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經驗老道,那裡是我們這些小輩能揣測的,自然是妥帖的很。”敏君聞言微微一笑,彷彿什麼也沒瞧出來一般,只抿着嘴笑了笑,柔聲道。
若是旁人這般說來,孟氏頂多也就是聽出她心底五六分的意思,但敏君這麼一說,她卻好是清楚明白得很,當下搖了搖頭,嗔道:“越發了不得,竟也學着一套一套的話,故意擠兌人了。又不是什麼好事兒,我說與你聽也是無妨。”說着這話,她便將徐尚寧的一番事細細說了一通。
原來是那徐尚寧自幼嬌養,性子越發得高慢驕縱,學識也是耽擱了,縱然這些日子他勤勉努力,也也下等裡頭轉悠的。由此,便大不入同窗的眼。偏生徐家在燕京也就是中等人家,家世官職都不算得高。那才識高的自然看不起他,就是那等紈絝的,瞧着他一派好學,又是沒十分硬實的靠山,還是庶出的,也是瞧着不順眼,如此一來,竟是上下兩沒着落。
這不,一日兩日的,終究有人因爲旁的事存了怒氣在心,湊巧尚寧趕着出來,兩下撞在一起,那人便呼喝斥罵了一通,說得極是不堪。這尚寧雖說近來頗爲忍耐,但也忍不住這樣的事,這不直接從相互斥罵變成毆打起來。
而後,縱然是被人拉開了,可書院的幾個先生瞧着一個是走了後門,**才識也是低劣的徐尚寧,一個是正大光明取進來,才識雖不算高,但也頗有可取之處的世家子,不等多問,就是揮了揮手,將兩人送回來了。
“倒是不曉得那個人得了什麼話,只是,寧哥兒可沒得什麼好話。”孟氏說到這裡,也頗爲齒冷,當即冷笑了一聲:“雖說我素來看着寧哥兒不入眼,但這些日子過來,他着實改過不少,我倒是不信,他真會做那等紈絝的事兒。若事兒是是如書院所說,我自然要讓他負荊請罪,上書院,在大庭廣衆之下賠禮道歉。後頭自個請西席來教導。若是如寧哥兒的話,哼,那就不要怪我這個徐家的主母不給書院臉面,任是怎麼樣,也得討一個說法來!”
“娘……”敏君聽得這些,一時倒是有些愣怔住了。好是半日過去,方訝然道:“您且按捺住心頭氣,好不好,先打聽清楚了再說,不過真個有人說了話,少不得也給個見證,免得到時候又是反水。”
孟氏微微點了點頭,對此卻沒有十分放在心上。她這麼些年經歷過來,自然也是明擺着這裡頭的道理,敏君的意思雖然正確,但這行事着實有些直白,也算不得好的。只是敏君卻還小,有些事還不能說個清楚,免得她真個斤斤計較這些陰私上頭,平白壞了性情。
由此,她立時尋了個話題:“且不必說這些,瞧着你過來的樣子,彷彿是拿着什麼來着的?可是心裡悶了,過來尋些話兒說談說談?”
說起這個,敏君馬上就是想起先前自己聽的那些事,便將孟氏的不在意擱在一邊,只細細將自己所聽所聞說了一通,而後更是帶着些許憂心,道:“娘,這又是怎麼回事?難道那春草竟是有這等能耐,連着您也是瞞過去了?”
“原是爲了這個。”孟氏聽到敏君這麼一番說法,卻是連一絲神色變化也沒有,彷彿聽着的不過是閒談罷了,連着眉毛也沒動一下:“你可曉得,今日自個做錯了什麼?”
“娘,我也曉得今日自個是造次了。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任是什麼時候,身邊總得有丫鬟婆子。但有時候心裡悶了,也是想着躲着人走走的。”敏君笑着回了話,看着孟氏微微皺起的眉頭,少不得柔聲道:“日後我必定不再如此了。娘且放心。”
“知道就好。”孟氏殷切囑咐了好些話,方微微收斂神色,想了想,方是帶着一點猶豫道:“原想着有些事兒你並不當曉得。小小年紀,知道這些陰私事多了,未免移了性情。可現在看來,倒是讓你暗地裡擔心,過得也不安穩。也罷,早些知道也有早知道的好處,只要平素記得算計太多過猶不及的道理……”
“原是女兒讓娘擔心了。”敏君聽得這話,倒是抿着嘴微微一笑,眼底有些微柔和的光芒:“娘曉得這事,女兒也就放心了。該是怎麼樣的,娘心底自然清楚,倒不必和女兒十分細說。這什麼樣的人該做什麼樣的事,這個理兒女兒還是曉得的。”
“傻丫頭!原是娘有些猶豫罷了,你自小到大,不該聽不該曉得的,也早就曉得了。哪裡還用娘在這裡想着那些不打緊的事兒。”孟氏聽得敏君這麼一番話,心底卻是有些發酸——尋常的女孩兒,哪個會如敏君一般的沉靜穩重,若非經歷的事兒太多,她或許還會笑會鬧,纏着打聽着,非得滿足了心底的好奇不可。
如此一想,孟氏越發緩和了神情,只揉了揉敏君的頭髮,便高聲令人將那素馨喚來:“讓那素馨過來,我有事吩咐。”
“是,奶奶。”外頭有個婆子應了一聲,沒多久,梳着雙鬟,頭戴絨花的素馨便回了話,打起簾子低頭走了進來。這素馨敏君也是好些日子不曾見着了。此時略一打量,她依舊是溫潤秀氣、脈脈含情的好模樣,薄薄的菱脣微抿,笑容也是溫溫和和,恰到好處:“奶奶喚奴婢過來,有什麼事吩咐?”
“那小桃與你怎麼說的?”孟氏卻是神色淡然,彷彿眼前站着的不是個活色生香的俏佳人,而是尋常的婆子一般,別說什麼提防與妒忌,倒還有幾分心腹的味道。
這素馨聽得這話,眸光一閃,只在敏君身上若有意若無意地瞟了一眼,就是恭謹地回道:“小桃一回來,便是說了春草姨娘留意奶奶的行蹤,意欲收買她。她想着妝扮着實匱乏,有心在那上面賺一筆大的,再將這事兒與奶奶回了。”
“哦?”孟氏聽得一笑,一雙眼睛卻是緊緊盯着素馨,柔聲細語道:“倒是爲難她還想着我呢。我還道她這般作態,說不得就是趕着與人湊趣呢。”說着這話,她嘴裡卻將那人這個字眼咬得極重,透着些森然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