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老太太似乎也想到了雪蘭的說辭,她冷笑起來,“這府裡雖然不只是你一個人會五色彩線針法,可是我細瞧了這帕子的針腳,如此細密,不是你又是誰做的?再者,會五色彩線的幾人中,你三妹妹和六妹妹這幾日身子不好,正煎着藥吃,做不得帕子。你四妹妹又在外祖家,哪裡會把帕子丟了?你五妹妹幫着你嬸母忙着你二哥哥成親一事,算下來只有你最是清閒。”
雪蘭覺得葉老太太的話簡直就是無稽之談,“老太太,就是我最輕閒了,也不一定就是我做的。老太太怎知不是幾個妹妹從前做的呢?”雪蘭說着,從肋下抽出自己的帕子,遞向郭嬤嬤,“老太太請看,我的帕子和這塊帕子可曾相似麼?”
“老太太要說針腳,我也正要說,我雖是創了五色彩線的針法,女紅底子並不好。瞧着這塊帕子針腳細密,定然是有些女紅底子的人做出來的。”
葉老太太瞥了郭嬤嬤一眼,郭嬤嬤上前來拿過帕子送到葉老太太面前。
葉老太太接過帕子仔細看了一會兒,發現針腳確實不一樣。葉老太太斜倪了二夫人一眼。二夫人回首從丫頭手中拿過一個荷包,索性也不給葉老太太,直接遞到雪蘭面前,“那蘭姐兒可就要看看這是什麼了。”
只是撕破了臉皮,雪蘭也不必再假作恭順。她從二夫人手上接過荷包,二夫人在一旁的話可就說開了。
“這荷包是蘭姐兒你的手藝罷,裡面怎麼裝着你寫給然哥兒的信呢?若不是我在花園子裡撿到了,被人傳出去你還要臉面不要了?然哥兒好歹也和你四妹妹定了親了,你還如此行事,怕是不好罷?”
雪蘭打開荷包,慢慢的從裡面抽出一張紙來,當着葉老太太的面打了開。纔看了一眼,雪蘭就笑了起來,“嬸母怕是記錯了罷,”雪蘭把那張紙展了開來。二夫人漫不經心的擡起眼來一看,直驚得她雙眼發直。
怎麼會這樣呢?雪蘭拿着的是一張帳頁,並非一封書信!
“這……是怎麼回事?”二夫人半晌沒回過神來。
葉老太太也看清了紙上字跡,剛剛聽着二夫人打着保票說雪蘭要勾引鄒清然。可是現在眼前的卻是一張帳頁。
雪蘭拿出帳頁慢慢念起來,“東一街鋪子收益七十兩,交公中四十兩,西二街鋪子收益八十兩,交公中三十兩……”
葉老太太臉色當即就黑了下來,雪蘭唸的正是二老爺掌管的幾間鋪子中的兩間。鋪子一個月便結一次帳,帳頁上寫的“交公中”的話,自然也是二老爺揹着葉老太太和沐恩侯葉世涵私藏匿下來的銀子!
一個月二房那邊就有八十兩的私銀!八十兩啊!
從前,葉老太太只當小兒子有些小油水,卻也沒想到他會私貪這些銀子。一個月八十兩,一年呢?十年呢?葉世啓管着鋪子可是快二十年了!
二夫人哪裡還敢讓雪蘭再念下去,她兩步上前,劈手奪下雪蘭手中的帳頁,幾下子便撕碎了,臉上朝着葉老太太笑着,“也不知道是誰陷害了我們,老太太可不能輕信啊!”
二夫人的舉動已經明明白白的告訴給葉老太太事實真相,葉老太太哪裡還會再信二夫人的話,她聲音一高,“原來你們夫妻並不怕銀子不夠使啊!看着月例也是多餘,我瞧着就不必再給你們了!”
二夫人惶恐着,她終於知道害怕是個什麼滋味了。現在二老爺私匿公中銀子一事敗暴,若是沒有月例,他們夫妻吃什麼用什麼啊!
“母親!”二夫人連老太太也不叫了,撲通一聲跪倒在葉老太太的面前,“您可不能相信別人的挑撥啊,二老爺和我是冤枉的!”
葉老太太氣得額角的青筋都突暴了出來,她指着二夫人就罵,“你當真以爲我是瞎的麼?你心裡沒鬼撕什麼帳頁?!你今日若說老二在鋪子裡沒什麼手腳,我這就着人把鋪子的帳櫃叫了來,大家當面對帳,我就不信查不出什麼來!平日裡你大哥不和你們計較,我也就睜隻眼睛,閉隻眼睛了。你們倒好,真把我當成傻子了?!”
二夫人一見葉老太太要認真追究,她已經嚇得縮成一團,哪裡還敢再喊冤。
葉老太太猶不解氣,高聲喚郭嬤嬤請鋪子裡的掌櫃來。這邊又指着二夫人繼續罵,罵着罵着,葉老太太忽然雙眼一翻,身子直挺挺的倒向了羅漢牀後背。
郭嬤嬤嚇得驚呼一聲,多虧了羅漢牀的後背高出一堵來,攔住了葉老太太將傾的身體。下面的人都亂了起來,二夫人也不敢湊上前,只呆呆的立在一旁不知道該說什麼。
二夫人明明記得自己昨晚上把信塞進荷包裡都收好了,壓在自己的牀下,怎麼會到了早上就變成帳頁了?!
二夫人一提眼,正好看到在衆人後面的雪蘭,正望着她。二夫人捏緊了手指,難道一切都是葉雪蘭做的?!可是她是怎樣做出來的?!
郭嬤嬤按着葉老太太的人中穴,好一會兒,葉老太太才醒了過來。她疲憊的搖着頭,聲音低了許多,“憑他們鬧罷,什麼時候我這雙眼睛一閉,讓他們鬧上天,我也不管了……”
下人們都低着頭,唯郭嬤嬤朝二夫人擺擺手,二夫人這纔敢退出去。退出正房的二夫人並不敢就走,她等在正房外,時不時的陪着笑臉向進出的丫頭打聽葉老太太的情況。
二夫人心裡暗急,若是葉老太太就此病倒了,她的罪過可就大了!
葉老太太暈厥的事馬上傳到了各房,林氏先來到南鬆園來。林氏也聽送消息的丫頭說了葉老太太昏厥的原由,她也顧不及問二夫人,只問請沒請太醫。
郭嬤嬤說已經叫人去請,林氏又忙命人去知會葉世涵和葉世啓。
南鬆園的正房裡人進人出,一會兒是太醫,一會兒是匆匆趕回的葉世涵和葉世啓。時而家裡的少爺和小姐們也遣人來問情況。
待到掌燈時分,南鬆園才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