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天沉聲說道:“好,念在你爲大唐立下汗馬功勞的份上,朕可以不殺她。”
唐安臉上涌起一片狂喜的神色,心中不斷感嘆謝天謝地。剛想要低頭跟蘇媚兒分享這份喜悅,卻聽秦天冷冰冰地補充道:“但是這個女人乃是我大唐的敵人。她殘害了太多有志之士,讓大唐置身水火。朕若放任你和她在一起,任由大唐的新貴迎娶魔教妖女,別說死去的戰士們不答應,就算是在場的諸位也不會答應!”
唐安的笑容僵死在臉上,沒來由的心中一寒,皺眉道:“皇上打算如何?”
倒在地下的蘇媚兒還沒來得及歡喜,忽然嗅到了一絲陰謀的味道。秦天嘴角的那一絲冷笑,讓她感受到了發自內心的不安。
這份預感很快應驗了。
“你是我大唐的後起之秀,她又是夏國的未來之臣。你們兩個,註定會成爲敵人。朕不想因爲這份私情,讓我大唐將士將來在戰場上徒生變數,給大唐造成難以估量的損失。”秦天嘴角微挑,指着蘇媚兒道:“所以,要她活可以,但是你必須要和她劃清界限!”
唐安頓時臉如死灰,像是完全石化了。
蘇媚兒瞪大雙眼,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她有些絕望地擡起頭來,看向那張讓自! .. 己朝思暮想得臉龐,不敢想象以後如果相見不相識,將會是怎樣殘忍的畫面。
“不,相公,不要答應他……”
見唐安爲難,秦天踏前一步,道:“只有這樣,朕才能繼續相信你!一個對夏國有所牽掛的人,怎麼會成爲替朕開疆拓土的急先鋒?唐安,你若不答應,就算今天你死在朕的面前,朕也必取她性命!”
唐安愣了片刻,仍舊不死心地問道:“皇上的意思是……”
“很簡單。”秦天一整臉色,盯着唐安道:“朕要你立下毒誓,從此之後和這妖女再無瓜葛!來日相見,必以命相搏,不死不休!”
蘇媚兒俏臉煞白,雙眼中盡是哀求:“相公,奴求你……奴可以死,但絕不願與你形同陌路……”
唐安腦海中“嗡”的一聲,四周彷彿都陷入了沉寂。
秦天這一招太狠,讓他心中猛然抽搐起來。但是他明白,這已經是身爲皇帝最仁慈的懲罰了。能夠放過顛覆大唐的罪魁禍首,恐怕更多的是積於自己所立之功。
可這樣的網開一面,仍讓他難以承受。面對人生中最痛苦的選擇,唐安內心一片慘然。
劃清界限等同於訣別,不過是簡單的幾句誓言,卻是對相愛之人最沉重的懲罰。不僅僅是唐安,就連柳傾歌與大小姐都滿臉不忍,不敢想象有一天他與自己永不相見,會帶給她們怎樣的痛苦。
那就彷彿一個生活在陽光下的人,忽然墜入漫無邊際的黑暗!
唐安內心五味陳雜,和內心的痛比起來,身上的刀傷根本不算什麼。
他低頭看向蘇媚兒。後者的眼神中帶着深深的哀求,頭搖晃地像撥浪鼓一樣。她的手抓的如此用力,生怕一旦鬆開,就再也無法觸摸到眼前這個佔據了自己身心的男人。
唐安很痛苦,他不想讓從自己的世界中抹除。可是……自己能眼睜睜地看着她死麼?
一面是天人永隔,一面是再不相見,哪一種選擇都讓他肝腸寸斷。
所有人都在等,等唐安做出最後的決定。唯獨秦天不打算再給他考慮的時間,提醒道:“唐安,朕的耐心有限。她是死是活,都在你一念之間!”
唐安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腦海之中無數畫面糾纏在一起:風騷嫵媚的蘇媚兒,俏皮可愛的蘇媚兒,狡猾機智的蘇媚兒,傷心欲絕的蘇媚兒,溫柔可人的蘇媚兒,熱情似火的蘇媚兒,武功高強的蘇媚兒…….
