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淄大將軍府。
自從馬場被燒,以及戰馬被劫,齊王司馬囧整日裡像是吃了炸藥似的,動輒遷怒於下人,這幾日被活活打死的下人,已經好幾個了,但讓祖狄頗爲奇怪的是,此刻司馬囧居然一臉的笑容……
祖狄出生北地豪族,青州許多事務都需要祖狄從中斡旋,因此祖狄在司馬囧面前倒不至於畏畏縮縮,見司馬囧正春風滿面,祖狄忍不住打趣道:“呵呵,不知何事讓主公這般高興,可否與在下分享一二?”
“士稚來得正好,本王正有事與你商量,呵呵!”說到最後司馬囧竟忍不住笑出聲來。
“主公但講無妨!”祖狄越發疑惑。
“嘿,前些日子,士稚還說司馬倫自身難保,定然不肯與本王聯手,對付那妖后.......呵呵,這回士稚可是大錯特錯了!”
祖狄一怔:“此話怎講?”
司馬囧撫須而笑:“呵呵,本王剛剛收到司馬倫來信,他很快會在洛陽行廢后之事,並讓本王準備周全,他一旦起事,我與司馬越便可立即起兵,並吃下整個徐州,然後與他遙相呼應!”
“趙王要行廢后之事?可他如今連宮衛軍都不能徹底掌控,他憑什麼?”祖狄疑惑道。
“呵呵,至於他司馬倫爲何有這般底氣,暫時不得而知,不過你也別小看了我那位叔祖,他在洛陽經營多年,若是沒有半點後手,本王絕不相信!”
“這件事實在匪夷所思,主公務必謹慎!”祖狄忍不住提醒道。
“士稚什麼都好,就是爲人太過謹慎了些,按照計劃,本王只需在青州厲兵秣馬,又不用承擔何等風險,趙王若成事,本王依計行事便可,若是他失敗了,本王也只當操演兵馬而已,最多損失些錢糧罷了,這等一本萬利的買賣,本王何須顧忌?”
儘管滿心的疑惑,可又找不到反駁的話語,祖狄隨即附和道:“主公此言有理!”
“同時東海王也帶信,稱動手之時,由他對付石崇手中那兩千牙門軍,事成之後,下邳與彭城由他掌控,而東莞與琅琊二郡,則歸本王所有。”
聞聽二王事後分贓之事都已商量好了,祖狄再次提醒道:“牙門可是天下有數的強兵,哪裡有如此容易對付?別說東海王,即使再加上主公,也未必吃得下來,主公可考慮過其中的風險?”
“趙王曾在信中提過,本王與東海王動手之時,他的人會在下邳暗中策應我等。”司馬囧進一步解釋道。
祖狄心頭一震,道:“莫非趙王在牙門軍中,埋有棋子耶?”
“這個就不得而知了……”想起那夜自己被攆得如同喪家之犬一般,司馬囧頓時一臉的獰笑:“嘿嘿,那石家小兒若落在本王的手裡,不將他碎屍萬段,難解我心頭之恨!”
.......
冬至將近,天氣越發冷寒,後院還好有一大片竹林,才讓整座莊子沒那麼單調。
數日之前,命石旺爲莊子裡每人添置了一套厚實的麻衣,按理說,作爲老闆的石韜早就該爲下人們添置冬衣了,但無論石韜還是雨荷、甚至青衣,對此都沒什麼經驗,若非上課時發現孩子那可憐兮兮的小模樣,石韜指不定都還想不起這事。
石韜給孩子們上課的時間,大多選在下午,下午室外的溫度反而比室內暖和,石韜也不講究,直接將客堂搬到了竹林邊上,能穿上新的麻衣,許多孩子居然不能專心聽課,且時不時的擺弄一下身上的新衣,好在石韜也是從農村出來的孩子,知道穿新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受,因此非但沒有責怪那些孩子,反而停課爲孩子們講起了“西遊釋厄傳”來。
“高老莊內,行者使出神通,搖身一變,變得就如那女子一般,獨自個坐在房裡等那妖精。不多時,一陣風來,真個是走石飛砂.......”
