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四章 寧立德的桃花劫

宋麗珠是從寧家來租界的。

她是個懂禮數知進退的女人,到天津自然先去拜見公婆。現在帶孩子過來就是寧志遠的意思,因此不用急着回去,可以放心在寧家吃過晚飯再說。

因爲之前小日向襲擊的事寧立言和寧立德九六關係破冰,對宋麗珠這個嫂子身份更是從心裡認可,否則也不會把親生骨肉送給她。寧立言如此,家裡其他人更不必說,也都把她當作親人看待。宋麗珠本人又會做人,即便是家裡脾氣最大的喬雪對她都沒有惡感。得知她從重慶回來,就都放下自己的事過來陪她,包括陳夢寒、唐珞伊也不例外。

這些人湊在一起,其中還有身份尷尬的,就不方便去飯店,宴席只好開在家裡。楊敏見到兒子歡喜得不得了,哪怕孩子只認她是老嬸不知道是媽媽也沒關係。抱着孩子不撒手,也顧不上招呼別人,宋麗珠反倒是空閒下來。

寧立言趁機提出帶着她到幾個別墅看看,晚上讓嫂子自己選個臥室,目的就是方便說話。

兩人從寧家別墅看到楊敏的別墅,一路上宋麗珠介紹着華家的境況,以及現在的生活。她們離開天津的時候寧立言提供了大筆現金,華老夫人又是個精明能幹的商人,在重慶一開始日子過得不錯。可是後來華老夫人病倒,加上本地政府把她們當作送上門的肥豬,都想撲過來咬一口,情況就變得有點危險。

連家雖然在重慶有些人脈關係,可是也不能完全發揮作用。華家情形一度岌岌可危,多虧連珍關鍵時刻站住來挑大樑,挺着大肚子操持家業四處奔走。以孤兒寡婦的模樣爭取了一些人的同情,從道義上站住腳。

畢竟國人還是憐憫弱者,她又肯讓出一部分利益,有人願意給華家當靠山,局勢因此維繫下來。但是真要說走出泥沼把產業發展起來,還是寧家來到重慶之後。兩家人全面聯合,纔有了一番欣欣向榮的氣象。

本來連珍還想着如果生個女孩就和寧家結娃娃親,可是生了個兒子,這想法就只能作罷。這次宋麗珠前來,連珍還託付她設法看看華子傑,再告訴他華家已經有後的事,當然這件事只能寧立言來做。

兩人邊說邊走,宋麗珠既慨嘆世事無常,又說着國民政府的冷漠,爲華子傑不值。等來到楊敏的臥室,宋麗珠看過佈置之後,誇獎着房間的佈置以及居住條件。

“這房子真好,敏姐這一步算是走對了。就從這佈置就能看出來,敏姐心情非常好。嫂子跟你有什麼說什麼,我看過敏姐在寧家的臥室,房間佈置的死氣沉沉,不知道的還以爲住在裡面的是個老太太。那時候的敏姐雖然看上去沒什麼異常,其實心早就枯萎了。若是沒人管,過不了幾年這人就廢了。現在這樣等於是枯木逢春,你讓她又活了一次。這也正常,有你這麼個貼心人寵她,吃好住好日子過得也舒心還能有自己的事業,她還有什麼不滿意的?要說缺點什麼,也就是缺個孩子,要是承嗣跟在她身邊,那就是十全十美。說到底還是天津好,承嗣跟着我們可是受罪了。”

“敏姐和我都還年輕,要孩子也不爲難。能生一個就能生一堆,這不算什麼。不過嫂子說承嗣受罪,我就有點不明白。重慶那邊條件很差麼?”

“咱們北方人到了南方都不適應,尤其重慶溼氣重,生活起來就更難受。承嗣剛到的時候還出過一次溼疹,把我們都嚇壞了。總算孩子結實熬過來了,可是總歸也是受苦。”

“我知道重慶那邊有很多地方不方便,不光是水土不服,還有和人打交道也是個麻煩。華家那些問題不是自己的問題,所有生意人都會遇到。背井離鄉兩眼一抹黑,原有的關係都用不上,一切都得從頭開始,想必是有無數的麻煩。官方看我們這些有錢的外地人就想殺肥豬,黑道上那邊又是哥老會的地盤,他們有沒有爲難你們?雖然我們彼此隔着一層,但是要想找關係總是找得到。”

宋麗珠搖頭微笑:“看你說的,就把你哥你嫂子看得那麼沒用啊。我也是跑過碼頭闖過江湖的,想當初大江南北黃河兩岸,哪的外碼頭沒去過?什麼苦沒吃過?水土不服什麼的,就沒有我應付不了的。你大哥也是個做生意的人,天南地北哪都去,當初也去過南方,不至於招架不了。我們兩個身體好着呢,你不用操心。就是承嗣太小,看來還是受不了這個罪。”

“嫂子別打岔,先別說承嗣,先說你們兩口子。當地衙門或是幫會是不是找你們麻煩?”

