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湯圓差點嗆着。
“小薇。”易明德對妻子使了使眼色。
伍小薇驕橫地看一眼丈夫:“你們男人就會一味護短。做朋友可不帶這樣的。”
“小薇,謝謝你這幾天招呼小圓。”項鄴軒倒大大方方地舉杯了,“以茶代酒,敬你。”
伍小薇舉了茶杯:“我封山育林,所以以茶代酒。你個大老爺們,敬我,也不拿出點誠意來?”
湯圓忙着圓場:“小薇姐,他吃完飯趕回西京還要開個重要的會。”
“什麼重要的會啊?還不是爲了桂都酒店那點破事?”伍小薇頗有幾分埋怨,“E文折騰這個借殼意向,惹了一身官非,真夠傻缺的。”
“小薇,湯涼了。”易明德好脾氣地推了推湯樽,岔開話題。
伍小薇笑對丈夫:“我跟你們一起去西京。”
易明德爲難地看一眼項鄴軒。
伍小薇道:“你放心,我對你們商場上陰謀陽謀不感興趣。我就是不放心圓圓,想送送她,再說,我想去面面那個姑娘,正好順道一起了。”
易明德尷尬又心急地看了眼湯圓。
“圓圓不是外人。她都知道了。”伍小薇似乎是完全不以爲意,攪着湯勺喝了口湯。
易明德有些意外。
湯圓也覺得尷尬。小薇提起過,易明德拗不過她,決定借卵生子後,唯一的要求是她不要參與這個揪心的買賣,等着赴美手術。小薇知道丈夫是心疼自己,可終究是擋不住那點好奇心,總想着要面試一下那顆種子。
“呃——”易明德似在猶豫。
項鄴軒開口了:“那就一起吧。”他看着易明德,說得意味深長:“有些好奇心是必須滿足的。”
易明德斂眸,體貼地剝開龍蝦,放在了妻子的餐盤裡:“那我來安排。”
一路疾馳回西京,項鄴軒和易明德直接趕往了鄴軒投資。而伍小薇拉着湯圓來到了西京大學。
駕駛員拉開了車門,伍小薇扭頭問湯圓:“圓圓,你可以嗎?”
“應該沒問題,雖然晚上還是低燒發作,但頻率已經少多了。”湯圓不明所以地如實作答。
伍小薇還是不下車。
湯圓這纔看出她的猶豫。是啊,哪個女人能坦然面對這樣的交易?她寬慰地握了握小薇的手:“要是不想去就算了,就交給明子姐夫吧。”
伍小薇振了振,豪邁地下車:“沒什麼大不了的。我是甲方,再說……”她扭頭,故作輕鬆地眨眼:“那姑娘根本就不知道我在面試她。走吧。”
湯圓便不好說什麼了,乖巧地下了車……
大學裡的咖啡廳,處處都透着文藝的味道。
湯圓陪着伍小薇坐在靠窗的角落。期間,中介過來悄聲交代了幾句,便回到了原先的座位,“太太,您放心,我們對客人是嚴格保密的。而且,她並不知道您會來。”
這兩處座位,顯然是中介悉心挑選的。中介所在的位置,正對伍小薇的視線,而預留給那個“求職
”姑娘的位子卻恰恰被一盆盆栽擋了視線,很難留意到角落中的“買家”。
等待是焦心的。
伍小薇的目光一直落在玻璃門上。每進來一個姑娘,她的眸光就不自在地顫一顫。
“小薇姐。”湯圓心疼地握了握小薇的手。
“我沒事。”伍小薇笑,眸光裡透着一絲不易察覺的脆弱。
“我聽說臺灣那邊有成熟合法的供卵庫,想來,美國更是。”湯圓猶豫再三,才把憋在心底許久的問題問出了口,“爲什麼還要親自找呢?”
