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又有數名幕僚前來報道,其中既有徐州各大家族舉薦過來的人,也有像羊玄道這類官員推薦的親屬,就連老爹也派了一名監御史過來。
監御史,隸屬御史中丞,負責監察郡守跟其他官員,按理說,監御史、以及郡尉這樣的官職,應當由朝廷直接任命,可石崇本爲徐州軍政一把手,同時還是天后親信,無論讓劉胤任郡尉,還是安插監御史這樣的官員進來,也沒什麼可奇怪的。
石崇安排過來的監御史,名李子游,是母親李氏的族人,石崇如此安排,也是爲了讓石韜不至於那麼反感;
劉胤爲郡尉,李子游爲監御史,羊玄道則成了郡丞,至於像縣令或是一些七雜八的官職,石韜都懶得操心,同時也輪不到他操心,幾乎由石崇一手安排。
郡守的班底算是勉強組建完成,剩下便是吃吃喝喝、以及相互拉關係的環節;
石崇開始在刺史府大擺宴席;
被邀請的人,除了各地郡守、郡尉,還有不少徐州本地豪強。
參加酒宴的人,照舊被分了成三六九等;
地位稍差的,如豪強之流,只能在院子裡就坐;
而郡守、郡尉一類,則可進入廳堂;
像羊玄之這類背景深厚的官員,則被石崇請到了內院,並以家宴的規格招呼。
這一日,石韜與劉胤相約來到刺史府後院。
除了羊玄之,石韜還見到了綠珠、以及宋小蘿莉,最讓他意外的是,偷看他噓噓的羊家小娘,竟然也在酒宴之上。
中規中矩的來到石崇身前行了一禮,而後又對羊玄之行晚輩之禮,最後纔跟另一邊的綠珠等人打過招呼,石韜從頭到尾皆是一副目不斜視的乖寶寶模樣,更不敢與那羊家小娘的眼神碰撞。
一邊是長輩,另一邊是女眷,最後只剩石韜與劉二郎單獨一桌。
對石韜擠了擠眼,劉胤將腦袋湊過來道:“難得與宋小娘共飲,七郎可否表現一二,來幾句詩詞,以此助興?”
看ZZ似的盯着對方,石韜很是惱火.......你特麼犯花癡,卻要老子幫你吟詩助興,虧你小子想得出來。
轉念一想,石韜竟然猥瑣的笑了。
“七郎笑什麼?”劉胤問道。
摸着下巴,石韜輕笑道:“呵,讓我吟幾句詩詞,也不是不行,但我只說給二郎聽,再由二郎吟給宋小娘聽,這樣如何?”
“你肯幫我作詩?那怎麼好意思……”
“附耳過來!”石韜一本正經道。
過了一陣,劉胤藉着酒勁,起身並去了被木質屏風隔開的女眷那頭。
一羣女眷,如同看猴子似的望着他,竟無一人招呼。
劉胤也不以爲意,先是敬了綠珠等人一盞酒,而後便直勾勾的盯着宋禕,且再也挪不開眼睛,趁着酒意,劉胤鼓足勇氣道:“宋小娘子,今日,就讓我劉二郎爲你賦詩一首,可否?”
劉胤平日裡是什麼德行,不但宋禕清楚,就連綠珠也是有所耳聞,與過去的廢材老七,原本就是一路貨色,全都是不學無術之輩,又哪裡做的出詩來……
莫非跟石七郎如出一轍,腦袋被摔壞了不成?
宋禕先是一愣,而後竟不自覺的向石韜所在的方向看去,透過木質屏風的空隙,發現那個傢伙正對着自己擠眉弄眼,宋禕那張小臉,陡的一紅;
收回目光,心不在焉的宋禕,隨口敷衍道:“劉二郎作的什麼詩,念來聽聽……”
見宋小娘發話,劉胤大受鼓舞,搖頭晃腦的樣子,爲酒宴增添不少喜感。
“紅豆生南國,
春來發幾枝。
願君多采擷,
此物最相思。”
這首“相思”,爲五言詩,起句因物起興,語雖單純,卻富於想象;接着以設問寄語,意味深長地寄託情思;第三句囑人相思,背面卻深寓自身相思之重;全詩情調健美高雅,語言樸素無華,韻律和諧柔美,可謂絕句的上乘佳品!
