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這些也是令人齒冷發寒,何須多想。那顧紫瓊是什麼心思,何必多想。米養百養人,我們如何想得通這些?”蘇瑾冷嘲了一句,便也收斂了神色,只拉着敏君坐下來,一面拈起一塊桂花糕送至她嘴邊,一面說起旁的話來:“今日之事,母親想來也是知道了,可是有什麼說法?”
“母親也是盛怒而來的。後頭又賜了兩個婆子與我。”敏君說了那兩個婆子的名字,看着蘇瑾點了點頭說着呀好生相待,便笑道:“這是自然的,母親所賜,我怎麼能慢待。只是今日瞧着,母親的心思着實不在公公身上。你先前思量之事,只怕是難成的。”
蘇瑾便不做聲。
敏君看着他如此,也不好再去多勸,只順口說及江頤並那紫雲水鶴之事,一面道:“江姑娘倒是有心的,我已是囑咐那個紫雲,只是那僕役上面,你過去說兩句,只將這事兒抹了去,也就成了。”
對於這種事,蘇瑾自然不會推脫什麼,當下便點了點頭,道:“過會我使人與那管事說一聲,也就是了。”兩人說完話,錦鷺便在外頭道:“少爺,少奶奶,已是到了時辰。”
聽得這話,蘇瑾與敏君稍稍收綴一番,便是起身往馮氏的屋子走去,而後一番請安佈菜,伺候了一番,纔是重頭回來用飯。待得晚上,敏君少不得又是點一點明日歸寧要帶的東西,見着都是妥當了,這才與蘇瑾一併上了牀榻,而後一夜安眠,自是不提。
待得第二日,敏君只聽得外頭有些聲響,便是睜開眼來。見着此時天色方矇矇亮,方動了動身子,悄悄地打了個哈氣。緊靠着她的蘇瑾便也是醒了過來,只伸出手捏了捏敏君的鼻子,低聲道:“醒了?”聲音低沉,帶着蠱惑人心的磁性,聽得敏君心頭一跳,立時思量到昨日那一場歡愛,當即便紅了臉,只啐了一聲,道:“這會子,可是大清早呢。”
“我只一句醒了?你便回大清早,難道我在你心底,便是那麼個貪色好花的?”蘇瑾曖昧地笑了笑,用指腹輕輕勾弄着敏君的臉頰,另一隻手卻是悄悄地往下探去。敏君低低地叫了一聲,一面心跳臉紅,一面卻是忙忙放柔了聲音,道:“好相公,且饒了我這一遭,好不好?”
“娘子既是這麼說,爲夫便先放了你這一遭。”蘇瑾聽得這般軟語相求,也是知道今日是鬧不得的,當下低低笑了一聲,便是摟着她廝磨半晌,就是放了手。敏君兩家通紅髮燙,一時也起不了身,只哼哼兩句,靠着蘇瑾,也不說話,就是半是睜眼,半是閉眼地養了一回神,這才起身來。
蘇瑾見着,便也推背下塌,兩人繫好褻衣,這才喚了丫鬟進來伺候。一番收綴之後,兩人都是煥然一新,雖然這妝容衣衫比不得新婚,但也是挑了一等一的喜氣服色。且不說蘇瑾,只敏君,也是換了一身大紅彩繡鳳穿牡丹的褙子,下面繫着滿繡流雲百福的寬邊裙,頭上戴着一色的鎏金嵌玉的首飾,也是色色精緻,光華流轉之時,卻是映照出敏君獨有的秀美端莊來。
敏君微微一笑,看着蘇瑾也是穿戴妥當,兩人便是相攜而去,先是與蘇曜馮氏見了禮,又是回來用了飯,這才歡歡喜喜地登車上馬,一路到了徐家。
這會子,徐家也是早早就是準備妥當的,見着蘇瑾敏君一路行來,立時有人回報裡頭的孟氏並徐允謙。待得徐尚寧出了門將這妹子妹夫迎進門來,又是說了兩句溫寒,就是笑着道:“母親父親都是在裡頭候着,我們竟是快些進去,免得他們等的焦心。”
對於這話,敏君蘇曜自是點頭的,兩人相攜而入,待得走入大堂,就是看到孟氏並徐允謙坐在上頭,正是凝視着他們兩個。當下,叩拜稱呼,自是一番規矩。
待得這事兒了結,孟氏自是領着敏君到了更裡頭的內室,而蘇瑾也是隨着岳父徐允謙,大舅子徐尚寧到了書房敘溫寒。
“我的兒,這幾日可都好?”孟氏此時纔是放開了心懷,一面打量着敏君的形色容止,一面雙目含淚,柔聲細問:“我瞧着,竟是比前些日子更瘦下些。”
“娘,這不過幾日的功夫,哪裡來的瘦不瘦?若是依我看來,竟沒得胖起來,便是好的了。”敏君笑着在孟氏身側撒嬌,一面道:“這些日子,我與蘇瑾每每在書房裡頭說談,待得晚上,都是要吃些湯羹點心的。我倒是覺得,腰身略略緊了些,想來是要多了些肉的。”
說着這話,她又是要孟氏捏一捏她的腰身,真真是好一番撒嬌,纔是讓孟氏稍稍開懷,只伸出手指頭點了她額頭一下,嗔道:“真真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胳膊肘總是往裡頭拐的。若是旁的人,見着母親這麼問,少不得要說想父母,想姐妹兄弟的。倒是在你嘴裡,就是成了在那裡過得好,還是長胖了不少。難道在自家的時候,便是什麼地方虧了你不成?卻是讓你勞神費心,生生折損了身量?”