“這是明子的意思。”
“明子姐夫?”湯圓微訝。
叮鈴——門口的風鈴脆響,又有人進來了。
湯圓眼見來人,徹底愕住。進來的姑娘,二十歲左右,青春洋溢,最叫人震驚的是她的容貌。
湯圓扭頭看伍小薇。小薇一臉驚愕。
湯圓的目光就這樣在伍小薇和那個姑娘之間穿梭。果然,那個姑娘怯弱地坐在了中介對面。
這就是明子姐夫要親自挑選的原因。
這個姑娘的容貌,尤其是眉眼,起碼與伍小薇有六成相似。只是,氣質迥異。小薇是英姿颯爽型。而這個姑娘青澀中帶着膽怯和羞赧,從穿着打扮看得出家境貧寒,牛仔褲洗得泛白,黑呢大衣的袖口磨得光亮,一看就有些年頭了。
西京大學是馳名華夏的綜合性大學,足以佐證這個姑娘的智商。要不是家境不好,或是遭遇突變,想來是不可能接受這樣的買賣。
伍小薇盯着求職者直髮呆,目光裡盡是憐憫,不知是可憐那姑娘,還是顧影自憐。
湯圓生怕她赤果果的眼神驚動了那位姑娘,便假意清咳了兩聲。
伍小薇驀地收回目光,垂眸苦笑:“果然是這樣。”
湯圓的心揪揪的,滿是莫名的悲涼。易明德爲了生一個酷似妻子的孩子,煞費苦心。這樣深沉的愛,叫人唏噓,也更讓人覺得淒冷。她撫上伍小薇的胳膊:“明子姐夫是爲了你。”
“是啊。”伍小薇眯着眼,脣角勾着苦澀的弧線,開着玩笑,“真後悔告訴你啦,也不該讓項鄴軒知道。如果不告訴你們,你們以後看到孩子,壓根不會想到不是我的種。”
這樣的苦中作樂,讓湯圓心疼極了:“小薇姐。”
“好啦。”伍小薇陡地振作起來,站起身,“走吧,送你回家。”
一路,伍小薇再無言語。湯圓礙着駕駛員在,不便多說什麼。
龍城一品車庫,伍小薇深吸一氣,笑道:“既然放不下,就好好把握。這世上沒什麼是十全十美的。要懂得妥協,才能守住幸福。”
“嗯。”湯圓點頭。她知道伍小薇不僅是在勸她,更是在寬慰自己。她安慰:“一個家,最重要的不是親子關係,而是夫妻關係。你已經幸福在握,其實完全不需要妥協。”
“哈。”伍小薇笑開了,眸光裡泛着晶瑩,“對哦,我不是妥協,我是感恩。明子對我一直都很好。投之以桃李,報之以瓊琚。”她振了振,加強
了語氣:“我決定啦。豁出去啦。”
湯圓雖然覺得這樣的面試很荒誕,這樣去孕育一個生命有着說不出的彆扭,但感動於這對十年夫妻相濡以沫的深情,她唯有祝福:“既然決定了,就別再胡思亂想了。”
“你也是。”伍小薇的心情似瞬間轉好了,“小作怡情,但別太較真了。你們認識的時間還短,你總該給他足夠的時間愛上你吧。”
“嗯。”湯圓受她感染般,振奮地點了點頭。
再度搬進龍城一品,不止是一點點違和。
《暮暮》懸在牆上,扶梯一路上去迎面可見。墨黑的牀單被套,都換回了她置辦的淺灰色系,就連他曾經最看不慣的火紅色懶人沙發都給她搬回了原地。
果然,男人是需要調教的。
湯圓溜着眼珠子,四處張望這個陌生又熟悉的空間。忽然,腰間圈過來一輪臂彎,溫暖寬闊的懷抱將她整個裹住。她不自覺地浮起一絲笑。旋即,又覺得自己太不傲嬌了,她癟癟嘴,歪側着腦袋,枕在他胸口仰頭看他:“前人的智慧果然不是蓋的。小薇姐說得對,男人骨子裡都住了個小賤,不整不聽話。”她哼道:“看來,我以前對你是太客氣啦。”
“你這張嘴。”項鄴軒毫不客氣地捏住她的嘴脣,脣畔勾着一絲淺笑,“真該縫起來。”
湯圓啪地拍開他的手,繼續傲嬌道:“你是一天不打就上樑揭瓦啊?”她踮起腳,捏住他的下巴,“項鄴軒,你老實說,你是不是有受虐傾向?好說好笑的對你,你是不稀罕的。非得使點非常手段,你才爽利。是不?”
“伍小薇是個案,她的成功完全是投機。她這是遇到了明子,換其他任何人,她都直接被拍死在沙灘上。”項鄴軒一本正經地說笑,抽開她的手,“她的御夫術,絕對不適合你。”
御夫?湯圓心裡咯噔兩下,卻癟嘴白了他一眼:“你可別自視過高。我纔沒那麼多功夫花在你身上競爭上崗。我之所以答應回這裡……”她用食指戳着他的心口:“完全是你趁人之危、趁火打劫。”她忿忿地看着他:“我要不是休了長假,被那茜搶了新聞,落於下風,你覺得我會乖乖地隨着你回來?”
“這麼說,你乖乖留在這裡,完全是爲了新聞?”項鄴軒挑眉,顯然憋着一股不懷好意的笑。
“當然!”湯圓狠點頭。她掃一眼四下,嘿嘿道:“所以啊,你完全用不着這麼多小動作。我可沒百分百地原諒了你。”
項鄴軒看着她,一副“你裝,繼續裝,我明明已經看穿了你”的表情。
湯圓撥開他箍在腰上的臂彎,神色好不傲嬌:“其實,我比你還排斥同居呢。我還是喜歡樓下客房。拜拜。”她招了招手,就輕盈地拾階而下。
項鄴軒看着她的背影,笑着搖了搖頭。
“阿嚏——阿嚏——”湯圓拐下樓梯就連打了好幾個噴嚏。她心虛地扭頭看一眼樓梯口,好在他不曾發覺,她捂着嘴,三步並兩步地奔回了客臥。
在鼻涕狼狽淌下的那刻,她把自己鎖進了洗手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