地。竟像要哭的樣子。
不想這法寶還真靈,一施展出來,彭中軒笑聲立止、只聽他道:“薛姐姐,你別多心!我天大膽也不敢欺每你,我是已經想到了出路,心裡一時高興。”
“好一張刁鑽的嘴,竟敢強辯,你非得賠禮不成……”
彭中軒雙腿挺處,已飛落牀前,學着那文生模樣,慢悠悠地抱手施禮,口中學着戲詞念道:‘姐姐莫怪,小生這廂賠禮了。”
他腰還未直起,玄衣女俠已經格格地笑得撲伏在地,直不起腰。
這一陣,二人都顯得那樣純潔,天真,沒有一點地俗兒女之態。接着彭中軒告知了玄衣女俠,三更天陰風要發一個更次之久,有來處,也必有出處,順着陰風走,必能如願找到出路。
這麼一說,玄衣女俠也就心定,二人隨又說笑一陣。雖然二人腹中都飢如雷嗚,但都各自強忍着,誰也不願事先說出來。
洞中沒日月,也沒有光亮,無法計算每日的時辰,可是二人談談說說的。時光過得也挺快,差點連飢餓也給忘了。忽然,風嘯突起,陰寒絲絲,玄衣女俠已然康復,不再畏冷。
遂領先飛下石洞,順着陰風的來路去向,往前直縱,因爲她曾在迷魂洞中往來走了三天,對陰風的來路去向,稍知些許,也只竄走了一段路,就感覺迷惑了,更奇的是走了這麼一段路,就沒聽到彭中軒的聲音,不由駐足回首探望。這一回首,看到彭中軒牽着自己的衫襟,緊緊站在身後,自己竟然未能發覺,不卻羞愧地低下頭。
彭中軒立時感到不妙,知道不能分辨,一說又準會鬧彆扭,且時間也不允許稍作停頓,遂搶前一步,牽起玄衣女俠玉手,直往前縱。
走着走着,彭中軒也感到迷惑了,這一條通道中間是兩頭來風,陰風相對交流,時緩時速,使你莫難辨東西,正躊躇間,猛然擡頭,見壁間又一洞,雙方來風竟向洞中貫去般,不由大喜,牽着玄衣女俠就往石洞中走去。
不想這也是個死洞,與玄衣女俠早先駐足的洞,一模一樣,石牀石凳,方位大小,毫釐不差,更奇的是石牀上並排坐着三個骷髏骨架。
玄衣女俠不禁“咦”了地聲。
彭中軒知道玄衣女俠爲什麼“咦”,可是他已沒有時間作無謂地猜測了,拉玄衣女俠就往回跳。
接着又發現了三次同樣的,同樣的擺設,同樣的三副骨架,但什麼也沒有變,玄衣女俠爲走來走去仍就在這洞邊上轉,正待再發聲嬌喚,驀覺彭中軒眼中神色不對,話到舌尖立刻止住。
彭中軒知道這一連四洞,根本沒重複過一次,因爲他曾注意到骨架的大小,猶以第一洞裡三副特大的骨架,引起了他的注意,隨後一洞洞的,各自不同,所以他敢斷定是整整五個洞。
這時,陰風發起已過了半個時辰之久,彭中軒不禁焦急萬分。今天若找不到出路,再餓一天還罷了,不要像這些個骷髏架再也出不去了!遂奮起餘勇,提足真氣,再度仔細地逆風而進。
又走了一刻工夫,忽然迎面陰風吹而不特強,不覺駐足沉思,回首一看,不錯,來路上竟出現了兩個洞口,一明一暗,可不是光線的暗,而是隱秘的暗。來時稍加疏忽,即被錯過。
這洞中的風,突然一分爲二,壓力自會減弱。
彭中軒大喜過望,挽起玄衣女俠,就往另一洞中縱去。
這次可是順風,彭中軒在轉彎抹角上,儘可能地仔細辨明風向,肯光四處亂瞟,找尋那不易發現的而又隱秘的暗洞。
總轉了七八十個彎,彭中軒始發現腳下的路,已慢慢地在上升,這個發現高興得使得他倆一振。
此刻,陰風忽然停頓了,玄衣女俠這一會,默不作聲,任由着彭中軒挽領着,東轉西旋,決不參予意見。因爲她知道,論聰明機智,彭中軒比自己實在高出許多,自己說了也是白費,反可擾亂了他的心神。
不一會,見中軒突然放緩了,一步步地往前走,以爲實在找不到出路,陰風又停了,他已裡悔痛,正待安慰他幾句。
但是當她接觸到彭中軒的目光,見他面帶微笑,毫無傷感之色,不由奇道:“師弟,出都出不去,你還高興什麼?”
