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陣子思量後,敏君方從那樹影邊走出來,徑自回到自個的院子裡,取了幾樣東西后,就是扶着丫鬟的手慢慢地走到孟氏的院子裡。
“姑娘來了。”
“姑娘萬福。”
這一路過來,不少婆子丫鬟都是趕着上來行禮,或是賠笑說話,敏君隨意點點頭,或是應一聲,若是是有臉面的婆子丫鬟,少不得問兩三句,陪着說幾句話。但走着久了,她便覺得有些奇怪:好端端的,這一路過來怎麼有這麼多的婆子丫鬟?
難道是?
敏君微微眯了眯眼,心裡冒出個念頭,那臉色卻由不得沉下臉來——難道說,那春草竟是有這等能耐,將如許人都網羅了過去?不,若是如此,哪裡還用得着一個小小的不打眼的丫鬟小桃?這天羅地網的法子,可不是一個妾室能做到的。孟氏也不是那等眼皮子淺沒能耐心算的,在她眼底下做這樣的事而不被發現,不說是天方夜譚,也算得是極難的事兒了。
再說,春草是個什麼身份,若是出了一點紕漏,她不過是個沒有擺酒入了族譜的小妾,也不曾開臉,只比那通房丫鬟好一點罷了。孟氏若是打發她,那可是輕而易舉的事情。這春草也不會想不到這一點。那麼,還有什麼別的事出來?
心裡這麼一想,敏君越發有些擔憂,連着步子也是快了幾分,忙忙就是趕到了孟氏的屋子裡。纔是到了外頭,她就是聽到一陣抽泣聲,來不多想,外頭的丫鬟便是向裡頭通稟了一聲,打起簾子來。
“敏兒來了。”孟氏端端正正坐在正位上,臉色略有幾分蒼白,但目光卻依舊透着些清明幹練。邊上的丫鬟也極有眼色,忙就是趕着上來拍了拍一側椅子上的塵土,又端了一盞茶送到那椅子邊。
此時敏君已是行了禮坐下,見着茶端來了,便端起茶略略抿了抿,眼睛卻是不由自主地往正跪在地上垂頭飲泣的一個丫鬟看去——這丫鬟柳眉杏眼,粉面桃腮,透着一股俏麗靈巧的味兒,倒不是別個,正是徐尚寧身邊得用的大丫鬟翠墨。說起這個丫鬟,敏君對她倒是略有幾分好感——當初碧痕得勢的時候,孟氏沉默安靜,尚寧與繁君竟是成了府裡頭的霸王。而能略略勸一勸徐尚寧,平素爲人端正安然,前頭後頭都沒有變過的,也就是尚寧身邊的翠墨了。
只是,這翠墨最是個守禮安分的,好端端的,又是鬧騰什麼去?
“娘,這好端端地又是出了什麼事?”敏君眉梢微微一挑,心裡頭卻是略微鬆緩下來。既不過是個丫鬟的事兒,想來也不是什麼天大的事。或許,只是出了一點麻煩事罷了。
孟氏聽得敏君這麼說,倒是似笑非笑着打量了跪在那裡的翠墨半晌,方是淡淡然一笑,眯着眼睛對敏君道:“倒也沒有什麼大事,只是尚寧那裡出了一點子事。我這個做嫡母的,竟也不能幫着旁的事情,也就是這上面能略作扶持罷了。”
“奶奶……”翠墨許是被這話給嚇着了,聽着孟氏這麼說,一時間竟是吶吶說不出話來。雖然說孟氏待繁君尚寧兩人並不嚴苛,但只要是個人,哪裡會沒個眼高眉低的?誰都曉得,縱然孟氏寬宏大量到了極點,眼下做得也算是到頂了。繁君倒也罷了,只一個女孩兒,但尚寧是家中的庶長子,怎麼會不招忌諱?
翠墨那麼個心思靈通的人,自然也是對此心知肚明,平日裡不知道勸了尚寧多少話兒。此時聽得孟氏這麼說,她一時倒是愣了,許久後方吶吶着垂下頭去。難道,竟是自己想差了?將這一個真真實實的好人生生看作是暗地裡藏奸的?
且將翠墨這麼一番念頭暫且擱到一邊,敏君在聽了這話後卻是眉梢微微一彎,露出幾分笑意來,先對着翠墨道:“我倒是什麼事兒,竟是惹得你如此。原是這樣的事。你放心回去,有娘籌劃,事兒必定妥當。再怎麼着,大哥也是自家人,雖說前頭有些不合,但娘是長輩,惱是一回事,真遇到了事,自然也不會在一邊冷眼旁觀的。”
翠墨聞言,只忙忙低頭應了。她的聲音略有幾分暗啞,瞧這也是哭了久的。敏君聽得心頭一軟,便又勸了幾句話,方使了人送她出去。而坐在上面的孟氏,見着她如此舉動,眉梢微微一挑,便露出幾分似笑非笑的神色來:“怎麼,瞧着那丫頭可憐?”
“娘……”敏君看着孟氏神情冷淡,忙便是趕上來湊到孟氏身側,磨蹭了幾下,方憨憨笑着道:“這翠墨雖說有些分不清是非好歹,但也算心思明白的。總比那些個裝乖賣俏的好些。只瞧這上面,該是看着的也就看着,不是有一句俗話——船到橋頭自然直。”
“罷了,你自己心裡明白,我這個做孃的還能如何?”孟氏聽着敏君有意遮掩翠墨,雖說搖了搖頭,但還是淡淡揭開了這話題:“只是今日這件事,着實有些麻煩。”說完這話,她便細細說了今日的事,原來是尚寧在書院裡頭與人爭執,甚至因此大打出手,那書院彷彿已經作準了是尚寧的錯,預備將他攆出去。
敏君聽了這些話,倒是皺了皺眉頭心裡暗暗有些納罕:雖說徐尚寧素來就是個爆碳一般的性子,但在這些日子看來,到底還是收斂了許多。若非是刻意招惹,他也能學着繁君一般冷淡對之。怎麼今日竟是忽而爆發,進而鬧騰到那地步去?
存了這點心思,她便將其說了出來:“娘,這書院可是查清楚了?以我看來,哪怕大哥心裡糊塗,二妹妹也少不得會提點再三的。往日也不曾聽到什麼話,怎今日便是一朝爆了?不會是那一起子小人,特特做出來的好事兒?”
“這……”對此,孟氏也有幾分疑慮,只是沒有想太多,哪怕潛意識裡也是樂得看着尚寧出點事兒。此時被敏君一說,她倒是有幾分醒悟過來,當即臉頰微微一紅,便轉開視線,沉聲道:“罷了。這事我會調查,那書院裡也先應承着,真是是冤枉的,咱們徐家也不是省油的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