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老四也是個狠人,一見事不可爲,走得那叫一個乾脆;
當然,石韜剛纔那句狠話也就說說而已,一來石方甚至來不及取下箭袋便趕了過來;再一個,就算石方有箭在手,何老四若渡水逃走,石方射中的機率也不大;至於讓石韜繼續施展水下小白龍的身手去跟一個亡命徒拼命,顯然屬於不智;所以石韜只能眼睜睜看着何老四逃走。
上岸剛和石方匯合,甚至顧不得一身似落湯雞,便讓石方順流而下,看看是否能找到辛五;辛五的命的確不值錢,但據石方所言,兩名箭手已經喪命,而何老四又跑了,想要知道是誰派人來刺殺他,唯一的希望,便只能落在辛五的頭上。
撲面躺着的石中玉,箭頭周圍一大片衣襟被染紅,時間過去這麼久,石中玉生還的可能微乎其微。
石韜心情複雜之極,隨自己進了一趟洛陽城,回去人就少了一個,這讓他如何面對那個小妮子呢!
蹲下身來,探手試了試鼻息,石韜心中頓時揪緊;
有熱氣呼出,說明對方還活着,雖說救回來的可能依然渺茫,可石韜卻不願輕易放棄,撕開箭頭周圍的衣襟,箭頭並未深入,似乎先射中骨頭,然後又斜着刺入數分。
沒有移動石中玉的身體,石韜將馬車趕來河邊,並將車廂空出來一大片,而後只等石方回來。
這時石韜已經開始後悔:“唉,早知這傢伙沒死,也不用讓石方去碰運氣了,早早帶他去醫治纔是正題!”
一炷香的功夫,石方竟然擰着人事不知的辛五回來了。
“這廝還有氣息,剛剛繞過這道河彎就被石頭卡住了,不過等我找到他的時候,已經是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郎君打算怎麼處置他?”
辛五的樣子明顯是溺水後昏迷過去了,對他做人工呼吸顯然不太可能,便只能採取簡單粗暴的方法施救,“頭朝下,將他的雙腿提起來!”
吐了好多水,辛五逐漸清醒過來,朦朧的雙眼,剛一發現肉票便打算撲過去。
石方一腳踢在對方胸口之上,“老實點,若非我家郎君有話問你,早將你送去見閻王了!”
心裡惦記着石中玉的傷勢,沒工夫跟這廝墨跡,石韜撿起辛五隨身佩戴那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道:“誰派你來的?”
辛五隻是冷笑,卻不做聲。
將刀口往肩膀處偏了偏,刷,辛五的肩上立即出現殷紅之物。
“嘶!”辛五吸了口涼氣,卻依然不吭聲。
“老子叫你硬氣!”石韜臉上隱隱透出陰鬱之氣,突然將刀尖朝下,對着辛五的大腿猛地扎去。
“啊......”辛五頓時嘶聲裂肺地發出慘叫。
石方望着小主人的眼神,竟多出一絲別樣的東西。
“最後再問你一遍,誰派你來的?”石韜滿是煞氣的問道。
“我是趙王府的人,是霸城候派我們來的.......”說完,辛五滿臉盡是懼色。
石韜一愣,忍不住朝石方看去,石方似乎同樣充滿了疑惑。
“趙王難道要提前動手了?”石韜暗自心驚。
可轉念一想,似乎又說不通,即便趙王要對石家下手,也必然是先動石崇,沒有必要對他這種無足輕重的小人物下手;何況皇后賈南風對石崇寵信有加,沒有賈后的首肯,趙王絕不會明着與石家開戰。
石韜瞪着辛五道:“霸城侯讓你們半路截殺於我,趙王可曾知道?”
“霸城侯是揹着趙王下的命令,且交代我等,絕不可泄露半句!”反正已經開口,辛五倒也乾脆,將自己知道的全都說了出來。
“擦!真是嚇死老子了,還好不是趙王.......不過本郎君明明沒有得罪過他司馬祤啊,他爲何派人半路截殺老子呢?”鬆了一口氣的同時,石韜感到這件事實在匪夷所思。
“霸城侯爲何要殺我?”石韜又問。
辛五搖頭。
“看好他!”