“什麼出不去?除非你不願意出去,馬上就要出洞口了,你沒聽到那夜風小蟲的鳴唱和微風送來的花草的芳香嗎?”
玄衣女俠聽這話,當然不信,以爲是彭中軒反過來安慰自己,儘管她不信,可是她仍然靜靜地聽了一會,用鼻子深深地嗅了兩下,毫無異樣的感覺,更堅定是彭中軒在安慰自己。
隨着說:“你用不着來騙我,我還不一定害怕,只要和你……”
“薛姐姐,我倆用不着強辯,這才真正叫着‘走着瞧’,據我的估計,絕不會超出一里地,就可以出洞。”
彭中軒說這話時,斬釘截鐵般地堅定,不由得玄衣女俠不起疑心。
待玄衣女俠也發現洞在逐漸往上升時,心中自信了五六成,緊接着空氣也清新了不少,這下可真佩服得五體投地。
霎時,天上閃亮的星光已然在望,玄衣女俠歡喜得抱着彭中軒,轉了十七八個圈圈。
只見,洞口越來越小,且斜度越來越高,最後。終於是附壁游上,玄衣女俠在前,彭中軒在後。
待二人鑽出洞來,看洞口也就又一個人身子那麼大,剛好容人鑽出,再打量洞口處,竟然是座荒野峰頭,洞口四周荒草有廟許方圓,與人齊高。
二人縱離草叢,彭中軒安頓玄衣女俠在一塊山石上憩息,自去挖了一些山精首烏回來裹腹。
二人都餓得很,嘴咬着那滿是泥味的山精首烏,可也是回味無窮,彷彿比平日裡的魚翅海味,還要來得香甜。
二人吃罷歇息一會,天也就亮了,彭中軒此刻反倒躊躇起來。因爲他已失去了指路的燈塔——小靈乞,況且小靈乞與轅妹還失陷在洞中,這可不能不救,可又不知出何救法?
忽聽玄衣女俠道:“師弟,你別急,我們先下峰去,如若尋不到洞,救不出呂家姑娘,我們去飛環谷找秋娘子,還怕她不把呂家姑娘放出來?”
彭中軒一想,這話也對,隨說道:“薛姐姐,我們就別往青溪十八洞去,乾脆直搗秋娘子老巢,抓住她後叫她設法放人,就免得自已毫無目的的瞎摸了。”
玄衣女俠在洞中閒談時,也曾將自己一段遭遇說了,只是其中隱瞞了一些,所以彭中軒也知道有這麼一個秋娘子和飛環谷。
二人這一施展開輕功,真是快比追風,疾如閃電,星光下但見兩青煙,瞬息下至山腳。
玄衣女俠謹慎地從包袱中取出避瘴丹,傾出一粒道綠彭中軒道:“這是避瘴丹,你也含一粒吧!我是一朝遭蛇咬,終身怕井繩。”
彭小軒笑笑接過,含在口中。
玄衣女俠略辨方向,即朝前直縱而去。
只頓飯光景,已奔走了十五六裡,彭中軒突然將玄衣女俠喚住道:“薛姐姐,這半山上似有人聲,在這附近,非友即敵,我們探他一探好嗎?”
