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鼎中鼎,外鼎是僞裝,用來掩飾更爲貴重的內鼎。此時,一座珍貴無比的青銅內鼎,便放在茶几之上,供宗政恪把玩。
這座三足青銅鼎小巧玲瓏,只有成人拳頭大小,形制古樸簡拙。將它託在掌心,宗政恪彷彿能感覺到遠古的氣息撲面而來,滄桑、厚重、神秘。
它的鼎身密密麻麻地刻滿了細小銘文,正是一篇《宗政子巡遊南國記》。銘文以非常古老的文字寫就,這種文字,不是專門的研修者,是不可能看懂的。就算是專門的研修者,也不能看懂所有的文字。
所幸,宗政恪精修佛法,有許多佛經便是以這種卷卷曲曲的文字寫成。她連猜帶蒙,好歹大致看明白了這篇銘文。
其中第三段,確實清楚地寫明,宗政子在遊歷到南安古國時,完成了第九部《人皇治世錄》的編撰。這南安古國,就在如今天幸國的地界內。而且,好巧不巧,就是魚川郡的魚巖府!
但細思之後,宗政恪提出反對意見:“僅憑此文,並不能證明《人皇治世錄》就遺落到了天幸國。宗政子難道沒有回到人皇身邊?就算第九部一直由宗政子珍藏,那也應該留在大齊帝國纔對。那裡,纔有宗政子的嫡脈傳人。也許鏡庭書院的某座藏書樓裡,就藏着這部聖典!”
李懿笑起來,不無揶揄地道:“阿恪呀阿恪,你對你家老祖宗的事兒可真的一點兒也不瞭解。你可知,史書上關於宗政子的記載,到他參與編撰《人皇治世錄》這兒就沒了?這座小鼎上的這篇銘文,如果確定是可信的史實。那麼,它將推翻現有的關於宗政子的史論!”
“這也從側面解釋了,爲什麼會有一支宗政子的後人不遠萬里,從大齊帝國遠遷至大陸的偏遠地域。你若去翻閱族中紀事錄,你會發現,你的先人們的足跡,一直在天幸國周邊諸國徘徊。還不排除一些隱瞞身份的宗政氏祖先。去過更多的國家。而天幸國至少有三分之一的郡府。他們都定居過一段時間。魚巖府,是最後的落腳地!”
李懿的這些話,對宗政恪而言不亞於晴空驚雷。這般有關家族的驚天隱密。以她女子的身份,恐怕一生世也無從得知。甚至,祖父這樣排行非長的家族子弟知不知道,都在兩可之間。
宗政恪不禁喃喃念頌宗祠之前的那副對聯:“召聞玉殿。系本天潢。”
李懿聽得真切,嘆道:“宗政子。他本就身具人皇血脈,隨身攜帶一部《人皇治世錄》是完全有可能的。阿恪,你說宗政子的嫡脈傳人在大齊帝國,這不錯。但你家的先祖,也是宗政子的嫡脈啊!”
宗政恪臉色還算平靜,說到底。與宗政子有關的只是她的這具皮囊。但是,她也不能對此事掉以輕心。她想了想。問道:“這座鼎和銘文,你父皇和師門知道嗎?”
李懿對她笑了笑,搖頭道:“放心,只有你我二人知道。我父皇和師父他們得到的消息,僅僅在於《人皇治世錄》藏於天幸國。他們懷疑的對象是皇室和存世久遠的古老家族。宗政家,並不在此次我的目標名錄裡。”
輕輕吁了口氣,宗政恪用手指重重地掐着太陽穴,喃喃道:“真是個好消息。”又嘆一聲,“真是好消息!”
李懿眸光微閃,提高些許聲調道:“阿恪,除開蕭家是你外祖家,你似乎與裴家和晏家的人都有來往?”
宗政恪挑眉道:“你說裴四與玉質?”
李懿品咂一番,裴四?玉質?難不成那毛頭小子反倒是最大的威脅?
心裡打着主意,他溫和地說:“此番,受父皇指示,配合我那好弟弟要格外注意的家族,其中就有裴家和晏家。雖然裴家宣稱是七十二賢臣之一裴氏的後人,但其實是借其名望,與裴氏半點邊也不搭。不過裴家在天幸國曆史悠久,值得花些心力去調查。晏家比裴家還要古老,最遠的先祖能追溯到天幸國立國之前,自然也是重點調查對象。”
宗政恪點點頭,仍然揉着額角,低聲道:“這些只是你父皇和師父的看法吧?你呢,是自己行動,還是……”
“哈哈!”李懿朗笑兩聲,又看着宗政恪,正色道,“阿恪,你就沒想過找出《人皇治世錄》在哪裡?你要明白,萬一還有別處存在與鼎上銘文相關聯的內容,你們宗政家立刻就會成爲衆矢之的!你就半點也不好奇,爲什麼宗政家能與蕭氏聯姻?爲什麼秦國公主,別的地方不躲,一躲就躲到了天幸國?!”
宗政恪悚然而驚,父親與母親的婚姻,其中的內情,難道當真與《人皇治世錄》有關?在蕭家,會存在與那部神秘聖典有關的記載?比起這部書有可能會帶來的麻煩,秦國公主的爵位之爭簡直就是小孩子的兒戲!
見宗政恪陷入沉思,李懿卻還覺得不夠,又扔出另一個重要消息。他還先斟酌了一番言辭,才道:“阿恪,就連你父母當年的遇難,也是有內情的。莫非你當真相信,在距離嚴家莊和鬼王水寨如此之近的地方,會存在那麼一股足以殺光蕭氏精銳護衛的強大武裝?!”
“你的話,越來越讓我難聽懂。”宗政恪鬆開手指,臉色微微發白,擡眸平靜地看向李懿,“難道你又有什麼內情要告訴我?”
“事隔太久,我也無法得知更多。”李懿搖頭道,“但有一個人,肯定清楚所有的真相。而且,我懷疑,最起碼,你的母親還在世上!蕭氏女,是沒那麼容易死的。”
宗政恪瞪着李懿,久久不能言。半響,她纔回過神,瞬間疲憊不少。她只想報仇血恨,不想沾染太多別的因果。卻沒想到,給予她新生的這具皮囊,竟然與這麼多的麻煩事兒糾纏在一起。
可她避無可避、逃無可逃,因爲血緣羈絆,因爲今生的她姓宗政!至於李懿所說的,那個有可能得知所有真相的人,不用他說,她也明白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