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越霖是將近申時過來的。他這差事實在是身不由己,別說親朋,就算皇帝都不能指望他隨叫隨到。
在暖閣落座之後,炤寧先跟他說了楚王的動向。
韓越霖訝然,“我剛剛聽說這消息,你居然先一步得知了?”
“這次徐叔快你一步。”
韓越霖蹙眉,“這幫人又開始犯懶了,欠修理。”
炤寧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韓越霖笑了,“行,說正事。說說你怎麼看的?”
炤寧如實相告,見他頷首表示贊同,便將自己的打算和盤托出,正色詢問:“依你看,可行麼?”
韓越霖斂目沉思,良久才道:“你真的想清楚了?”
炤寧有點兒忐忑,“有不妥之處?” ωwш⊕ тt kǎn⊕ C〇
“那倒沒有。”韓越霖道,“只是,你怎麼跟燕王說起這些?”
原來是在替她考慮師庭逸的感受。炤寧悵然一笑,“我不會跟他說這些。這是他的必經之路,我們只是將事態儘快推動到這地步。”
“於他而言,到底是有些傷人。”韓越霖和聲提醒她。
“他若是聰明人,會按照我們所希望的,緘默不語。他若是不想因爲我惹禍上身,甚至餘生不得平寧,這一次便是他放棄的良機。”炤寧牽了牽脣,笑容灑脫,“情分與嫁娶本就是兩回事,不可混爲一談。”
“江家的炤寧,果然是傷不得。”韓越霖笑着打趣一句,再次問道,“真想好了?”
“嗯。”
“那就放手去做。”韓越霖神色變得堅決篤定,“跟我詳細說說你的打算,務必成事。”
“好!”炤寧喚他到窗前的棋局前,以對弈的方式,將心中部署清晰簡明地道出。
韓越霖越聽越覺得可行,也越發地意識到炤寧性情中的殘酷——對太子的,對師庭逸的,更有對她自己的殘酷。
離開的時候,夕陽西下,北風凜冽,是冬日裡最尋常的蕭索黃昏。
放下正事,思及炤寧與師庭逸,他心頭比平時多了一份憂心、沉重。
對於男人而言,尤其對於師庭逸這種天之驕子來說,若是能默許炤寧的動作,該需要怎樣的瞭解、深愛?
如果此次師庭逸成全炤寧,那麼,便是償還了三年前的虧欠、傷害。要知道,他要賭上的是錦繡前程、整場生涯。
而如果正相反,事情就簡單了:反目成仇,總會有一個栽在另一個手裡,不死不休。
炤寧下手的確是狠了點兒。但是,這纔是江式序的女兒。
韓越霖牙疼似地吸進一口氣,又與有榮焉地笑了。
當晚,炤寧寫短箋告訴師庭逸:自己之後三日都有事,忙完了就去看他。轉手交給紅蘺,記得送到燕王府。
紅蘺心裡嘆息着,面上不動聲色,“楚王那些爪牙,罪有應得的便除掉,罪不至死的發落到南邊做苦役——徐叔是這個意思,您同意麼?”
炤寧以反問作答:“爲何要反對?”
第二日,江予莫來內宅找炤寧。
“你還沒回去當差?”炤寧睜大眼睛看着優哉遊哉享用茶點的弟弟,“這都多久了?你是不是玩兒上癮了?”
江予莫差點兒賞她一記鑿慄,“這不是好心幫你搜羅各路消息麼?”睨了她一眼,轉身要走,“不稀罕算了,我這就進宮。”
炤寧忙笑着把他扯回來,“你敢。”
“你回來之前,我除了休沐,一日的假都沒歇過。”江予莫半真半假地抱怨着,把一卷寫滿字的皺皺巴巴的紙張遞給她。
這怎麼跟廢紙似的?不能弄得整整齊齊的再拿來?炤寧一面腹誹一面問道:“是哪一個門第的消息?”