一張張臉孔出現在眼前,每一個笑靨都讓他懷念,每一個眼神都讓她沉醉,每一個她…….都將成爲他生命中最美好的畫面。
不知不覺間,淚水已經打溼了他的面頰。內心將蘇媚兒最美的一面深深印刻,他忽然睜開了眼睛,扭過頭去帶着百般柔情,輕輕撫摸着蘇媚兒的俏臉。
“媚兒,好好活下去,忘了我吧……”
蘇媚兒渾身一僵,望向唐安的那雙迷人的眸子裡寫滿了恐懼。一滴淚水順着臉頰悄然滑落,化作一層薄薄的冰,似是將她整個人都凍結了。
那一刻,她的心彷彿停止了跳動。
收回帶着她體溫的手指,唐安的臉變得無比冷酷,用盡渾身力氣朗聲說道:“我唐安對天發誓:自今往後,與魔教妖女蘇媚兒一刀兩斷,恩斷義絕!如若再見,必定以命相搏,生死相爭!如違此誓,便叫我天打雷劈、死無全屍,墜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不要!!!!!!!!!!!!!!”
訣別詩如刀,刀鋒過處,肝腸寸斷,血淚千行。
蘇媚兒嘶聲大吼,如杜鵑啼血。她用盡了渾身力氣,卻怎麼也無法阻止唐安將最後一個字說出口。
擲地有聲地誓言和女人淒厲的喊聲飄蕩在西大街每一個角落,飄蕩進了每個人的耳朵。從頭到尾目睹了這一切的每一個人,都感覺心中沒來由的一痛,爲此生再無結果的兩個人感到了深深的惋惜。
季晨不由自主地摸了摸溼潤的眼角,哽咽道:“爲什麼,陳大哥,你告訴我這到底是爲什麼?媚兒姑娘那麼愛大哥,大哥也如此愛她,爲什麼到頭來會是這種結果?”
陳不平說不出話來,虎目通紅一片,哀嘆道:“也許……這就是他們的命數吧。”
“命數?”季晨看向二人,大罵道:“我去他孃的命數!!老天爺!!你睜開眼看看,這就是你他娘給的命數!!”
柳傾歌早已哭成了淚人,聽到唐安違心的誓言,看着他攥進肉裡的指頭,她感覺自己的心像是被人狠狠刺了一箭,痛的近乎窒息。
“程姐姐,唐安……他今後還會快樂嗎?”
大小姐抹了一把眼淚,茫然地搖搖頭:“不知道。我感覺……他的心好像都已經死了…….”
鍾弄弦雖然什麼也看不見,但卻將每一個都清晰地聽入耳中。他幽幽一嘆,眼神中盡是同情:“唐安,這邊是功成名就所要付出的沉重代價啊……”
身在二人中間的慕絨看看唐安,再看看蘇媚兒,似是不忍阻礙他們最後一縷糾纏在一起的目光,嘆息着輕輕退後一步。
蘇媚兒喊得累了,整個人像是定格了一般,只有那隻右手還死死抓住唐安的褲腳,怎麼也不捨得鬆開。
殘忍的誓言,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把刀,狠狠扎進了她的心。那雙顛倒衆生的眸子忽然變成了泉眼,淚水汩汩地涌了出來,怎麼止也止不住。
她滿臉悽然地看着面前高大的男人,回憶着二人相識以來的種種,回憶着從仇敵變成情人的複雜過程。那些無比珍貴的畫面一幅一幅地被撕碎,她想要挽留,卻徒勞無功。
她感覺自己的內心忽然多了一道又一道裂紋,她不敢動,因爲稍微動一動,那顆彷彿已經不屬於自己的心就會轟然破碎。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爲那則誓言。
信奉長生天的女子,總是把誓言看做寫給神靈的信。當話一出口,就註定再也無法更改。
同樣無法更改的,還有二人無疾而終的愛情,以及自己註定在苦海中掙扎的後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