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迷霧破曉

“紫------棉--------”

原本恬美寧靜的美好清晨時光,就被南宮清冰的一聲歇斯底里的妖叱給破壞了。牆邊楊樹枝上的麻雀太太原本還想給麻雀先生一個早安吻,卻被這一聲給叫得夫妻二鳥雙雙向牆外飛去。

“在-------,師哥,早啊。”一身藍粉色圍裙的我從廚房探出頭,並奉上一個十分養眼的笑臉。

南宮清冰顫抖着手指指向自己的頭髮,眼皮低垂着,臉冰着,嘴抽着,才慢慢地問出來:“我.....我的......我的頭髮怎麼變成了紅色的?”

“我是覺得師哥的頭髮就應該染成紅色的,才幫了你一下,而且我發現你很適合暖色系的.......”我笑得十分諂媚。進入廚房把準備好的早餐拿出來。

恩,那邊那個有石桌的亭子,在那裡吃早飯應該蠻好的。

“我要奉師命取了你的性命。”南宮清冰正在暴走的邊緣,怒氣衝衝地瞪着我,血色的長髮張揚地飄起。

“只是染個頭發而已,你就氣成了這樣。萬一,你若是被我毀容了呢?”我擺好飯菜,幸災樂禍地說道。

“我的臉!”只見他一個閃身就飛到了院子中央的水池旁,映着水影,仔仔細細裡裡外外都清清楚楚地看了一遍,才安心了地嘆了口氣。

愛臭美的男人見過,這般愛美的爺們還是頭回見。

“南宮清冰,現在該我奉師命了,你居然會武功。”立即有兩道疾電向他射了過去。

他又一縱身越進了亭子裡,輕鬆地躲過了兩道暗電,坐在了石桌的另一邊。邪肆地說道:“爲夫知道娘子捨不得。紅色的頭髮雖然另類了些,但還是蠻漂亮的。”

“好啊,好啊,明天我幫你把頭髮燙成波浪狀的,那樣會更漂亮。”

南宮清冰立馬護住自己的頭髮。“我不會讓你有機會的。”忽然又明智地說道:“在家時,你我師兄妹相稱即可,在外那也是爲了掩人耳目。還請師妹不必太在意。”

“算了,我也知道你是爲了我好。”我把另有一幅碗筷遞給他,塞進他的手裡。“吃吧,我保證沒有下藥。這些東西,在別處你可是有錢都買不到的。”

香芋土司,西式胡蘿蔔牛肉湯,五香火腿,外加兩個單面煎的荷包蛋和兩杯鮮榨橙汁。

“還不錯嘛,先不理你了。我可是從昨晚一直餓到現在呢。”

爲什麼,他平時一幅溫柔高貴的公子樣,怎麼一上了飯桌就變鬼了?

“昨晚你都沒有吃飯的嗎?”

“是啊,酒杯都快敬到臉上來了,那還有閒工夫吃飯。”

“那不是證明你很受歡迎的嗎?”

“那還不是因爲,本公子風流倜儻,玉樹臨風,位高權重,他們都想我當他們的東龍快胥。”

“做人還是低調些好。”

南宮清冰嚥下最後一口湯,才慢條斯理地擦乾手和嘴巴。走出石亭,手印結界,小院內的鬱金香微微震顫,幾片堇色的花瓣飄零飛舞,打開與他宅邸相連的空間袋。幾縷柔和的白光從扭曲的空間裡透漏出來,映在了清冰的身上,更顯得清麗絕世。

他張開修長的手掌,一顆乳白色散發着月輝般的微光的硬石放在了我的手中。

“我說過,你幫我做事,我給你想要的東西。”說着又端起了碗筷向廚房走去。“別問我從那裡得來的,那東西已經經過很多人的手了。”