將刀遞給石方,石韜揹着一雙手,卻開始左右徘徊起來。
無論司馬祤要殺他的理由是什麼,二人的仇怨畢竟已經結下,兩天之後便是出發之日,一旦到了東莞,司馬祤的手未必能伸到東莞去,所以也不必擔心再發生刺殺這種事;
石韜所擔心的,反而是司馬祤莫名的敵意,卻使得趙王提前對石家下手;
那樣一來,讓他準備的時間就不多了,沒有撈到足夠的家底之前,未來的路可不好走啊;
完全無法把握命運的感受,一早已體會頗深,這纔剛剛見到一絲曙光,便有人跳出來搗亂,這是他絕對無法容忍的……
似剛剛做出了重大決定,這一瞬間,石韜整個的氣質彷彿發生蛻變,轉過身去,手指辛五道:“石方,殺了他!”
“噗哧!”
一顆碩大的頭顱,瞬間滾出老遠,血賤了一身,二人竟不自知。
“石方,你很好!”石韜嘴脣微翹,臉色卻很平靜。
連同染血的刀,石方雙拳一握,抱拳道:“謝郎君誇獎!”
藏在袖口下那雙手微微顫抖,石韜走向石中玉,朝身後的石方招呼道:“來,幫我一把,將他擡到馬車上安頓好,我們立即去鄭氏醫官!”
……
趙王府!
躲在居所內的司馬祤內心正惶恐不安,直到這會兒,依然不見有人傳回消息,成與不成總該有個消息不是,時間越久,他內心的不安就越發強烈。
刺殺石七郎可不比隨隨便便打殺幾個賤民,那可是皇后身邊的紅人徐州刺史石崇之子,事情一旦被捅破,必定會惹出皇宮裡的大人物;一輩子關在金墉城內與廢太子作伴還算輕的,就憑他一介庶出侯爺,就算抵命也不是沒有可能。
這樣的當口,他甚至不敢派人過去打探消息;此時此刻,他甚至開始爲昨日的衝動之舉後悔不已,
“都怪那賤人,若非爲了她,本候何苦冒如此風險?平白便宜那石七郎不說,還讓本侯終日提心吊膽,唉……父王也是,你既然擔心那個賤人納之不祥,不如便宜了本侯,最後卻便宜了一個外人,真是何苦來哉?”
……
鄭氏藥堂後堂!
見鄭隱出來,石韜一臉焦急的迎上前去:“鄭醫氶,石中玉可還有救?”
鄭隱沉聲道:“傷口倒不深,也不曾傷及內腑,只不過失血過多,同時傷口處發紅,全身燙得厲害,因此,老夫也不敢斷言……能不能活下去,還要看他的造化!”
石中玉的傷勢不足以致命,他之前便有這樣的判斷,不然耽擱那麼久居然不死,那得多大的求生欲吶?
但以此刻石中玉的症狀來看,十有八九是因爲細菌從傷口處侵入體內,而後引發高燒,以及傷口感染!
傷口感染在前世那會兒,很少聽說會死人,可對沒有抗生素的這個時代來說,能靠自身免疫熬過來的傷者,恐怕還不到兩成。
在這個時代,醫者大多使用鹽水和醋作爲外科消毒劑,雖說不如酒精那樣效果顯著,但也聊勝於無,至於內部感染,患者除了用身體去抗,便只有等死了。
“青黴素……”石韜雙眉一揚,甚至來不及跟鄭隱招呼便衝出後堂。
“石方,你帶上這枚印信,立即趕往金谷園,讓父親派五十部曲過來,就說本郎君路上遭遇毛賊,受了驚嚇,需要人保護,另外,讓葛洪、青衣……以及雨荷趕來這裡!”
“郎君不打算告知家主實情嗎?”石方問道。
“不必!你只需按我的吩咐去辦,至於其它,本郎君自會一力承擔!對了,還有一事你需記得,回去的時候記得將那幾個傢伙的屍體處理乾淨,我不想節外生枝!”
石方不再多言,接過印心,轉瞬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