玄衣女夥雖沒聽到什麼,但此刻對這位師弟,已再沒疑心了,隨說道:“好!”語音剛落,當先縱起身形,朝彭中軒指的方向縱去。
果如其然,還沒到山腰,即聽到-個男子音說道:“雯妹!你說昨天困住的是什麼人?’
“什麼人?你整天就知道在姐妹堆裡鑽,這大清早的就煩人,連這麼重要的事都不知道?真虧你怎麼問得出口!”這聲音嬌滴滴像是個姑娘。
玄衣女俠心想;從這兩人口中,卻能聽出些端倪,遂穩住身影,回頭看。彭中軒已沒了影子。
“好雯妹!你就給我說說又有什麼關係嗎?”
“你着急,我偏不說,我問你,四天來你死到哪裡去了,一去就是四天四夜,邊個鬼影子都找不到,雪芳,雪案也都同時失蹤,師父氣得大發雷霆,我瞧你今天怎樣去見師父,你知道飛環谷裡出了多大事!!師父那寶貝兒子也差一點死了,你知道嗎?”
玄衣女俠心頭一驚,齊紀雁是秋娘子的兒子嗎?不會吧?他們說的大概是另處一個人!
“什麼?雯妹,你說齊紀雁差點死了!”
“不是他還有誰!整天冷冰冰地寒起一張臉,早死了倒好些,免得見了他整天干吞口水。”
玄衣女俠一聽真是他,心裡一時不知是什麼滋味。接着聽了那女人的話,心中暗罵“不要臉!”身子也就跟着往前移,忽見左邊有棵濃蔭大樹,遂縱身上樹,竟然微聲全無。
玄衣女俠在江湖的名氣,武功也是一等一的高手,這飛身上樹。竟然微聲全無。
玄衣女俠找到一權樹葉較密處藏身,輕輕撥開樹葉往外偷覷,見一棵樹下草地上,坐着一對青年男女,長得都十分姣好,只是女的略帶淫蕩之氣。
隨聽女的說道:“說呀!說呀!怎的不說啦!放手!討厭,誰要你現在討好。去採藥能採四天?”“好了,別生氣了,今天我就去偷兩顆青春消魂丸,好嗎?你一顆,我一顆,一定使你痛痛快快,舒舒服服,直到你討饒爲止。”
那叫雯妹的聽這麼一說,似已見活動,對伸過來的手也不堅拒了,只是依然嬌嘖道:“要我告訴你這四天所發生的事可以,還有辦法保證出脫你失蹤四天的罪名,不但無罪,還有獎賞,只是你得替我辦件事。”
“成,別說一件事,十件八件也成,這次紀雁受了傷,師父一定心疼死了,我就怕玉簫先生不肯饒……”
你先別說得那麼輕鬆,聽了你要不皺眉纔怪。聽着,兩顆‘青春消魂九’仍然要你去偷,可不是讓你吃,要你想辦法給齊紀雁師弟吃,然後將他送回竹室去,別的你就別管了,你酌量酌量是否可以辦得到。”
只見男的雙眉緊皺,兩隻怪爪也停了,“這……這……這……”這了半天,沒這出名堂。
玄衣女俠這一聽,可氣得頭腦發昏,擡手摘了支寸長的樹枝,抖手就朝女的射去。
不想,樹枝剛出手,還未射出三尺遠似被一粒細沙一般的東西一幢,竟往回斜斜飛落。
玄衣女俠心頭一驚,朝那方向望去,見彭中軒躲在三丈外一塊大石後,雙手朝自己連搖。不由得粉臉一熱,暗罵自己該死,怎麼會這樣沉不住氣,其實這在已又有什麼關係呢?蛇鼠一窩,誰管得了他們這種閒事,忽地,那悅耳的聲音又在耳邊清晰地響起,那挺秀正直的臉龐也同時出現在眼前,心中不禁暗自叫道:“不行,我一定得救他,雖然我並不愛他,但我卻不能眼看着這樣一位正直有爲、前途無量的青年,毀滅在這淫婦蕩婊手中。”