“那可多了,你最近留意的,我都讓手下去查了。”江予莫道,“別忘了,你不在京城的日子,我也沒閒着,培養的一批人手辦事很得力。”
“嗯,知道你辛苦。”炤寧語氣柔和下來,“燕王送來兩匹好馬,我看着是不錯,你要麼?不要我就……”
“你想也別想!那可是在沙場歷練過的戰馬,不准你便宜別人。”江予莫說着話,出門而去,興沖沖地去馬廄看馬。
炤寧先是笑,隨後,笑意化作了濃濃的滿滿的傷感。
予莫說的沒錯,那是兩匹跟隨師庭逸在沙場衝鋒陷陣的戰馬。他知道予莫會喜歡,便割愛送來。
此時他知不知道,她正在算計他,還要逼迫他做選擇?
可這是不能避免的事,他沒有一個鮮明的態度,她便無法真正的信任他。
她希望這場風波之後,他們能有一個新的開端。
他若不能給,她不會責怪,不過是真正放下他。
炤寧沒縱容這種思緒縈繞於心,先去外院與徐巖商量諸事,之後回到房裡,查閱予莫交給自己的一堆東西。
看得時候,炤寧忍不住地蹙眉,很明顯是不同的人交給他的,有的字跡潦草,有的不乏錯字,她要費點兒精力才知道這樣的混小子說的到底是什麼事。
並沒料到期間也有佟家的是非,而且如果屬實的話,便是佟家最不願被外人知曉的:
孀居的佟三夫人的日子,過得並不像人們通常印象中的寂寥、苦悶,相反,她在府中比兩個妯娌還要愜意。
予莫的手下對佟三夫人的評價是:頗有姿色,八面玲瓏,風流,貪財。
這些已經足夠讓炤寧驚訝,可是還有:曾與榮國公、佟二老爺傳出閒話,下人或是滅口,或是畏懼榮國公,至今少有人敢提及。據說這位三夫人之所以有這種風流韻事,是爲着在外做生意的路能順遂一些,多給女兒攢下一些妝奩。
爲着給女兒賺妝奩,便要與大伯二伯糾纏不清?炤寧撇嘴,反正她是沒辦法相信。
如果這是實情,那麼,真要嘆一句世風開化——佟家那些所謂的長輩都是些什麼東西?兩個男人與貌美的弟妹糾纏不清,那是什麼門風?
天。
陸家的荒唐之處在於,陸騫睡了他爹的小妾,並且還睡出了一個孩子,但是滿門也只他一個混賬得叫人髮指的東西。而佟家倒好,那可是兩個已經娶妻生子的男人,與孀居的弟妹不清不楚的……
沒錯,這種事一個巴掌拍不響,牽涉其中的女子自然有令人詬病之處,可是炤寧對這種事情的看法,一向是男女各打二十大板,不偏不向。
這件事,可不能鄙視一下就算完,她得讓予莫的手下幫她刨根問底。萬一能查出點兒名堂加以利用,不也挺好的?
炤寧從自己特製的錢匣子裡取出三張面額二百兩的銀票,親自去找到莫面前,把那張紙和銀票一起交給他,“接着查他們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有了結果我會繼續給銀子。”
江予莫皺眉,“我怎麼會用得着你的銀子?”父親留給他的產業也不少,他用心打理着,如今可是同齡人之中的小財主。
“哦。”炤寧立刻收起銀票,轉身就走。
“噯?”江予莫啼笑皆非起來,“你還真是財迷啊。”
炤寧繼續慢悠悠往回走,背對他擺一擺手,“我這銀子可都是辛辛苦苦贏來的,拿的時候就心疼,你不要正好。”
江予莫笑彎了腰。真是難爲她了,怎麼好意思說出口的?
炤寧悶在家裡忙了兩日,而管家兩日都來通稟同一件事:太子宴請大老爺、江予茼、安國公和方雲起。
第一次聽到,她扯了扯嘴角。第二次聽到,全無反應,轉身親自挑選出一套衣服,明日就要去太子妃的別院了,程雅端會過來找她,一同前去。
江佩儀明日不得空——小姐妹生辰,她要過去道賀。
炤寧挑選與衣服相配的首飾的時候,大老爺來了,便轉到廳堂相迎。
大老爺噓寒問暖了幾句,和顏悅色地轉入正題:“太子殿下這兩日都設宴相請我和安國公,並且言明讓予茼、雲起作陪,我實在是不好回絕,況且太醫院裡有人知道,予茼情形大好,謝絕的話實在是失禮。”
江予茼和江素馨一樣,只是脫落的頭髮比較棘手,長出來難,但也容易遮掩。炤寧瞭解他們的情況,當下只是嗯了一聲。
大老爺希望她做個順水人情,可她不肯,只好出言詢問:“另外,太子說今日跟皇上提了予茼幾句,皇上的意思是,予茼要是沒有大礙的話,便讓太子或是燕王給安排個差事,明年打起精神給朝廷效力。”
“皇上都發話了,誰敢有異議?”炤寧笑了笑,“您來找我有什麼事?”
