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獻榮那充滿仇恨的眼神,直到此刻,石韜仍然記憶猶新,但眼前的小娘,居然肯跟着孩子們稱自己一聲“老師”,這一改變,實在讓石韜“受寵若驚”。
石韜莞爾道:“呵呵,去哪裡說話,由你帶路可否?”
雖然仍有那麼一絲緊張,可跟剛纔相比已經好多了,羊獻榮邁着小蓮步,徑直走到後院一處較爲空曠之地,從袖口取出一張紙來,隨手遞給石韜,然後退了回去,與石韜始終保持安全距離。
“這是按照你講的內容,推演出來的計算方式,不知對與不對?”
羊獻容曾將他的備課本借去看過,但當時石韜不過剛剛默寫出加減法的豎式運算公式,而如今才教孩子們十以內的加減運算,許多孩子連加減法的口訣表也都記不住;
哪知手中那張紙,上面所寫,竟是千位以上的加減豎式運算,這讓石韜很是吃了一驚。
羊獻容出身好,學過算籌並不奇怪,但這般舉一反三的能力,卻是讓他由衷的佩服,石韜因此問道:“你是如何做到的?”
避開對方的眼神,羊獻容斜視着一旁,道:“家中曾爲我請過一位懂得珠算的教習,你所謂的豎式加減之法,與那珠算之法,竟有異曲同工之妙,不過更便於計數罷了,只是不知我所推演出來的方法,對否?”
石韜又是一愣,據說珠算之法出現於東漢末年,到如今還不到五十年,雖有人懂得珠算之法,卻也僅僅限於一小部分人知道,並未普及,再一個,據石韜瞭解,這個時期的珠算之法也僅僅是簡單的加減運算,而非後世那般擁有整套的加減乘除口訣,平常計數大多以刻有數字的木棍等物,並擺出橫豎式子,然後再行推演,如此謂之籌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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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了更接地氣,石韜不是沒有想過教孩子們珠算之法,但前世雖然學過珠算,但也只懂得珠算的加減口訣,更復雜的運算,連他自己也忘得一乾二淨,更別說教授別人,這才改教孩子們阿拉伯數字、及運算法則。
不想,眼前這位小娘卻用珠算之法,從十以內的數字運算,推演到千位運算。
石韜沉思片刻,而後說道:“想知道自己推演的結果對與不對,自己去看吧,我已經將後面的方法寫在紙上,如果你感興趣,可拿回去學習,只是記得按時歸還,沒有它,我可沒辦法給孩子們上課!”
在家時,曾聽阿爹提過,眼前這人剛過束髮之年,此際卻一口一個“孩子們”愣是毫無半點愧色,他口中所謂的“孩子”,許多都比他大了不少呢.......
羊獻容癟了癟嘴,不置一言的轉身離開。
羊獻容剛剛離開,宋禕一頭冒出,且盯着石韜上下打量,樣子顯得極其古怪。
被盯得很不自在,石韜打趣道:“看什麼看?沒見過如此俊俏的郎君麼?”
“你們剛纔在聊什麼?”宋禕儼然一副特務的表情。
上前颳了刮對方晶瑩的瓊鼻,石韜不置可否道:“我要去城外酒坊,你去不去?”
將石韜那隻豬蹄打開,宋禕道:“家裡哪有外面好玩兒,人家當然要去了咯!”
.......
洛陽,忘仙樓。
是夜,蘭蔻又打發走一波難纏的客人,這才款款來到三樓。
趙王司馬倫與孫秀,一早來到忘仙樓,似乎在等什麼人,此時已入夜,張羅好酒食,蘭蔻來到趙王專屬的書房外面,正打算敲門,裡面傳來孫秀的說話聲,蘭蔻將正要敲門那隻手,收了回來。
“自從放出太子黨羽打算廢后的消息,宮裡果然有了動靜,許多對太子不利的消息再次傳出,就連太子酒後失言那件事,也被人從新拿出來說事,若非賈后打算反悔,那些黃曆,如何會被人翻出?”