她這麼一沉思,可漏聽了幾句話,待其收斂心神再聽時,只聽那淫女的聲音說道:“四天前,飛環谷突傳警報,師父立即召集衆人,分駐要寨,就在當天夜時谷中從天飛降下兩個毛老頭和兩個叫化,師父領着姐妹們迎戰,正巧那天你沒在谷中,四妹雪芳五妹雪案也同時也沒見人,更巧的是玉簫先生也離谷半個月了。
“一場激戰下來,六弟寒霆、九弟寒震當場倒地,紀雁師弟敵住一個帶毛老頭,給帶毛老頭空手逼得團團轉,最後終於讓帶毛老頭一掌打得跌出三丈遠。紀雁師的武功在我們弟兄姐中首屈一指,可是那天不知怎麼搞的,總像心有在焉,我遠遠看到,就一直替他提心吊膽。可是那個纏住我和霞妹的臭跛子叫化,就像逗我們開心似的,一輕一重,一鬆一弛,想走走不了,傷他又傷不着,跛起那隻腳,一蹦蹦的真把人氣死。
“紀雁被打傷後,不知怎的,一下又跳起來,直往他的竹屋跑去,這時候也不知哪個缺德短命的,在房裡放起了一把火,這一下師父可就急了,一面心疼兒子的傷勢不知怎麼了,而且那該死的帶毛老頭還追下去了,另一方面又憂心房子的火勢,可是和她對手的臭化子,長瘦的身子,輕功絕妙,如行去流水般,倏忽在前,倏忽在後,師父一時也傷他不得。
“師正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的時候,飛將軍從天而降。玉簫先生返谷來了,一打量當前的情勢,立即抽出玉簫,將師父替下,師父撒身時,正好閃到我們面前,也是那跛叫化子該死,正好背對着師父退去。
“師你這時恨透了這般來襲的人,一見有機可想,哪還管什麼江湖道義,翻腕拍出一掌,正好擊在破化子後心,將被化子打出二丈多遠,摔倒地上,再也爬不起來。可見師父當時是如何的氣憤。
“師父將被化子拍跌後,就去追那寶貝兒子去了。
“霞妹當時一見跛化子倒地,彷彿記起了戲耍自己的恨意,縱身上前,當胸就是一劍戳下,就在這個時候,真可說千鈞一髮之際,一陣狂風將霞妹吹飛出老遠,緊接着一陣呼哨,來人全部退走。
“姐妹本待追趕,卻被玉簫先生叫住,並吩咐從速救火,一陣撲救。還算及時,只燒燬了你們師兄弟的一座樓。
“不久,師父也回來了,兩眼熱淚盈路,手中抱着已然斷氣的齊紀雁,最後,還是玉簫先生看着過意不去,拼着耗損數十年的內家真力,化了一晝夜的時間,纔將那條小命救回來。
“現在又不是生龍活虎的,只三天工夫就全好了,這還不是師父將祖師孃孃的補丸靈藥拼命地喂。我呀!我就要採他那點陽氣。”
那女的說到這,彷彿在憧憬着自造的幻夢,竟自行停頓了。
那男的追着問道:“雯妹,你又怎能爲我開脫這失蹤四天的罪名呢?”說完兩眼緊盯着女的,期待着她繼續說下去。
女的似從甜夢中驚醒般地“啊”了一聲,接着說道:“這兩天青溪十洞裡,進來了好幾個人物,沒一個能逃得出去,洞口只啞奴一個人守着,你只要弄幾斤好酒一磅,準能說什麼是什麼,這還不都是你的功勞嗎?”
“對!對!難爲你這麼想得到,成!今天我就能使你如願,你放心好了!”他這可不是叫別人放心,而是自己對自己說:“這下總可以放心了。”
接着二人又說了一陣,彷彿定的什麼暗號,玄衣女俠沒注意聽,正準備縱身下樹,驀覺胸脈一緊,大爲顫駭,“哎喲”尚未叫出,且覺“肩井穴”一麻,身子一軟,失去抗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