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慕之說完,就走了,獨留湯圓久久不能平復。
這個世界,已經瘋了!
湯圓整個下午都渾渾噩噩,做什麼,都心不在焉。
桂都酒店的專題,不斷在要求追更,項鄴軒的專訪,不斷在催促交稿。湯圓覺得她像一根繃緊的發條,隨時都有斷裂的可能。
果然,臨下班時,凱文發難了。
“湯圓,記者是跟時間賽跑的行業。”凱文屈指叩着老闆桌,盯着湯圓的眼睛,“你近一週的表現。”他毫不客氣地搖頭。
湯圓覺得嗓子有些泛幹:“凱文,我——”
凱文比手,止住她:“作爲新人,你做得不錯。可我對你是寄予厚望的。”他重重地叩了叩桌子:“專訪必須趕版週五的雜誌。”
週五?不過兩天了!湯圓微張着脣,半天應不下來。
而凱文已經大棒加胡蘿蔔兼用地下了逐客令:“桂都借殼案順利收功那天,我親自爲你慶功,爲你組建團隊。”
這句升職的暗示,並未叫湯圓好過一丁點。
這一天,輪番打擊,她只覺得虛脫。
從信通大廈頂層一路電梯下來,她的心情跟着跌入了谷底。
這輩子,她動心過的兩個男人,新歡與舊愛,在一天裡輪軸轉地出現,席捲心湖一汪波瀾,到最後卻都輕飄離去,只留落場後的悵然漣漪。
她捂額,使勁揉了揉。
湯圓,你該醒醒了。
剛抽開手,她就陡地住了步。
錢盛楠正堵在她面前,冰冰涼地將她看着。
“榮太?你……是在找我嗎?”湯圓穩了穩目光。
錢盛楠一臉淡漠:“等你很久了。聊聊。”
“不好意思,我今天沒空。”湯圓實在心力交瘁,無心再應付錢盛楠,她繞過她便要走。
“就這麼怕聊項鄴軒?”錢盛楠冷笑。
湯圓只覺得心底竄起了火苗。她陡地住步:“榮太太,我不是怕。我只是覺得,我們還沒熟到聊項鄴軒的份上。”
“伶牙俐齒,難怪鄴軒喜歡招惹你。”錢盛楠從容談笑。
湯圓氣悶地緊了緊挎包。
錢盛楠笑得好惹眼:“不會真的是怕了吧?”
湯圓終究沒敵過錢盛楠的激將,隨着她坐進了底樓拐角的咖啡廳。
大提琴的低音,靡靡地瀰漫着各個角落
,帶着蒼勁的悲涼。
錢盛楠慢條斯理地攪着咖啡:“勝寶取保候審了。”
湯圓詫異地擡頭,原來,錢盛楠提項鄴軒,不過是在詐她噎她罷了。如此,她倒自在了不少。她強作鎮定地斂了目光:“警察通知我了。”
“在我和亞男之後,我爸媽還送走過一個女孩。勝寶是第四個孩子,千呼萬喚始出來的獨苗,可想而知是有多寵。”錢盛楠的口吻既嘲諷又心酸,“慈母多敗兒,真是亙古不變的真理。”
湯圓定睛看着錢盛楠。她嫵媚中,帶着淡漠的哀愁,的確是個惹人憐惜的可人兒。湯圓不過一個女子,在她動之以情的招數下,尚且起了幾分憐憫之意。更何況是男人?