司馬倫道:“孫先生言之有理,那妖后自以爲行事天衣無縫,豈知只是掩耳盜鈴罷了,此等伎倆,明眼人一眼便知,她不過是借太子之名,掩護假子順利生產罷了,可本王豈會容她奸計得逞?”
“主公明鑑!不過我等也不能掉以輕心,眼下,太子黨羽定然被賈后盯得頗緊,主公不宜與他們往來過密,以免暴露主公之意圖,但主公可與太子隱藏在暗的那股力量勾連!”
“你是說.......可那人是個死腦筋,若非見到太子的信物、及手書,那人恐怕不會輕易就範!”
“主公何不親自與太子見上一面?”
“一個廢太子,何須本王親自出馬?”司馬倫滿是不削道。
“主公您想,太子如今已是那婦人砧板上的魚肉,生死由賈后一言而定,此刻如果主公表示願意投靠於他,並幫他廢掉賈后,太子會是何種感受?”
“他自然對本王感激涕零,可本王將身家性命全都壓在這場賭局裡面,最後卻要爲他人做嫁衣裳,本王如何甘心?”
“誰說主公要爲他人做嫁衣?兵權一旦在手,誰生誰死,還不是主公的一句話麼?”
“你是說.......”
“主公要去見太子,自然要買通金墉城的守衛將官,既然主公能收買那些人一次,爲何不能收買第二次、第三次?主公一旦取得太子信任,並將那支隱秘力量握在手中,廢掉賈后的同時,卻將太子被害之事,往那婦人身上一推.......如此可謂一箭雙鵰!”
司馬倫脫口讚道:“此計大善,只等石家的財貨一到洛陽,本王會設法跟太子見上一面!”
“調動大量錢財,必然會引起石家的警覺,若石家順藤摸瓜,追查財貨的去向,很容將主公牽扯出來,所以主公還須安排石崇身邊那人早做準備,一旦發現石崇有所警覺,立即動手誅殺,甚至不用等到主公起事的那一刻!”
門外,蘭蔻的身體霎時一軟。
.......
冬至大如年,冬至歷來是漢人眼中最重要的節氣,“漢書”雲:冬至陽氣起,君道長,故賀!
從漢代開始,稱冬至爲冬節,在這一天要舉行皇帝祭天的盛大典禮,同時官府要舉行祝賀儀式,稱爲‘賀冬’,官方例行放假,流行互賀的‘拜冬’禮俗。
這樣的節氣,石韜自然不能免俗,不但所有官員放假一日,就連酒坊的工人,乃至修建郡守府的流民,同樣讓他們休整一日。
另外,石韜吩咐郡兵買回一百頭羊、及五十頭豬,手下官員分了一部分;部曲、郡兵、胡人又分去一部分,石韜爲家裡的留下一部分,剩下的則分給酒坊的工人,及修建郡守府的流民,整個下來足足花費了好幾萬錢。
由於這部分錢是石韜自己掏腰包,因此旁人也無權說東道西。
買地擴建酒坊、部曲們的月錢,加上一些雜七雜八的開銷,賣馬得來的一百萬錢,已經去了一半,至於河間王多給那二十萬,則換成糧食,也都陸續進了石韜的糧倉。
光從吃飯來說,有了那二十萬錢的糧食,已經足夠手底下兩百多號人,外加數十匹戰馬一年的口糧,但仍讓他有種花錢如流水的緊迫感。
這還不包括郡兵的開銷,郡兵屬於公器,開銷自然從收來的賦稅中出。
按照目前的花錢速度,或許等不到郡守府建成,石韜便會捉襟見肘,那麼安頓流民的想法,也將會就此落空,好在再過兩個月,蒸餾酒即將問世,如果能撈到第一桶金,流民也就有了着落。
冬至這一天,石韜一大早起牀,先是慰問一衆官員,然後是慰問部曲、酒坊工人、以及流民,下午則是在郡守府臨時辦公地點設宴款待官員,以及本地的大戶。
走完了官面上的程序,石韜打算去跟部曲及郡兵們聚上一聚,不想家中來人了。
石中玉與葛洪的到來,讓石韜竟有種他鄉遇故知的意外之喜,可跟着石中玉、及葛洪一同到來的那名女子,卻讓石韜很是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