“……”大老爺哽了哽,“就是來跟你說說話,看看你。”
“大伯母待我很好,我過得很舒心。”炤寧起身道,“天色不早了,您早些歇息纔是。”
大老爺正好坐不住了,順勢起身離開。他知道炤寧會爲予茼的事不快,但是他也是沒法子,不能無限期地等着她原諒予茼,正好太子給了一個臺階,不趁勢解決就太傻了。日後看情形吧,大不了多給予莫點兒好處,也算是變相地彌補了炤寧。
炤寧回到內室,一改方纔不悅的神色,眸子亮晶晶的,脣角噙着壞壞的笑。
太子這算什麼?他該不會以爲這就是釜底抽薪吧?那可就錯了。她會讓他明白那四個字的後果是很嚴重的,絕非這樣的小打小鬧。
還有大老爺,做了半輩子的狐狸,這次只能糊塗一次——太子與師庭逸已經立意敵對,到現在只有韓越霖、太子妃和她一清二楚,且不會告知任何人。大老爺要是知道這件事,這次就不會接受太子這番好意,等到他回過味兒來的時候,回頭路已斷。
第二日辰正,程雅端來到江府,和炤寧說了一陣子話,乘坐一輛馬車去往太子妃的別院。
路上,有跟車的護衛通稟:彈劾陸家的幾道摺子,皇帝已經看到,命刑部嚴查。
“好戲開場了。”炤寧輕聲道。
程雅端攜了她的手,“我只盼着你始終是個看戲的。”
“我本來就是看戲的。”炤寧眨了眨眼,“只是偶爾給他們準備行頭戲文罷了。”
程雅端莞爾,說起醉仙樓的事:“我去看過才知道,原來徐叔自秋日就在慢條斯理地修繕,過些日子就能完工,你竟沒跟我提過。”
炤寧無奈,“這些事,徐叔最煩我指手畫腳,我是真不大清楚,索性做了甩手當家的,但願他別全擰着我的意思來佈置。”
“不會,不會。”程雅端連聲保證,“我各處都看過,瞧着哪一處都符合你的喜好,你就只管等着收銀子吧。”
炤寧笑道:“借你吉言吧。”
二人一路說說笑笑,進到位於城北的一所佔地頗廣的宅院。
太子妃與一名姿容嬌美的女孩子相形迎出來,對程雅端點一點頭,“與你可是太久沒見了。”
程雅端與炤寧同時行禮,之後笑道:“妾身是沒良心的,嫁得太遠,回來一趟委實不易。”
太子妃笑了笑,引薦道:“這是我二妹念柔。”又對佟念柔道,“你不會不認識這對姐妹花吧?”
“自然識得。”佟念柔嫣然一笑,上前見禮,“江四小姐,盛太太。”
炤寧回禮之後,凝眸打量了佟念柔兩眼,心裡在想的卻是佟三夫人,有這樣一個標緻的女兒的人,容貌定然不俗。
太子妃讓佟念柔陪着程雅端四處走走,她則與炤寧到室內說話,進門就道:“陸家的案子翻出來了。燕王病倒的可真是時候。”
炤寧不置可否。師庭逸是趕巧了,要是好端端的讓他裝病,他纔不幹。落座之後,她閒閒地道:“在予莫書房裡,我曾提及的那個人,你怎麼還不讓他現身鬧騰點兒事情?”
太子妃一愣,意識到炤寧所指的是愛慕她的那個人,眼神驚愕。哪有給自己找麻煩的人?
“我勸你還是快些吩咐他吧。”炤寧語聲頓住,瞥一眼服侍在側的兩個侍女。
“是我的心腹。”太子妃問道,“你爲何有此想法?”
“再晚一些,他被太子收買過去怎麼辦?”
太子妃又心驚肉跳起來,“難道你知道那個人是誰?”