“我也早就預料到了。說吧,你要我幫你做什麼。”我坐在了一旁,看他忙碌於廚房之中。將月靈石放入我的空間袋。

“等下你跟我去個地方。還有,我最後再問你一遍,你真的不回東方國了嗎?畢竟,還有淚奴一直在牽制着你。”他把碗筷放進了水槽裡,隔着座院子遙遙對我說。

“總呆在那裡也不是辦法,我必須要離開的,那是早晚的事情。”扯扯身上的衣服,試圖遮住淚奴種入我體內那深深的印記,無奈的搖搖頭。又徑自走到塔沿下手指描繪着風鈴的邊緣。

“你現在手裡已經有兩塊靈石了,難道你還要找到其他兩塊嗎?”清冰拿起綢布劃過段段骨節,細細擦拭着自己的雙手。

我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問道:“師哥,你知道你師傅和我師傅之間的恩怨嗎?”

分別對自己的徒弟囑咐那樣奇怪的事情。要不是清冰這人還算圓滑,換成了別人也說不定就真殺了我完成使命呢。

南宮清冰朝我走了過來,靠坐在迴廊上,微微點頭,說:“知道那麼一點。冰姥姥與火奶奶本是師出同門,是無話不談的好姐妹。當然你可能不知道,我們還有一位大師伯,名字叫木陽。我的武功就是他教的。冰姥姥性格冷淡,而或奶奶卻脾氣火暴。最不幸的就是,你師傅和我師傅這兩個極端同時愛上了她們的大師哥。一氣之下,兩人各奔東西。冰姥姥後來偶然揀來了我,授我以冥術,而木陽大師伯就教我武功。至於火奶奶,就一直下落不明瞭。”

“她,後來跌下懸崖,因禍得福被世玄門門主救得,之後就一直在世玄門教他們二小姐冥術。”依然用指尖劃過風鈴。一時間,香風襲人,鈴聲清脆。

“痕紫棉?獨孤紫棉?你,是世玄門的人,難怪........”倚在柱子旁的南宮清冰突然眼光一飄,邪肆而盅惑地轉向我。“你會連命也不顧也要集齊四靈石。”

幾片凋零的鬱金香花瓣隨風而逝,打在了我的衣上。

天痕,還好嗎?棉兒,想你了。你,在哪?

清楚地聽到風鈴撞擊的聲音,隱約中,風裡的人兒甜蜜地笑了。

“師哥,等下我們不是還要出門的嗎?在那裡可以熟悉一下?”

“想要查明四靈石的事情,有時間你就去一下北國吧,那裡隱藏了很多。我知道的也就只有這些了。剩下的就靠你自己了。”他走上來伸手拂亂我的頭髮,又把它一點點整理好。

“死丫頭,樓裡面有很多臥房,你偏偏要睡在花叢裡,要不是怕你壓着我的花,我才懶得理你呢。這邊,跟住我了。”

雅緻而不是天然的古香古色味道。可是,真正讓我吃驚的並不是這些。房間裡到處都掛着仕女圖,甚至還有的春宮圖都讓他給明擺了出來。於是,我問出了一直憋在心裡的問題:“師哥,你的宅邸爲什麼要建在花街的正中央啊?”

“方便。”

南宮清冰簸有些驕傲地笑了笑。“你就先住這間廂房吧,我也要回房整理一下衣物。哦,櫃子裡有新做的衣服,正好你應着了。”

半個時辰後。

國師俯,走出來兩個同樣風流俊俏,舉止溫柔的富貴公子。稍高的着青衫,更顯輕益。稍矮些的着白衫,卻是面帶紗巾,仍可見星眸出衆,泛着紫色的光澤。

可是,兩位堂堂大好男兒竟在光天化日之下共乘一匹馬,實在是有傷風化。而馬上的兩個人卻不以爲意。蒙面紗的半閉着眼睛抱着馬脖子,青衫的翩翩公子則一面晃着腿一面悠哉地駕着身下的馬兒。

“紫棉,你是不是應該換一個名字了?也是爲了安全着想。”

名字?久違的那一個了。“殘妝。”

“殘妝?好奇怪的名字,太沉重了。不適合你。”

我撩起一縷髮絲,手指交纏。“我會盡快幫你做完事,然後再去北國。焰想抓我回去,也不是易事。”

清冰點點頭,復又問道:“你知道着片大陸上最墮落的城嗎?”忽又想起我的來歷,又連說:“對不起,我忘了。你是從谷底下爬上來的,自然不知道大陸上的事情。”

我假意捶了他一下:“你纔是爬出來的呢。想套出我們世玄門的入口,你有什麼陰謀?”