湯圓忽然就想到了項鄴軒,他該是萬分憐惜她的吧。如此作想,她趕緊呸呸呸地驅趕凌亂的思緒。她正了正坐姿,端起咖啡杯抿了抿:“榮太太,木已成舟,庭審已成了既定事實,我改不了筆錄了。”
錢盛楠擱下咖啡勺:“勝寶隨心所欲慣了,沒少惹是生非。這次,他吃了這麼大個啞巴虧。恐怕沒那麼容易嚥下去。”
她盯着湯圓,冷了聲音:“改筆錄,是不可能了。可拒絕出庭作證,你絕對辦得到。如果你和榮乾乾都不出庭,這事就有轉機。”她從挎包裡抽出一張支票,推了過去:“這個……就是你的。考慮一下。”
湯圓的目光落在了支票上。這對老夫少妻真是默契得諷刺,竟然挑中同一天來收買她。
她看着支票擡頭,“榮耀地產”四字分外惹眼。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五十萬對榮耀地產,或許不算什麼。可都瀕臨破產了,居然老闆娘還在公器私用,也難怪榮家會淪落至此。她平了平語氣:“榮太太,你是在收買證人。”
錢盛楠充耳不聞,還在加碼:“勝寶脾氣衝,如果你執意出庭,還不知他會鬧出什麼幺蛾子來。他十五歲就打架鬥毆了。”
湯圓簡直有點被震驚到了:“榮太太這是在威脅我?”
錢盛楠不置可否地努嘴,完全自顧自話:“勝寶也受到教訓了,你也得到你想要的了。是時候適可而止了。否則——你出入可就得當心了。”
湯圓冷聲:“謝謝提醒。不好意思,我還約了人。”她起身,拎包離去。她當真是昏了頭,纔會明知她不安好心,還應邀而來。
錢盛楠對着湯圓的背影,不以爲然地勾脣:“不如我用我和鄴軒的
私下約定,跟你交換缺席庭審,怎樣?”
什麼約定?湯圓下意識地扭頭,要不是咬死了嘴脣,她肯定都問出口了。
錢盛楠盯着她輕笑,彷彿在看個笑話:“想知道?那我們就再聊聊。”
湯圓只覺得萬蟻噬心般的惱羞。她這才恍然,錢盛楠分明就不是存心收買她!她甚至不是來談她弟弟的。她是來爭風吃醋,是來羞辱她的。
湯圓摳着挎包緊了緊,有點出離憤怒,說出的話自然不中聽:“榮太太,您是在向我暗示,桂都酒店借殼只是一場英雄救美?而你就是那個等待解救的公舉?”
錢盛楠聳肩輕笑:“不是我,難道是你嗎?”
湯圓當場石化,豈止是震怒!她氣得心臟都顫了兩顫。一個有夫之婦,怎能如此恬不知恥?錢盛楠當真刷新了她的三觀。她連聲音都有些微顫:“榮太太,你這樣,榮董知道嗎?”
錢盛楠完全不接招。她笑:“你就不想知道,溫泉山莊之後,我們發生過什麼?S市那晚你走後,我們又發生了什麼?”
湯圓只覺得腦門被當頭一棒。正因此,她纔有了三分清醒:“那是你們之間的事,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最好是沒有關係。項鄴軒,你想都別想!”錢盛楠揚聲,捨我其誰地撂下銀匙,冷冷盯死湯圓。
神經病!湯圓在心底暗罵她一句,氣得蹭蹭推門急去。
出租屋,靜得可怕。
湯圓癱軟在沙發上,越想越氣,飢腸轆轆地盯着天花板,直恨不得看出個窟窿來。
好久,她才記起,她竟然連中飯都還沒吃。一想到中飯,她就想起中午那幕,就又避無可避地想到了那個人。
瘋了!
她抓起抱枕,恨恨地捂住腦袋,好像捂住了腦袋,就能捂住思緒一般。
滴滴——手機響,又是責編的亡命追魂CALL。週五的雜誌,明天無論如何要定稿。不用接,她都知道,又是催稿。
專訪?!
經了今天,她怎麼可能再招惹那個男人!太屈辱了!太氣憤了!
她恨得牙癢癢。哪怕是丟工作,她都不要再睬他。不,她纔不要爲了這樣一個不值當的男人,丟了工作。
想到此,靈光一現,她一個翻身,蹦躂了起來,火急火燎地撥通了伍小薇的電話:“小薇姐,是我。我是走投無路,向你求救來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