炤寧的確知道,但是不能親口承認,把太子妃嚇壞了怎麼辦?“我這兩日過得太舒心,便知你還沒讓他幫你做事。你只管按照原先的打算安排,我不會出事,日後不會因此事爲難你。”
太子妃搖頭,“不行。”她可不會相信炤寧說到做到。
“那好。”炤寧狡黠地笑了笑,“我也不需幫你的忙了,在家裡舒舒坦坦地過冬。”
“我已經給了你那麼多東西……”
炤寧慢悠悠打斷她,“有一樣是我能夠作出解釋或者加以利用的麼?”
太子妃雙眉緊鎖,實在是惱火。
“你也不要勉強。大不了我把東西還給你。現在一拍兩散還不算晚。”已經有了意外的收穫,順着佟三夫人那條線走下去,總能找到榮國公或佟二老爺的軟肋。手段是不大光彩,可太子、太子妃害她的時候,何時用過光明磊落的手段?
“好吧。”太子妃煩躁地擺一擺手,“橫豎你也不能將他怎麼樣。只是,其中細節我不會告訴你,你要是連他都對付不了,我還能指望你什麼?”
“知道就好。”炤寧這才提醒太子妃,“水落石出之前,謹言慎行。”
“我明白。”太子妃想到太子說過的話、正在籌備的事,怨毒地一笑,“太子過兩日就會發落一個人,算是給佟家交代。我能說什麼?跟我娘都不能說實話。”
炤寧問:“你叫我早些過來,有什麼話跟我說?”
“我想讓你多留意我二嬸。”太子妃道,“前幾年,我二叔和她一直想將她孃家的侄女送到東宮,我一直不肯答應,他們爲此沒少數落我。到眼下,我二嬸的孃家還留着兩個女孩子呢。”
炤寧笑着點了點頭,心裡卻想,佟家二房要是有害她的心思,就不會把這些做到明面上了。“這樣說來,你與二房不合,與你三嬸、二妹呢?”
“跟她們相處得還好,畢竟家裡只有我們姐妹兩個。我兩個嫂嫂待我也一直都特別好。”太子妃這樣說着,不由自嘲地笑了,“瞧我,這說着說着,就要讓你以爲二房是兇手了吧?又犯了想當然的毛病。得了,還是你自己留心吧,我說得越多越不好。”
“嗯,我今日先見見她們。”炤寧聽得出,太子妃對佟家十幾年前傳過的閒話並不知情,對佟三夫人並無偏見。
想想做人有時候真是可憐,最不瞭解的往往就是同一屋檐下的親人。她又何嘗不是如此?太夫人等人那些事,外人要是知道了,有的人會暗自同情,有的人則會在背地裡嗤笑。
難得糊塗,真是至理名言。
過了一盞茶的時間,佟府女眷和幾位貴婦帶着膝下閨秀陸續到來。
炤寧和程雅端將佟家女眷來回看了幾番,得出的結論是:榮國公夫人脾氣有些急,神色有些陰鬱,不知是一向如此還是爲着女兒小產的事心緒不佳;佟二夫人眼神透着精明,但這種人往往是隻有小聰明;佟家大奶奶和兩個妯娌容貌性情各有千秋,都有着一份端莊持重。
炤寧知道,自己應該將每一個人都細緻地觀察一番,但她做不到,只對佟三夫人和佟念柔興趣濃厚。
佟三夫人一身素淨的服飾,到場後一直神色嫺靜地坐在角落,眉眼淺含笑意,聆聽衆人說笑。容貌的確是美的,不是風韻猶存,是天生有着一種韻味,若是笑容深一些,定是別具風情。
炤寧輕聲跟程雅端說了這些,引得好友笑起來,“你一個女孩子家,品評女子樣貌的說辭怎麼跟男子似的?”又用口型加了兩個字,“色胚。”
“我可是跟江南花魁打過交道的。”炤寧微聲回道,“這些還是她點撥我的,說什麼樣的女子有韻味,什麼樣子的女子……”
“你給我閉嘴!”程雅端笑着輕斥她,擡手掩住了她的嘴,“你好歹做出個正經的樣子來,大庭廣衆的。”
炤寧笑盈盈地點頭,“好吧。”隨後站起身來,徑自走向佟三夫人,交談兩句之後,竟落座敘談起來。
程雅端看得一愣一愣的,不明白炤寧怎麼會對一個寡婦感興趣。這時候,佟念柔走過來,在她身側落座,輕聲笑問:“江四小姐找我娘有事麼?”