宋麗珠也不否認:“找麻煩是一定的,誰讓我們是外來戶呢,被當地人排擠再正常不過,但也沒到應付不了的地步。不管重慶還是天津,規矩都差不多,民不與官鬥,窮不與富爭。我們手裡有錢,走到哪都不會吃苦。幫會一幫窮人就不用說了,衙門那邊也沒什麼。開始有些刁難,後來我們給立功派了電報,事情已經解決了。”

“那就是有其他的麻煩。”

“看你說的,人活在世界上哪能一帆風順。按下葫蘆起了瓢,一事未了又來一事,這是在正常不過的事。你心眼太多想得太複雜,年紀輕輕操心過甚,留神掉頭髮。你看我回來就疑心有事,這純粹是吃多了撐的。這次回來一是看看公公婆婆,二是看看你們,別的什麼事都沒有。說到底承嗣也是你們親骨肉,應該和親生父母多見幾面。”

寧立言並不相信這種說辭:“嫂子,你這就是小看我了。你應該知道,我現在幹什麼營生。如果連這點眼力見都沒有,我還咱麼吃這碗飯?現在重慶那邊正是發展事業的時候,你是寧立德的左右手,應該寸步不離陪着他。更別說你話裡話外的意思,是想把承嗣留下。當初你們抱走承嗣的時候美得都快找不着北了,這一幕我還記着。現在突然改變主意,這裡面肯定有事。不提寧立德,就說咱們那是什麼交情。難道說這麼份交情,還還不來一句實話?”

宋麗珠臉色微微一紅,笑容漸漸消失,神情很有些赧然:“嫂子糊塗了。三弟不是個普通商人,我這點小九九,果然瞞不過你。得了,既然你猜出來,我也就跟你說實話吧。我們在重慶確實遇到點難處,不過也沒什麼,還是我那句話,這個世界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總不過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可是承嗣太小了,離不開娘懷抱,雖然能找傭人奶媽伺候,可總歸還是不放心怕孩子吃虧。我又是你大哥的貼身秘書,好多工作需要我去做,孩子跟着我們太受罪。再說你看敏姐多喜歡他,她到現在還沒懷上第二胎,心裡正在起急,讓承嗣多陪着她也是好事。說不定還能再給你多帶幾個孩子來,這難道不是一件好事?”

“嫂子這話還是不盡不實。”寧立言引着宋麗珠來到這棟別墅的客廳讓她坐下,隨後親自爲她倒了茶:“敏姐平時總住在我那,這裡很少有人來,嫂子有什麼話都可以對我說。連人都一起殺過,還有什麼是不能講的?”

聽到寧立言提起殺人,宋麗珠便想到之前在唐珞伊診所手刃仇人,以及寧立言設局殺小日向,自己臉也被擦傷的往事。目光越發柔和,端詳着寧立言的臉說道:

“老天保佑,總歸是沒落下疤,要不然這麼個俊後生破相,喬雪她們還不得把我大卸八塊啊。”

“多虧珞伊的醫術好,再就是我運氣旺,要不然真不好說。我爲麗珠嫂子都犧牲這麼多了,你還跟我說假話,這合適麼?”

“不是嫂子跟你說假話,而是這事沒必要跟你說。這不是你能解決的事,說不說都沒用。你就別掃聽了,也鬧不出什麼來,犯不上擔心。”

寧立言看她態度真誠,估計這樣問肯定得不到答案。想了想,臉上重又露出笑容:“嫂子不說,那我就要淘氣了。”

“都當爹的人了,還淘氣啊?行啊,你說你想怎麼淘吧?”

“你不說,我就要猜。萬一猜不好,嫂子不許生氣打人。”

宋麗珠也被逗笑了,也拿出大嫂逗小叔子的派頭:“行,你就猜吧。猜對了也沒有獎勵,要是胡猜亂猜,嫂子饒不了你!”

寧立言站起身在宋麗珠面前走來走去,裝模作樣地掐手指頭,好像是在算卦。把宋麗珠逗得又是一陣笑,剛纔的壓抑氣氛隨之消散。

寧立言忽然開口:“這次的事估計和你們兩口子有關吧?你來天津既是送孩子,也是躲風頭,如果躲不過去,也少了個拖累,我說得對不對?”

笑聲停止了。

宋麗珠看寧立言的眼神有點怪,彷彿在看個妖精。“三弟,嫂子知道你有本事,也知道你乾的不是普通人能幹的營生。可是你這行難道真的講究能掐會算,能前知五百年,後曉五百載?”

“我要有那份本事,就不這麼問了。我只能根據常理推測個大概,你們不是麻煩人的性子。如果是遇到難處,肯定是自己解決,不會回來爲難老家兒。所以回來不是求援,而是躲事。這事應該跟你們兩有關係,一般人猜肯定會猜測是有人惦記嫂子花容月貌惹出來的風波。可是以我對嫂子和寧立德的瞭解,若是真有人惦記你,你反倒不會這麼個跑法。所以我有點吃不準。你也就別讓我猜了,乾脆跟我說實話吧。”

宋麗珠無奈嘆息:“你這脾氣啊,非得打破砂鍋問到底,我就跟你說了吧。這事跟我有關係,卻不是從我身上惹出來的。在別人眼裡可能還是好事,若是落到你身上保不齊是個皆大歡喜,可是在我這就是個逆事。有人看上你大哥了,想給你換個嫂子,這事你幫得上麼?”

“看上寧立德了?誰那麼不開眼啊?”

宋麗珠一瞪眼:“去!這叫什麼話!你大哥哪點不好,要我看,他比你這三土匪強多了。看上他的,是你二哥那個有勢力的老丈人,他雖然只有一個女兒,卻有好幾個侄女,內中還有出國留學的。年輕漂亮家世又好還沒成家,那位大人物想要再從寧家招一個女婿,結果看上你大哥沒看上你。這回明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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