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料不得,竟忽而出了這樣的事。”繁君聽着這文慧珠如此說來,臉上也是露出幾分嘆然。說來,這這會子連着她也是有些疑惑了,爲何敏君出門走動,常有忽如起來的一些事兒鬧出來。她出門的次數也不少於敏君,卻從未遇到這樣的事兒:“不過,說起來卻也是巧了,我那姐姐自小到大,經歷的事兒卻是不少,想來也是一時驚着了,過一會便好了。文姐姐不必擔心,這裡有我們守着,就是妥當了。”說到這裡,她轉頭看向蘇嫺。
“正是呢。忽而出了這樣的事,想來文姐姐也是有些疲倦的,且回去坐一坐,吃一盞茶,這裡有我們呢。”蘇嫺點了點頭,若是論說起來,她們兩個與敏君原是親密的,守着她也是分內應當的。可文慧珠卻不過今日才結交上來的,她過來是她的客氣,但她們卻是不能將客氣當福氣使了。
文慧珠原是個聰慧靈透的,自然也是明白她們這一番心思,見着自己着實沒有什麼能插手幫一把的地方,便款款站起身來,柔聲道:“也是,敏君妹妹與你們最是親近,若是醒來見着你們,心裡也鬆活些。若是見了我,說不得倒是有些提心呢。”說完這話,她又是陪着說了兩句旁的場面話,方輕輕巧巧地轉身離去。
蘇嫺與繁君見着她如此,臉上都是掠過一絲複雜的情緒。半晌過去,繁君纔是輕輕着道:“文家大姐姐這麼個容貌性子,可不知道以後哪個有福氣得了。”她說起來,倒是有幾分感嘆——素日裡,她見過好些姑娘,雖說從未說過誰家姑娘如何的話,但心裡頭還是頗爲自詡的,自覺並不比哪個差了多少。
今兒遇到好幾個姑娘,那柯瑞琴也好,駱芝仙也罷,她都並不覺得有什麼出奇的,只不過是略略出挑的姑娘罷了。到底,這江南美人兒多,燕京的姑娘雖說也不錯,但那性子就是有些不入繁君的眼。只文慧珠一個,着實讓她知道了驚豔這一個詞兒的意思。
“繁妹妹也是喜歡這文家的姑娘?”蘇嫺見着這繁君雖說抿着脣,但眼底卻泛着一層光彩,便知道繁君極是喜歡那文慧珠。她心底由不得生出幾分膈應,好半天才是輕聲問道。
繁君看着蘇嫺微微蹙眉,彷彿想着什麼事兒一般,只當她一時想了什麼不好的事兒,便也不欲與她多說這些閒話,而是順着她素日所喜的一些話題,隨意將話題挑開。蘇嫺聽了這些,倒是鬆泛了些,兩人說說談談,不知不覺間,外頭忽而傳來一陣急促凌亂的腳步聲。
兩人頓時停下話題,站起身走到那簾子處,打起簾子往外頭看了看,就是瞧見一些夫人正是滿臉焦急地從外頭趕進來。她們或是臉色驚慌,或是驚怒交加,或是面沉似水,只少有一兩個神情略略舒緩的。雖說神色不同,但等看到了自個女兒的時候,卻都是更放鬆了些,一時間喚名聲,詢問聲,囑咐聲,叮嚀聲,不絕於耳。
繁君與蘇嫺見着這樣的場景,由不得有些皺眉——燕王府的僕婦是如何傳話的?竟折騰得這一干貴婦般的夫人各個神情異樣?這般想着,她們對視一眼,蘇嫺方開口要說些什麼,繁君已是看到孟氏與趙氏兩人急匆匆地趕過來,臉色蒼白,神情焦急,便忙忙伸出手拉了蘇嫺一把,與她一併上前來。
“敏兒呢?”孟氏打量了繁君蘇嫺一眼,看着她們衣衫神情並無異樣,心裡頭便鬆了一口氣。但饒是如此,她也想先看看據說被嚇着了的女兒,旁的什麼,這會子她已是沒心思計較了。
繁君看着孟氏如此,心裡頭微微一酸,面上卻是沒有一絲兒顯露出來,只伸出手扶着孟氏往裡頭走去,一面又道:“母親不必擔心,姐姐正在裡頭睡着呢。您過去瞧一瞧,便知道了。”她短短說了兩句話,旁的什麼話也不提一下。旁人不知道,她還能不知道孟氏,雖說平日裡是個事必躬親又細心謹慎的人,但若是急了,就是實話在她眼裡也不過是個謊話,非但不能起作用,反倒讓她心裡越發的焦躁。由此,她方只趕着讓孟氏到裡頭去眼見爲實,旁的什麼,都不說了。
趙氏瞧着這樣,雖說略有幾分不解,但裡頭的情勢卻還能看個分明,知道這敏君是沒什麼大礙了,便打量了女兒蘇嫺幾眼,問了兩聲可受了驚嚇傷着哪裡的話。蘇嫺只笑着說沒事兒,她方鬆了一口氣,轉過頭詢問起前因來:“那打發過來的婆子說得含含糊糊的,我與你孟姨聽得不分明,也不曉得是什麼緣故,真真是急得慌腳貓兒一般。這會子看着,敏丫頭也是無礙的,這究竟是個怎麼回事兒?”