程雅端搖頭,“不清楚。”
佟念柔又道:“我一直想去江南,可惜無法成行,程姐姐能給我講講那邊的風土人情麼?”說着就笑起來,“還是習慣喊你姐姐,你可怎麼看都不像是嫁了人的。”
那笑靨像是一朵剛開的芙蓉花,嬌嫩,柔美,惹人憐惜。程雅端覺得悅目,便有了說話的興趣,與她閒談起來。到了中途纔想起一件事,轉了轉心思,索性直言問道:“我聽說,你就快嫁入東宮了?”
佟念柔騰一下紅了臉,“哪有。沒有的事啊,我沒聽長輩說起過。”
程雅端笑道:“等跟你說起的時候,便是定下來了。”心裡卻在想,你跟我裝什麼裝,這回事佟家怎麼會瞞着你?說不定早就讓教養嬤嬤教你規矩了,嫁到東宮那是小事?你出醜的話,整個佟家都跟着你沒臉。
因爲是家常的筵席,太子妃叫衆人不需拘禮,只管找投緣的人就座用飯。
炤寧一直與佟三夫人交談,程雅端只好敷衍着佟念柔,和她相鄰而坐。
程雅端用飯期間,見炤寧與佟三夫人說話也不是很多,都是言簡意賅的樣子,但是看得出都很高興。她們心情愉悅,佟大夫人卻時不時投以冷冷一瞥,只是不知針對的是哪一個。
到了未時,炤寧道辭的時候,已經和佟三夫人有了交情,相約過段日子相互上門拜訪。
在場的人,不驚訝的少。
太子妃看着炤寧,眼裡閃過滿意的笑。不得不承認,這妖孽想哄誰高興是輕而易舉的事。這樣,就算是自己與佟府有了來往,簡直是進展神速。
但關鍵的問題在於,這妖孽是爲了幫她查找兇手,還是打着扳倒佟府打擊太子的心思?
想撇開她單獨行事?那可不行。太子妃心想,她日後可得盯緊孃家,何時江炤寧要上門,她一定要隨行。
炤寧的想法卻與太子妃不同,並不認爲自己有什麼收穫。大多數人都是戴着面具爲人處世,她不能因爲交談多時就對佟三夫人做出判斷,接觸一段時間能看出端倪已屬幸運。況且,她不能顯出有意結交的意圖,要等待佟三夫人自己找上江府。
佟三夫人喜歡賺錢,這一點兒是與她相同的愛好,所談論的也只是生意經。她的確是希望佟三夫人求財求到她頭上,但是希望只怕是不大。
——這一點倒是不需擔心,如果以後得到更多的消息,又有必要的話,斷了佟三夫人的財路就行。
這日之後,炤寧將此事擱置在一旁,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到了朝堂。
陸府的案子三日間便鬧得沸沸揚揚震動朝野。已身在刑部大牢的慶國公被幾人指證,貪污銀兩相加已達貳拾萬兩之多。
前兩日,楚王與心腹官員竭力爲慶國公開脫,皇帝初時喜悅,也不想兩個嫡子的舅舅鬧出天大的案情。可惜,人證物證俱在,根本不是楚王能夠顛倒黑白的事。
第三日,太子請皇上恩准,允許他親自到刑部大牢詢問慶國公——他不願意相信,除非慶國公親口承認。
什麼詢問?炤寧心知肚明,他是去威逼利誘了。但是,他小看了陸騫,不知道這個人才是整個案子的關鍵。他踏入刑部大牢的同時,便是韓越霖帶着陸騫進宮面聖之時。
炤寧對這些並無擔心,只是記掛着師庭逸,問紅蘺:“他這三日在做什麼?”說完想了想,自上次相見到現在,已有六七日之久。
“什麼都沒做。”紅蘺道,“一直安安靜靜地看書、休息。今日應該不能安靜了——您讓韓指揮使和章欽把陸騫從他眼皮子底下帶走,總會生氣吧?”
炤寧不語。
紅蘺遲疑半晌,還是鼓足勇氣建議道:“您就去看看他吧?就不覺得他被算計成這樣挺可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