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又是說笑,青鸞妹子素來只待在屋子裡的,等閒不出門,只在屋子裡閒着嚼舌根,便是出去,也都是有事兒的,哪裡來的什麼人啊鬼的。只怕這會子,正是害臊是真的,可是那什麼人,卻是沒的事兒。”錦鷺卻是不信,她仔細打量青鸞兩眼,便是開口回道。
敏君聞言,回頭細細思量半晌,倒也覺得是。若是錦鷺這樣穩重沉靜的,將那心底事兒瞞過去倒是有的,青鸞這麼個藏不住事的,哪裡能將這樣的事也遮蓋下來,當即便道:“你說的倒也有理,只是既沒這麼個事兒,她臉紅什麼?難道就爲了我那許人的一句話而不成?”
“什麼許人?姑娘沒得怎麼說起這個來?”錦鷺臉頰也是紅了,這女孩兒說起這些,都是要紅臉的:“真真是的,若是這麼着,青鸞不臉紅,纔是怪事兒了。”
“好好好,我這也不一時想起那件事兒,心裡有些琢磨着,要與你們說一句的麼。”敏君說起這話,也是有幾分感嘆的:“當日聽得嫂子說要擡舉錦葵素馨,卻不擡舉自個的丫鬟,我就有些想不過來。今兒見了,纔是知道這也是有些道理的。”
“這有什麼道理?奶奶好性兒,方提點少奶奶呢。這貼身的丫鬟,賣身契拿着,若是家生子,更是一家子都捏在手心的。雖說我是個丫鬟,但也知道,從這點子來說,少奶奶可是拿錯了主意呢。”錦鷺有幾分感嘆,臉上不免帶出幾分來:“那錦葵也是個不中用的,非得在會子露面兒,若是再遲一年半載的,可不是更好些。”
“這會子也不差呢。”敏君看着錦鷺說着這些,臉上帶着幾分感嘆,連着青鸞也是連連點頭,便將方纔錦葵之事說了出來,一面道:“你們聽聽,這麼一過來,嫂嫂的臉上怎麼過的去?我便是想着,幸虧嫂子與這錦葵不甚親近的,原是陌路的,若是換了她那身邊得意的,怎麼能忍得住?因着如此,我倒是覺得這般還是好些。起碼,這身邊的丫鬟都是瞧着順眼,不膈應呢。”
這話一說,錦鷺與青鸞也是明白過來,自家姑娘是藉此說與她們兩人聽呢,這做姨娘是沒有的,可是要什麼別的人家,只要合宜的,自己這裡絕對不會妨礙的。她們兩人原也沒想着做姨娘攀高兒——不說自己心底過去不去的,就是蘇家從婆母到姑爺那麼地待姑娘,也不能做這個的。聽得這話,自然更安心些,只笑着連連點頭。
錦鷺更是道:“姑娘說的是。若是從這裡說來,竟也是有理的。”只是這麼一句話後,她不免有幾分遲疑,又道:“那錦葵,可還能保得住那個?她怎麼就沒規矩成算的,竟在這個時候,非得鬧出來與少奶奶添堵?便是奶奶瞧着,也必定是不舒服的。”
“這事兒,我們能怎麼做,只看着罷了。照着素日這錦葵的樣子,倒也不是沒成算的,只是伺候着大哥的,能有多少計較?想來也是暗地裡偷偷喝點子藥罷了,只是那個不頂用,方招惹出來的。”敏君說起這個,也是有幾分感慨:古代避孕措施是幾乎沒用的,基本上避孕就相當於打胎一樣。這錦葵倒是吃着藥,可能也是怕日後真的沒了孩子,並不用那種很傷身的,結果,這胎兒愣是有了。她一個丫鬟,也不敢做打胎的事情,這可是吃力不討好的,要鬧出來,頭一個就是妨礙子嗣,第二個不是指着張氏說她嫉妒麼,第三個也是傷身,且若是尚寧知道了,他會怎麼想?
這錦葵這麼做,也是有些道理的。
只這麼想着,敏君便有些感嘆,道:“她能怎麼樣,既是有了身孕,難道還敢做什麼手腳不成?自是要與上頭回話的。”
這麼一說,錦鷺青鸞也便不說話了。三人各自想了一通,都是有些感嘆,只是不好說出來,便隨口尋出旁的話題,將這件事兒支應過去。
不過,這麼一來,敏君也懶得多翻那些個花樣子,細細琢磨什麼,只喚了錦鷺青鸞,先是將孟氏送來的那些個花樣子翻出來,比照着大類,一個個分類。三個人六隻手,雖說這花樣子多了些,但不多時,也是一一分類妥當了。當下,又與蘇瑾送來的一併放好,她們方鬆了一口氣。
“母親雖說沒有提點什麼,但瞧着這些花樣子,多半是團紋,其餘的則是長方的,看來也是琢磨清透了。難得蘇瑾,他送來的竟也是差不多的。”敏君笑了笑,看着手中這一疊花樣子,用手拍了拍,便笑着道:“倒是有心了。”
“這是自然的,不待姑娘有心,還能待誰有心去”青鸞雙眼彎彎,笑得極是開心,起頭就是打趣了一句,先前敏君趁機說的那些話,她可還記在心底呢。
誰想着,敏君卻不是普通的古代閨閣女孩兒,只臉頰微微一紅,也就過去了。青鸞見着,倒是有些憋屈,半晌沒能說出話來,錦鷺看着兩人如此,只抿脣一笑,溫聲道:“那姑娘可是思量好了?這麼些花樣兒,該是選什麼的?”