他也不在乎,手臂越過我,拍了拍南天的大頭,道:“南天,我們去老地方。”南天會意地踢了踢前蹄,才加速向城門外跑去。

清冰坐了回來,在我的腰上回擰了一下,假嗔地說:“死丫頭,這麼小心眼乾什麼。小心遭報應。”

“落日城,是最污穢墮落的城,而它的城主就是南國的護國師,南宮清冰。”我本是想奚落他,自己都住在花街了,他的城池又怎麼會不墮落呢?可又隱隱感覺他在輕輕地嘆氣,才住了嘴,仔細傾聽。

“我是孤兒,十二歲被昭入宮。那時候,才漸漸知道我的生母正是南國皇后,昔日的南國第一美人-------如煙。而我的生父卻不是南國昏庸的皇帝,南宮振雄,而是他的親弟弟,南宮振志。所以,我一出生就註定被拋棄。我不怨他們,因爲離開那裡生存纔是正確的。當年,師傅不忍心看着襁褓中兩個奄奄一息的嬰兒就這樣夭折,所以纔有了今天的我。而和我同樣被拋棄的她,我的妹妹........”

他苦澀地輕笑,又繼續說:“師傅和我說過,她看見我們的時候,妹妹已經死了。後來我不信邪,又回到師傅說的那個地方去找她,那個時候的我已經完全有自保的能力了。我以南國護國師的身份接納了那所城池。”

“最發達的行業是賭和妓。男的盜,女的昌。街上的孱弱老夫人都有可能在你背對她的時候,掏出懷裡的刀,爲的就是從死屍身上得到那麼一點錢。路邊的小乞丐見到衣着鮮華的人一定會槍光你的錢。”

“我和妹妹都繼承了母親的美貌。不知道該不該慶幸,我的妹妹沒死,卻被妓院的老鴇偶然抱走。你知道,那種地方,無論什麼人都會墮落的。她學會了勾心鬥角,趨炎附勢,爭風吃醋。憑藉一張早已不再聖潔的臉做了最大妓院------醉風樓的花魁。她還給自己起了個外號,叫貝戈。那個小傻瓜,難道不知道兩個字合起來念什麼嗎?”

“她說,和她睡過的男人太多了,這個名字正適合她。”

“那天,她從別處得知我是她的哥哥,我也不明白她爲什麼要這麼做。我可以原諒她,無論她做了什麼錯事。她不停地向我敬酒,處心積慮地給我下了迷藥。結果.......”

“結果,我也變成她的男人之一。第二天早晨,她恬靜地躺在我的身邊,沒有呼吸,沒有溫度,沒有......一具早已冰冷的屍體。枕頭上還印着她流下的淚,溼了一大片。胸前同樣溼了一大片,可那是血。她留給我的遺書中些着:‘哥,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這樣叫你。這些年我一直都過得很好,一點苦都沒吃。不過,現在的哥哥了不起了,是大官。哥,一定國得比我還要好吧。我只求你一件事-------永遠都不要原諒我。求你,不要原諒我,因爲我實在是太髒了,只有用死亡才洗刷得乾淨。’她微笑着望向我,似乎盈滿了幸福而不是淚水的眼睛再也無法合上,閃爍着紫色的光澤。就如同她的名字一樣,深深地印進我的腦子裡。”

南天已經穿過了山路,進了落日城。他談笑自若,輕描淡寫地訴說了他的全部,全部悲傷。臉上仍然掛着壞壞的笑,卻讓看破僞裝的人莫名心酸。

“紫嫣,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