如此朗朗上口的詩句,與當下世面流傳的“清平調”,無論辭藻還是意境,都截然相反,“清平調”辭藻華麗,且感情熱烈奔放,而這首詩卻顯得樸實無華,且寓意曲折。
再者,綠珠與宋禕,皆是南人,紅豆正是產自家鄉之物,睹物思情,這幾句詩,非但讓衆人覺得新穎,更勾起了師徒二人的思鄉之情;
尤其是綠珠,只見她秀目之中,熒光涌動,眉間浮現一抹憂愁,思緒早已飄到了千里之外;
宋禕稍微好點,只是被那句“願君多采擷”,撥動了心絃……似乎想到了什麼,宋禕偷偷朝屏風處看去,而後麪皮開始發燙,“是他作的詩麼?可他爲何要讓劉二郎代勞,私下念給人家聽不好麼,非得拿來這裡顯擺,真是羞死人了!”
一桌子的女眷,表情各異,尤其宋禕那副欲喜還羞的神態,更撓得劉胤心癢難當,直了直身子,劉胤繼續說道:“這首詩,名爲‘相思’,是二郎專門爲宋小娘子所作,只是不知,可否入得諸位娘子的眼睛?”
羊獻榮瞅瞅劉二郎,又望一望宋禕,卻發現宋小娘的心思,彷彿並未在劉二郎的身上,反倒往屏風那頭不停的偷瞄,羊獻榮暗道:“莫非這首‘相思’,又是那登徒子所作麼?”
眼神遊離的宋禕,難得露出一抹淑女的風情道:“承蒙二郎擡愛,宋禕心領了!”
明明是在對劉二郎道謝,宋小娘的眼神,卻依然流離於屏風那頭,羊獻榮實在沒忍住,便偷偷朝屏風看去,透過縫隙,且正好發現那登徒子正一臉猥瑣的朝這便窺視;
二人的目光正好相撞,羊獻榮趕緊將腦袋一轉,裝作不經意的樣子朝其它地方看去。
而另一頭,石韜同樣趕緊收回目光,且換成正襟危坐的樣子,繼續飲他的酒。
“呵呵,只要.......只要宋小娘子.......喜歡,喜歡就好!呵呵!”劉二郎漲紅着一張臉,興奮得連說話都不利索了。
放下思鄉情結的綠珠,似發現幾個小傢伙有古怪,劉家二郎正盯着宋禕傻笑;而愛徒宋禕,則是一臉嬌羞的小模樣,且時不時朝屏風那頭看上一眼;羊家小娘最爲古怪,她一會看看宋禕,一會又瞧瞧劉二郎,不經意間,目光還會對着屏風那頭一掃而過;
綠珠若有所思,臉上隨即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笑容滿面的劉胤,總算回到席間,且一拳錘在石韜的肩上:“好兄弟,講義氣,日後水裡火裡,只管吩咐一聲,我劉二郎必定兩勒插刀!”
石韜呲了呲牙,道:“過去都是二郎替我背鍋,如今幫你不是正該的麼?一世人兩兄弟,你還跟我客氣個什麼勁?”
又是好一陣兄弟情深,突然想起大首領那件事,若不跟石崇解釋一二,恐惹得父子二人生出間隙,石韜當即端起酒杯,走到石崇跟前:“願我朝從此四海昇平,更願二位大人早日回到帝都,面見天顏!小七先乾爲敬!”
瞧着越來越會說話的石韜,石崇發自內心的笑了,石家又出頂樑柱,他自然歡喜;
石家不比羊家,雖說也算世代勳貴,可如今,除了石崇,再無一人能與他遙相呼應,一旦遇到危急,像羊玄之那等家族,只需拋出一枚棄子,便可以化解危急,卻不會動搖其根本;
而石家則不同,表面看着風光,可一旦石崇失勢,整個石家便會跟着一同傾覆,最多留下旁系,繼續苟延殘喘;但石家七郎的崛起,對石崇而言,絕對是意外之喜;
石崇的目標,自然不可能僅僅限於一個刺史,而是朝廷中樞那三公九卿的座椅,且在不久的將來就會實現,可他一旦回到中樞,除了與其他豪門結盟,便再也不能向外伸出觸角,甚至一有風吹草動,石家再想翻身就難了。
如果石家另有族人崛起,情況又會不同,就比如這次爲東莞挑選幕僚一事,假如東莞郡守並非石韜,而是朝中委派的官員,石崇再想一言而決,實屬妄想;
況且,石韜從一個白身,突然成爲郡守,稱“鯉魚躍龍門”也毫不爲過,只要不出太大的意外,父子二人皆成爲大晉舉足輕重的人物,完全可以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