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了這麼一遭話,三人心裡頭總算是稍微有些底氣。徐允謙長長地噓出一口氣,擡眼看得孟氏與敏君也是放鬆了不少,當即便伸出手捏了捏孟氏的手心,又轉而摸了摸敏君的頭,輕聲道:“說來,你不過一個女孩兒,這些事原不該與你分說的。只是你知道了不少,若是沒給個着落,想來也是擔心得緊的。再者,你又是個聰明懂事的,知道輕重緩急,縱然說了這些大事,也是能撐得住場面存得住事情的。這會你也是知道前因後果,等會回去不必多想,安生過日子。爹爹自會護着你的。”
“嗯。”敏君輕輕應了一聲,心裡有一股暖洋洋的感覺,雖然這徐允謙有這樣那樣的不好,但在這個時代來說,這麼一個父親着實十分難得。想想那《紅樓夢》裡頭的姑娘,林黛玉的父親林如海還算過得去。那元春探春的父親賈政呆板無能,迎春的父親賈赦好色貪婪,惜春的父親那個什麼什麼煉丹死掉的更是個腦袋有問題的,各個都是無情的,從未見過裡頭有憐惜女兒的場面或者言辭。想到這些,敏君擡頭看向徐允謙的眼神越發得柔和,甚至連着心底也有幾分慕孺之類的感情出來了:“爹爹放心,女兒曉得的。”
徐允謙聽到這一句話,當即便伸出手揉了揉敏君的頭,笑着道:“這般便好。”
孟氏在一側瞧着他們如此,饒是這事兒着實嚴重,但心裡也生出幾分歡喜來,只笑着道:“真真是父女情深,倒是將我拋到腦後勺去了。”
“若非夫人,哪裡有這個好女兒,家裡也不會這般安妥。”徐允謙聽得孟氏這麼說來,笑了笑伸手將孟氏摟住拍了拍她的後背:“又是得與我生兒育女,又是得與我打理家事,真真是辛苦得很。這些事,我都是記在心中的。”
“相公待妾身這般好,也是心疼孩子,別說這一點點辛苦,妾身就是肝腦塗地,也是心甘情願的,”孟氏見徐允謙這般說來,眼圈也是微微發紅,只垂下頭,露出彎得極好看的一段脖頸,有點嗚咽着低聲道。
“娘……”
“夫人……”
敏君與徐允謙都是喚了一聲,心裡都有幾分複雜的滋味。孟氏所說的話,雖然也是不差,但也讓他們想起了在兩年之前,孟氏過的日子可不算什麼好日子。一個受寵的碧痕生生將孟氏壓在下面,肆無忌憚得很。敏君倒也罷了,只不過想一想,心裡有些感嘆。徐允謙卻是有些說不出的難過——這麼一個好女子,他生生虧待了那麼些年,讓她受碧痕那賤婢百般欺壓,甚至連敏君也是差點因此送了命。身爲正式嫡妻,生受了這般欺凌,不過這兩年待得好了一些,甚至開頭的時候也不見得過得多好,便是願意……
看着教養地極好的敏君,想着絲毫不受虧待的繁君尚寧,徐允謙心裡越發得愧疚,忍不住偏過頭去,稍稍壓制住心裡頭的情緒後,方從一側的箱籠裡頭尋出一個小匣子,遞與孟氏道:“這是先前我密存的一點子東西,原想着以後真個出點什麼事,也有點底氣,或是乾脆與女兒。現在看來,日後也是難說,還是你把着這些,好生置辦吧。於這些上頭,我也並沒什麼調撥的能耐。”
“妾身必定全力以赴,將這個事兒做得妥妥當當”孟氏聽到徐允謙這般說法,也不消多想,就是知道他爲的什麼秘藏財物——左右不過是繁君尚寧兩人。只不過,先前是因着愛屋及烏,多預備東西把他們用,之後大概想着碧痕太過歹毒,怕自己遷怒,便存着這些想着能與兩人使。
而他現在將這些東西都取出來,除卻外面的壓力之外,最重要的還是自己這一段日子以來的舉動,着實打動了他,讓他相信自己斷然不會遷怒於人,待繁君尚寧有什麼不好的。微微眯了眯眼睛,孟氏略略露出愣神的樣子,頓了頓纔是接過那個匣子,也沒打開來看,就收攏起來。
看着孟氏並沒有什麼特別的神情變化,徐允謙也是鬆了一口氣。敏君瞅了瞅他一眼,又是看了孟氏一眼,抿了抿脣角,沒有再說什麼話,只笑着陪了幾句話。孟氏便反應過來,她稍稍整肅一二,就是輕聲道:“說來卻還有一件事未曾與相公說,先前燕王府的人過來了一趟,說着王妃並郡君宴請我們過去,還帶了那兩位郡君的話,說着一定要見一見敏君繁君她們姐妹倆,好生說說話的。您看,這個該是怎麼應承?”
這事連着敏君也是不曉得的,聽了之後倒是愣了了那個,半晌纔是訝然道:“這個時候遣人過來宴請?因着什麼事兒?”那兩位郡君雖然與她、繁君兩人說得頗爲投合,但因爲避嫌的心裡,兩下見面的機會卻也不多,連帶着兩家的關係也是不遠也不近的。這一番話倒是說得有些讓她驚訝。畢竟,她是不信,燕王這樣的人物,會拿着妻女行事,這個理由應當是確實有的。可越是如此,她越是有些驚異,不過寥寥幾次面,難道還真能討得了那兩位郡君的好?
心裡存着這個念頭,她由不得擡頭看向孟氏,道:“娘說的是真的?不過見過幾次面,滿打滿算不超過兩日的相處,那兩位郡君竟也是這般看重,生生送了這般話過來?”
“我先前也是想着應不致於如此。但後頭想一想,咱們家又不是多大的人家,也沒什麼讓人眼紅的東西,思來想去,你們姐妹兩個大約是真個入了那兩位郡君的眼,方讓王妃送了帖子過來。”孟氏笑着回話,一面擡頭看向徐允謙:“只是這麼個時節,總覺得不大妥當。相公,您覺得呢?”
“既是宴請,夫人便帶着她們過去吧。”徐允謙想了想,仍舊是應承下來:“已是特特使人送了帖子,又說了這麼些話,可見是真個看重的。若是沒去,反倒顯着我們不識擡舉,竟是有心爲難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