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樵夫姓安名白,父母早故,僅剩他一人獨自在山野間生活。
所以他熟悉山裡所有路徑,平時就住在石洞後的山谷內躲避人跡,以採藥砍柴爲生。
雖說有時候也會和山匪打照面,可山匪知道他是個一窮二白的樵夫都不愛搭理,所以安白能在山裡苟活至今。
而他之所以半夜出現在崖壁邊,是因爲採藥草迷了路,一直摸到天黑纔回家,且回來才發現,山匪要找的獵物正堵在他家大門口。
不管怎麼說,蘇小七等人總算暫逃一劫,暫時尋了個安身之處。
安白的草廬在山洞後面山谷內。
這裡四壁環山,隱密幽靜,還有無數鬱鬱蔥蔥的參天古木遮掩,是個巧奪天工的藏身之處,若非有人帶路是絕對不可能找到這片世外洞天。
蘇小七最擔心的就是言逸,別人雖說也都重傷再身,但他們尚能自理,可言逸不行。
他的毒症這麼久沒得到壓制已經十分嚴重了,蘇小七便將他先安置在草廬單獨一個房舍內,再向安白借爐竈熬藥草。
可安白一句話讓蘇小七大爲意外。
安白跟蘇小七扶言逸到內室,忽然說:“這位小公子是毒症發作了吧?”
此言一出,言逸和蘇小七皆震驚失色。
蘇小七忙掩飾:“不是的,我家公子只是中了有毒的暗器,他本身沒有毒症。”
“不對。”
安白固執己見的搖頭。
“我家祖上歷代行醫,什麼蹊蹺病症都見過,這位公子面白如雪卻渾身滾燙,眉眼烏青、手足乏顫,明顯就是身脈蘊有毒症的表現。”
言逸和蘇小七再次呆住。
蘇小七啞然:“樵夫大哥,你……還懂醫術啊?”
“略知一二。”
安白倒十分謙遜笑了笑。
“本家祖上曾是前朝御醫,後因禍國亂世遠隱山野,因此世代傳下歧黃之法,在下無事研讀卻也領略幾分。”
他剛說完,忽見蘇小七“撲通”一下雙膝同跪,淚流滿面地懇求。
“既然安大哥你懂醫術,我求你爲我家公子斷斷病症,我求你救他一命。”
“小姑娘你這是幹什麼?快起來,有話好說……”
安白忙扶起蘇小七,十分熱心腸道:“救死扶傷乃醫者根本,今天遇見各位也算有緣,在下自然不會袖手旁觀。”
……
於是,上天再一次將走到閻王殿門檻前的言逸救走。
經過安白細緻診脈,他斷定言逸身中兩重劇毒。
一重是天下奇毒——枯骨蓮,是集天下萬毒藥草凝結而成,中毒者即便能用眠息草壓制毒性,但幾乎沒有辦法驅除此毒。
安白說一句,言逸臉色便更慘淡一分。
蘇小七在旁則聽得膽戰心驚,就聽安白繼續道:“第一重毒在下或可試着緩緩除去,可這第二重毒……”
安白剛說到這裡,言逸突然說話。
“小七,我有些口渴,麻煩你幫我燒一杯熱水來行嗎?”
“哦……好!”
蘇小七冰雪聰明,立刻就知道言逸是不想她知道太多事情,於是馬上起身道:“我去燒水,安大哥,先麻煩你照顧我家公子。”
“小意思。”
安白答應。
蘇小七便出房去燒水了。
房間裡只剩言逸和安白後,言逸才道:“不瞞安兄,我所中毒症牽連性命,更不願禍及他人,所以……”
“公子不必多言,在下明白。”
不等言逸說完,安白便淺淺一笑。
“其實當我診斷出公子第二重毒症時,就已經明白公子處境了,因爲,你所中第二重毒症乃是當世天下人最恐懼,也是最痛恨的蠱毒——嗤寐。”
當安白說出嗤寐二字時,言逸猛氣息回逆,“哇”一聲又噴吐出一口毒血。
安白忙扶住言逸,翻手從懷中逃出一粒丹丸塞進言逸嘴裡,低聲道:“這是千年雪參丹,咬在牙齒間,不可吞下去,沉心呼吸,片刻便能恢復氣息。”
言逸氣咽聲絕下也顧不上疑不疑心,順從聽了安白的指揮,將丹丸含於齒內。
果然,不到片刻呼吸已順暢不少。
安白才放了心,緩緩將言逸扶着靠牆壁坐好。
言逸吐出丹丸後自嘲苦笑一下,道:“既然安兄看的如此透徹,那你應該已經知道我的身份了吧?”
“不錯。”
安白點頭。
“公子雙瞳深藍,又身中頤娑族獨有蠱毒——嗤寐,足矣說明公子身有頤娑族血脈。”
“哼……”
言逸再冷笑一聲。
“那麼,你應該跟其他人一樣對我視如兇獸,一樣鄙夷不屑了。”
“不然。”
安白神情仍似閒雲野鶴般,且帶了淡淡笑意。
“公子,你爲何不問問我一個山中隱醫,卻怎會知曉頤娑族的蠱毒呢?”
言逸之前確實沒想到這一層,忽聽安白如此說他也不禁起了疑。
便試探着問:“安兄之前說醫術乃是祖傳之法,難道內情?”
見言逸問,安白搖頭笑着嘆口氣。
“不瞞公子,在下祖先一介御醫之所以會牽涉朝亂之事,歸根究底還是因爲先祖也有頤娑族的血脈,身不由己潛入禍亂,而如今世代更替,在下相貌也以和大夜國人一般無異,所以,我會懂得嗤寐蠱毒,也一眼就能辯出公子身份。”
“原來如此!”
言逸恍然大悟。
同時,他突然還有了一種驟見故人之感,這時他生於世間後從未有過的感覺。
言逸便忙說:“安兄既同有頤娑血脈,那你可能幫我驅除毒症?”
“這個……”
安白蹙緊雙眉,似十分爲難。
“若說枯骨蓮之毒,在下或有幾分把握,但也要能找到分量很多的眠息草才行,至於嗤寐,請公子恕在下醫術鈍拙……”
話說到這個份上,言逸已經完全懂了。
對於早將生死置之度外的他來說,其實驅不驅毒都不是太重要的。
只是,自從他和蘇小七越來越親近,信任之後,他發現生命也是很珍貴的,能和蘇小七在一起的分分秒秒,都那麼珍貴。
……
等蘇小七端着熬好的眠息草湯藥回到房間時,安白和言逸的對話早結束多時。
蘇小七完全不知道安白身世,只顧看言逸。
雖他面色仍蒼冷如雪,但明顯恢復了幾分力氣,心下鬆了一口氣,便將湯藥端給他。
“公子,這是我借安大哥爐竈熬好的湯藥,小心燙……”
“好!多謝小七。”
言逸感激笑着,伸手去接藥碗,當藥碗在安白眼皮之下一遞一過時,安白已辯出那是眠息草湯藥,臉上不由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