“若是色色比照着來,豈不是白辜負了這麼些氣力?既是要精心細細的做的,日子也還早着呢,竟一樣樣琢磨了,再自己勾畫來得好。咱們花個三五日,總將這個做得好,讓人挑不出一絲兒縫隙才行。”敏君想着這可是自己兩輩子唯一一次婚禮,禮服要自己做,且只有一件,自然要做得精細,做得上乘,做得獨一無二,不然,白拋了這麼些年自己做得那些針線活得來的經驗了。由此,她說出來的話,十分的豪邁大氣。
錦鷺與青鸞對此倒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畢竟,自家姑娘出嫁的喜服,只能往好的地方想,越是好,纔好呢。姑娘這麼想,也是自然之理。難道誰家姑娘出嫁,自己的禮服竟極粗糙的不成?由此,兩人呢反倒是打點起十二分的精神,忙就是笑着道:“姑娘說的極是,這喜服可不能粗略的過去。色色都要想在前頭纔是呢。這一輩子一次的大事兒,一點半點的粗略也是不能的。這過日子麼,總要起了個好頭兒,日後才能順順當當的”
三個人說說笑笑,先是比照着張氏的喜服,先比照着畫了大袖衫、霞披、喜帕、繡花鞋等平鋪的一張張圖樣,然後才琢磨着花樣子。
喜帕選了並蒂蓮花爲主,兼着蓮子、蓮藕、花生、鴛鴦四樣,也不選旁的顏色,只一色的金絲線繡成,意爲並蒂連心、連生貴子、鴛鴦到老等。
霞披則取了交頸雙鸞,配以纏枝瓜蔓、佛手、仙桃、石榴、喜鵲、古錢、百合花、柿子、靈芝、比目魚、流雲、蝙蝠等十二樣紋樣,挨個湊成瓜瓞綿綿、福壽三多、喜在眼前、百事如意、比目魚鰈、流雲百福六個寓意圖樣,又以金線爲主,五色絲線爲輔。
繡花鞋則取以石榴花果爲主,兩側配以梅花竹枝,後則加上綬帶鳥、喜鵲。榴花石榴自然是榴開百子的意思、喜鵲梅枝則爲喜上眉梢,綬帶鳥、梅花、竹枝則爲舉案齊眉,若是說到起來,這喜鵲竹枝還能湊個竹報平安。
這三樣弄完,三人便已經是渾身發軟了。到底,這說着不過是幾張圖樣,但是要選擇合適的紋樣,又要看着花樣子是否十分合宜,是否要改動,選擇多大多小,各自之間的間隔等等,已經是鬧個天翻地覆了。若不是敏君琢磨着有些且先放放,只先選了大致的花樣子,這才勉強將這三樣琢磨了個大概,這大袖衫可是着實不能再做了,竟是放放纔好。
由此,敏君便道:“好了,這半日的功夫,腰痠腿軟的,着實不能做了。竟歇一會子,明日再細細琢磨,卻也不遲的。”這話一說,錦鷺青鸞也鬆快下來,當下或是揉腰,或是捶腿,半晌後,錦鷺纔是將這些花樣子櫳在一處,收拾妥當,而青鸞則是起身倒了一盞茶,送到敏君手邊兒,道:“姑娘且吃一盞茶吧,這半日的功夫,又是說又是挑,又是比劃又是描畫的,且都是彎着腰坐着的,只怕也是累得慌呢。”
“也沒什麼。”敏君揉了揉額頭,只將那茶端起來吃了兩口,就擱在一側,笑着道:“你們只怕也是累着了,竟到那耳房的榻上躺一會子,歇一歇。我這裡還有外頭的丫鬟呢,沒得你們日日伺候得着忙,她們躲懶的道理。”
“那托賴姑娘的一片心意,我們便去歇一歇。只那丫鬟裡頭,有幾個無事兒也要忙得,只怕攪得姑娘頭疼,竟讓青雁、珠兒兩個過來伺候得好。”錦鷺略略一想,便說道一番話來,照着她素日看來,這兩人還是安靜的,旁的紫鴦、蓮兒近來雖說也漸漸明白能耐起來,卻不是那等安靜溫和一派的,另外的那些個,或是不曉事兒的,或是性子不好,多有些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