蘇嫺將這裡頭的事一一說了個分明,末了,少不得添上兩句話:“女兒也是想不通,那駱姑娘怎麼忽而做出這般事兒來這光天化日之下,人人都是瞅着的時候,竟這般囂張跋扈,肆無忌憚,生生要敏君破了相受了傷不可。她們互不相識,頭一次見面,怎生有這般的怨仇?”
聽的蘇嫺這麼說,趙氏略略一想,只轉過頭看了看周圍那些夫人姑娘的神情,登時冷哼一聲,拉着蘇嫺到了裡頭來說話:“傻丫頭瞧着那些個趕過來的夫人,原來多半是氣勢洶洶,後頭卻又是變了個神色,想來也是懼怕那什麼駱姑娘的身家背景,縱然氣惱也只壓着。可那邊站着的那個淺綠衫子白羅裙的姑娘並另外兩三個姑娘及其親孃,卻還是遮掩不住的惱怒。可見是不怕那駱家的。敏丫頭不過是替了旁人受氣罷了淺綠衫子那姑娘的形容氣度,與她本就有幾分相似的。你們又是新來的,原就是要與個下馬威,添了這一層,那駱家的姑娘又是個素日蠻橫慣了的人,只覺得萬事萬人都得順着她的心的,一個不順,便聲氣惱。和着這兩樣,她方一時昏了頭,做下那等事兒來。”
“既是如此,那這事兒可怎麼了結?莫不是要敏君受了驚嚇吃了虧,還得受委屈不成?若真是如此,那駱家也着實無理。就這樣的人家,必不長久。”蘇嫺聽得趙氏這話,如何還不明白這裡頭的意思,臉上由不得露出憤然的神色,最後甚至還添了兩句平日裡絕對不會出口的惡言。
趙氏見着她如此,略一深思,便搖了搖頭道:“你也不必十分擔心這個。我雖不曉得往日那駱家如何行事,但今日這般着實過分不說,還是燕王府這個地面兒上頭的。只這兩樣,不說旁人,就是燕王妃徐娘娘,也必定要壓住場面,主持公道的。我卻不信,難道燕王一個皇子龍孫,尊貴之極的人物,還會怕了那駱家不成?這些場面上的事兒,瞧着不過小事,卻是最能顯出情勢強弱的。不說燕王會不會在意,就是他不在意,難道那駱家真的敢就壓在燕王的上頭?”
“母親這麼說,女兒可就放心多了。”蘇嫺聽得這話,點了點頭,自與趙氏兩人一併到了裡頭,與孟氏母女三人說了一陣子話,瞧着敏君並無大礙,便與燕王妃徐氏並其女兒朱智頤朱智昭告辭而去。徐氏並無旁的話,只是拍了拍敏君的手,溫聲和藹着道:“且放心養着,這件事我必定與你主張。”
敏君低聲應了,一干人等也各自散去,這一樁事兒也算完了。誰知道及至晚間,蘇瑾曉得這事兒後,忙就是趕過來,敏君自是一番撫慰,只言道無礙,並無什麼驚嚇之類的,他卻仍舊惱怒不已:“那駱家的女兒是金貴的,難道你便不是?哪個人家的女兒不是嬌養出來的?自小錦衣玉食的多了,竟不見這般風雷之性的惡女”他口中這麼說着,心裡頭卻是暗暗憋住了一口氣。駱家在他看來,並不是多麼能稱王稱霸,肆無忌憚的人家,不過與自家差不多罷了。旁人不願得罪,自己卻是不怕的。縱然這些都不論,若是爲着對方權勢而連着爲自己的敏君出頭都不敢,還稱什麼堂堂男子大丈夫?
當即,他心下已定,面色倒是好了一點。
敏君見着他這般神色變化,卻有些緊張起來,忙便拉着他的手,輕聲道:“這事兒你可不要混在裡頭了。只怕不是尋常的小事,說不得要鬧出什麼大*瀾來呢。”
“縱然是天大的波瀾,我也得與你出頭,萬沒有讓你平白無故受外人氣的道理。”聽得敏君這麼說,蘇瑾卻是渾然不在意,臉上略略露出幾分森然來:“我讀書習武,做官打仗,還不是爲着你與母親,爲着我所在意之人過得好?你受了氣,我自然得與你出氣。”
這一番話說來,蘇瑾是斬釘截鐵,敏君卻是聽得癡了,半晌之後,方微微紅着臉偏過頭去:“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