“娘,我自是想您的。可是瞧着您都眼淚汪汪了的,若是不開解一二,讓您知道我過得好,這會子您怎麼能笑開懷?”敏君摟着孟氏的胳膊,一面笑着,一面照舊撒嬌:“我這不是怕您擔心麼,怎麼落在您嘴裡,反倒成了我的錯處?”
“這會子出了閣,還是這麼個模樣,日後要你成家立計,也這麼着?”孟氏伸出手揉了揉敏君的臉,看着她依舊是笑嘻嘻的樣子,便略有些嘆息道:“固然,你那婆婆並相公都是待你好的。可越是如此,你越是要把持着,這是你的福氣,可這福氣也是要仔細來着的,若是肆意揮灑,也會漸漸消失。你可得仔細經營,莫要失了這一番福氣運道。”
“娘,您放心吧。女兒都是明白的。”敏君靠在孟氏的身上,一面說着,一面輕輕磨蹭:“您爲了我,千挑萬選擇了這麼個好人家。女兒若是還不珍惜,豈不是白白辜負了您這麼些良苦用心?”
“只要你過得好,我還有什麼旁的想法。只盼着你早早誕下麟兒,讓我也早些抱上外孫兒,我便於願足矣。”孟氏說起這些,臉上都是一片溫柔綿軟的笑容,看着敏君也是心頭微動,當下便一一應承了:“我們素來做得正,想來蒼天也是有眼,自然不會讓您這一番期盼落了空。”
“這般便好。”孟氏說到這裡,也是覺得心頭那些話漸漸說完了,當下便問敏君這三日在蘇家可是有什麼事兒出來。敏君稍稍遲疑了半晌,便是將顧紫瓊與江頤、江頤所託的水鶴之事、顧紫瓊與蘇曜闖入、蘇瑾有心分家等四樣事情一一說道出來。看着孟氏眉頭緊皺,她便又道:“我想着江頤是好的,若是傷了名聲,豈不是我的過錯,便這麼將這事兒挑開了。至於公公並顧紫瓊兩個,也不是我能插手的,竟也只能不理會了。水鶴之事我已是照着江頤的意思辦了,又是想着那水鶴既是有了私奔的名聲,只怕這婚嫁銀錢也是不足,倒是在夫家不好看,也沒個撐腰的說法,便額外送了二十兩銀錢,也算全了江頤的成全之心。至於那分家的事,我想着師出無名,也是勸着相公莫要在這幾年提及。您聽着,這些可都還妥當?”
“這些事,你辦的不差。”孟氏聽得敏君這麼細細說來,原是緊皺的眉頭也是漸漸舒緩下來,臉上也有幾分笑意:“我原還擔心你處事不多,又是不大愛攬事兒的性子,嫁了人只怕要吃虧,現在看來,倒是做得不差。這江頤,原是你的知交,你幫着一些也是好的。至於那個丫頭水鶴,你代替江頤成全了,又是與那水鶴一點東西,都算不錯。至於那蘇大人、顧紫瓊並分家一事,也算周全。”說到這裡,她略略一頓,看着敏君並不露多少得色,臉上的笑容便更柔和了些。
“只是,這些事的首尾,你卻是做得不好。”孟氏微微嘆了一口氣,看着敏君露出疑惑的神色,便是少不得提點道:“你瞧着,這一圈兒的事之中,最是重要的是哪個人?”
“這一圈的人之中,最是重要的是哪個人?”敏君接着孟氏的話頭,也是重複念着這一句,半晌纔是低聲道:“可是顧紫瓊?只是她,又是能做什麼?”
“你既是能看出這個,怎麼就看不出她的能耐來?”孟氏眉梢一挑,脣角便有些許冷意:“那先前提及她,總是說她顧頭不顧尾,又是心狠手辣的,倒是不想一想,你那婆婆可是個能幹的?你那公公可也曾是大權在握?你相公並你大伯子,可是如今的新貴,手段高明之人?”
敏君聽得孟氏這麼說,心裡頭不由得一跳,便是有些冷汗從額間密密滲了出來,她咬了咬豐潤的下脣,擡頭看着孟氏的時候,便多了三分驚疑不定:“您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