不大一會兒,青衣、宋禕、雨荷全都放下手中的活計,坐在孩子們的身後,聚精會神的聽起故事來。
就連羊獻容也忍不住以輕紗遮面,且躲在竹林的某個角落,豎着耳朵聆聽。
“那長嘴怪,哪知真假,走進房,一把摟住行者所化女子,就要與之親嘴兒.......”
才說到“親嘴”二字,少年們頓時轟然大笑,而女子則一個個垂下粉臉,且一副欲羞還喜的嬌俏模樣,瞧着少男少女們那副光景,石韜卻是一臉的喟然。
突然發現竹林之中傳來響動,石韜側臉瞟上一眼,只見一抹青色閃過,哪裡還有人影,因此並未深究。
將高老莊的故事一口氣講完,心中惦記着酒坊之事,石韜沒有繼續授課,而是給孩子們留下幾道課外題,便收拾家當,轉身離開。
回到自己的書房,將一身寬袖長袍脫下,卻換上一身勁裝。
說是勁裝,但這勁裝,卻是在此時北方盛行的兩襠武士服的基礎上稍稍做了修改。
此時胡漢混搭的情況較爲平常,除了寬袖長袍的士人標配,閒暇時,也有部分標新立異的士人,好穿奇裝異服。
比如秀有道家或佛家紋飾的衣袍,也有穿窄袖、外加分了兩襠的胡袍演化出來的武士服,但平常所見的武士服雖說分了兩襠,可褲腳卻顯得肥大無比。
而石韜所穿這套武士服,卻是因爲發現青衣自行縫製的“練武裝”,居然跟後世的運動裝無限接近,這才讓人專門縫製了幾套方便訓練時穿戴的緊身衣物,哪知這一穿便再也脫不下來,除了會見官員,或跟孩子們上課,平常皆是一身新款武士服。
換上武士服,走出書房,卻發現仍是那身海青色道袍的羊獻容,正於書房外徘徊。
或許是聽到了開門聲,羊獻容儼然一副驚慌失措的表情。
見那張絕美的臉龐,正逐漸恢復往日的色彩,令石韜微微感到錯愕,隨即恢復正常,見對方一副慌張的模樣,便忍不住問道:“青蓮居士……是在找我嗎?”
二人明明仇深似海,可轉眼之間,二人竟一同爲人師表,且一再向小賊妥協,甚至有求於他,我羊獻容什麼時候變得如此輕賤了?這難道是人爲刀俎、我爲魚肉的緣故麼?對,一定是這個原因。
這便是此刻羊獻容內心最真實的寫照。
發現對方的眼神,忽而躲閃,忽而清透,有時似乎又充滿了鄙夷,內心彷彿正波濤翻滾,石韜猜測,羊獻榮或許有什麼爲難之事要尋求自己的幫助,便問道:“有什麼事,說吧!除了還你自由,餘着,七郎儘量滿足!”
一雙粉嫩的拳頭,突然捏得緊緊的,且垂於身體兩側的手臂,輕輕搖晃,似乎從剛纔的掙扎與煎熬,突然變成了一臉的決然。
石韜突然想起前世誤入傳銷組織,導師爲一羣菜鳥打過雞血之後的光景。
忍着讓自己不至於笑出聲來,石韜說道:“有什麼事,到我的書房去說吧!”
羊獻容搖了搖頭,道:“本居士的確有些疑問,打算請教.......請教石老師,爲了避免瓜田李下,你我還是去外面說吧!”
院子裡的人對石韜的稱呼,可謂五花八門,有的叫“主人”,有的叫“爺”,青衣卻又叫他“郎君”,而雨荷則叫他“少爺”,宋禕又稱他“七郎”。
講真,這些五花八門的稱呼,硬是讓他頭疼不已,青衣雨荷、宋禕、一早叫慣了,一時也不好扭轉,而那羣小傢伙,石韜則讓他們統一稱呼自己“老師”。
在石韜看來,叫老師,總好過叫他主人、或者爺之類的。
忽聞羊獻容稱自己“石老師”,石韜的麪皮,忍不住抖了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