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安這輩子最討厭的兩個字就是危險。
爲了不讓自己陷入危險,唐安在程府蟄伏多日,卻始終不見黑衣人,不知道那妖女是不是把這事兒給忘了。
難得休息幾天,唐安卻一刻不得清閒:絞盡腦汁替柳傾歌思索對陣蘇媚兒的良方,還要兼顧雲頂購物中心開業裝修事宜,哪有當時跟胖子喝酒吃肉逍遙快活?
又躲了幾日,黑衣人依然音信全無。
唐安自知不可能躲一輩子不出門,雙絕較藝迫在眉睫,商場項目推進迅速,這些都是他的提議,不可能一甩袖子不管不問。一咬牙,終是決定出門一趟。
臨行前,這廝換下了一身鮮豔的褐色程服,穿上了自認爲能將大姑娘小媳婦迷得死去活來的一身白色長褂。怕讓黑衣人認出來,還問來福要來了一個過年時候用的娃娃面具戴在臉上。
就算這樣,唐安還是覺得不夠安全,拉着王大仙堅決要走後門,探出頭去左看右看,確保安全後纔像做賊一樣偷偷跑了出去。
王大仙閱人無數,自問見過許多怕死的人,卻從未見過像唐安這般活得如此小心翼翼的,忍不住問道:“你爲什麼這麼怕死?”
唐安沒好氣地回了一句,頓時讓王大仙奉爲經典,對“視死如歸”四個字嗤之以鼻。
“你不怕死你去死啊。”
走在大街上,對於王大仙爲什麼會在妙歌樓說書,唐安沒有多問。飛天門是大唐最爲神秘的機構,裡面的每個人都有秘密,王大仙身爲副門主更是不必多說。
不過想想也是,若是沒有人隱身市井,那飛天門的消息又是從何而來呢?
這樣身份顯赫的人都自甘屈尊降貴做那低賤之事,京城這潭水可真夠深。
二人各懷心事,沒過多久便來到了飛雪悅蘭閣。
此時已是中午時分,大廳裡已是坐滿了人。
能夠來鳳之嵐開的別館,本身就是一種身份的象徵,哪怕只是吃上一個饅頭,說出去也是足以自豪地事情。
熟悉唐安的人都知道,這貨肯定不是來吃饅頭的,而是來吃豆腐的。
正在照顧賓客的董曉彥見捧着娃娃頭的唐安進屋,頓時面露喜色道:“唐公子,你可算來了,鳳大家就一直念道你呢。”
“小弟弟也對姐姐想念的緊呢。”唐安笑道。他自然之道鳳之嵐並非想念自己,而是想念能夠戰勝蘇媚兒的主意。
董曉彥有些疑惑地看了看他身邊衣着破爛的王大仙一眼,想不明白唐安怎麼還會帶這麼個人來。但身爲執事,卻對任何人都不敢存有不敬之心,道:“二位快快隨我來吧。”
王大仙笑道:“在下不過是個不入流的市井說書先生而已,今趟沾了唐公子的光,卻不敢奢求,能一品飛雪悅蘭閣的‘碧水清流’足矣。”
董曉彥疑惑的看了看唐安,見他點了點頭,道:“如此,待會兒曉彥便給先生安排雅座。”
將王大仙引入房間,董曉彥這才帶着唐安上了三樓。
鳳之嵐沒有出去迎客,而是站在柳傾歌背後,拿着一把木梳輕輕梳理雪白的三千煩惱絲。
看着銅鏡中映出的那張年輕嬌美的容顏,鳳之嵐輕嘆一聲。
“娘,你有心事麼?”
一聲嘆息包含的意思很多,特別是蘇媚兒登門之後,鳳之嵐的嘆息彷彿越來越多。聲聲嘆息不是爲了自己,而是替柳傾歌的未來感到擔憂。
擔憂不是因爲害怕,是對唐安的不確定。
當日他表現的信心十足,彷彿柳傾歌借蘇媚兒之勢踏上神壇已是板上釘釘的事,然而自此之後卻再也未曾露面,彷彿人間蒸發了一樣。
一天可以等,兩天可以等,等得望眼欲穿,直至那雙絕較藝之期越來越近,才讓鳳之嵐徹底失望。
他怎麼能這麼做?他憑什麼這麼做?一個小書童而已,堂堂“有鳳來儀”鳳之嵐對他青睞有加,“歌舞雙絕”傾歌更是視他如知己,他不臨感涕零也就罷了,反而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
所謂的“女朋友”,所謂的“姐姐”,原來竟是這般不堪,成了他戲耍的對象。
鳳之嵐越想越惱,忍不住“哼”了一聲,道:“傾歌,關於鬥舞之事我們自己出主意,莫要再等他了!”
柳傾歌一身櫻紅長裙,不施粉黛,雪白的長髮隨意鬆散,但那傾城之姿仍如三月的陽光一般讓人感覺到溫暖。
她自然知道鳳之嵐嘴中的“他”是誰。柔柔一笑,道:“娘,唐安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咱們等一等又何妨?”
“重要的事?”鳳之嵐不屑道,“他能有什麼重要的事?眼下還有什麼事會比那蘇媚兒的挑戰更爲重要!我的傻女兒,這可是關係到你一輩子的大事,時間如此緊迫,他卻再也不見人影,你還要替他說好話麼?”
柳傾歌想到那一幅壞壞的笑臉,想到他鼓勵和安慰自己時的真誠,堅定地點點頭,道:“我相信他。”
鳳之嵐輕輕搖頭,不知道唐安給自己這個傻女兒灌了什麼迷魂湯,讓她這般死心塌地。
“傾歌,你…該不會是喜歡上他了吧?”
柳傾歌心裡一驚,臉上飛起兩朵紅雲,嗔道:“娘…你說什麼呢!女兒哪有…”
嘴上雖然否認,可是柳傾歌心中卻涌起了一個問號:爲什麼我想到他,心裡會是甜甜的?喜歡一個人,是一種什麼感覺呢?
看到女兒這番模樣,身爲過來人的鳳之嵐哪裡不知道自己女兒一步步越陷越深?
“傾歌,你應該明白自己是什麼身份,唐安又是什麼身份。你和他在一起,註定不會有好結果。”
柳傾歌道:“娘…女兒和他只是…只是很好的朋友,不是你想像的那樣...”
聽着柳傾歌無力的辯駁,鳳之嵐更落實了心中的猜測。柳傾歌是她的心頭肉,她何嘗不希望女兒能找到一個好的歸宿?可是這個人絕對不會是唐安,更不能是唐安。
不說別的,以傾歌的身份地位和容貌,對她有覬覦之心的男子不知凡幾,若是屈身跟了唐安,那唐安拿什麼保護她?更拿什麼給她富足的生活?
過日子可不同熱戀,單憑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就能維繫。柴米油鹽鍋碗瓢盆,這些東西柳傾歌怎麼會懂呢?
“傾歌,聽娘一句勸,放棄這個念頭吧!他不是你可以託付終身的人。”
柳傾歌有些疑惑,不知道娘爲什麼要這麼說,更不知道自己的心思。
她不知道自己對唐安究竟是怎樣的感情,只是覺得和唐安在一起說說話聊聊天格外開心,看到他的時候就有一種想笑的衝動,他不在的時候,又會莫名想起他的模樣。
這是喜歡麼?
是麼?不是麼?
柳傾歌想不通,所以微微一笑。
有時候看不清楚,反而纔是最動人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