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着敏君點頭了,錦鷺也是一笑,忙就又是與敏君說了些旁的話,將這件事徹底兒地說開了去。敏君聽了幾句,也明白她的心思,便耐着性子聽了些,又是隨着說了些話,自覺心氣也是漸漸平和下來,過不得半晌,竟有些昏昏思睡。卻在這個時候,外頭回話說大夫來了。
敏君輕輕地打了個哈氣,在錦鷺地攙扶下安生躺了下來,錦鷺又是將那帳子撒下來,見着色色都齊全了,旋即便請大夫進來。待得那大夫進來號脈之後,卻是說了與先前那個大夫一樣的話:“脈如滾珠,原是喜脈無疑。恭喜這位奶奶。”
這般話一說,饒是先前已經有了底的幾個丫鬟婆子也是露出了笑容,當即又是問了問旁的幾個問題,就是將這大夫送了出去。錦鷺瞅着那大夫離去,心裡頭歡喜不盡,只與敏君掛了帳子,又是歡歡喜喜着道:“兩個大夫都是這麼說,您這回可是信了?我瞅着您先前便是自個兒白擔心了,這不,便是應在眼前了。”
“就你這個丫頭多話兒。”敏君心裡有些歡喜,又有幾分擔心,只揉了揉眉頭,低頭思量一番後,便是與錦鷺道:“且不說旁的話,只母親那裡先前那麼說了一通,這會子你過去與母親細細回了。別的事兒,倒也不急在一時的。”
錦鷺自是笑着應承,略作收拾,又是與青鸞青雁兩人囑咐,便是往馮氏的院子走去。敏君則是重頭坐起身來,雖然肚腹之中仍舊蓋着絲被,可先前被錦鷺一通叮囑之後,青雁青鸞見着卻是頗爲擔心,忙就是上前來開口相勸:“您這個把月可是要頂仔細小心纔是。”
素來懷孕的前幾個月是容易小產的,加之這古代的女人,特別是如敏君這等富貴人家出身的女子稟性嬌弱的居多,這頭一兩個月躺在牀榻上多歇息少走動這等事兒,也是常理了。敏君也是聽過兩句話的,自然也是明白。只是想着自己嫁入蘇家之後,多有躺在牀榻上的日子,也不由得嘆了一聲,道:“我也不下塌,只是躺着覺得頭暈得很,便坐着休息一會兒。你們也不必擔心太多,只聽着我小時候的身子骨不大好,可是自打你們伺候我以來,我可曾生過幾次病?且放心便是。”
見敏君這麼說,青雁青鸞兩人自然也沒再勸阻,只看着敏君躺在那裡愣愣出神,便又恐她思量太多傷了神,兩人對視一眼,那青雁便是笑着說道:“您這會子想來躺着也是沒意思,竟不如聽聽我們常日裡聽得些小故事。”
“什麼故事?”敏君聽得故事兩字,倒是有了幾分興致,擡起頭來看向青鸞。青鸞便笑着說到幾個傳來傳去的市井故事。雖然沒有什麼小姐公子,什麼詩情畫意的,但是這種市井人家的尋常故事,她卻說得十分真實,倒讓敏君想起那些故事會之類的東西來,當下越發得聽得入神。
青鸞見着,也是鬆了一口氣,轉念又是想起錦鷺去報信一事,這不過一件傳信的小事,怎麼去了半日還不曾回來?她這廂想着,卻不知道那邊的錦鷺也是有些變了臉。
若是開始過來的時候,錦鷺自然是眉開眼笑滿臉歡喜的,看着馮氏的目光透着些焦急,她忙就是笑着道:“原是少奶奶謹慎慣了的,您請的大夫過去號脈之後,立時說了是喜脈。少奶奶便有幾分不好意思,說着自己倒是有幾分矯情,讓奶奶擔心了,便使我過來與您報個準信。”
“好好好!”馮氏先前聽得那琥珀的話,便是歡喜得很,此時再聽得錦鷺這麼一說,心底那點擔憂便徹底擱下了,只連連點頭笑道:“她素來便是這麼個性子的,謹慎小心是好的。只是這些喜事上頭謹慎了,總讓人覺得歡喜得不夠酣暢。這下,我也放心了,只盼着明年得了兩個大胖孫子,日後頤弄兒孫,真真是蒼天待我不薄。”
說到後頭,馮氏也不知道想到哪裡,一雙眸子卻有些泛紅了,又是用帕子擦了擦眼角,臉上滿是欣慰與歡喜之色。錦鷺見着,少不得與邊上的丫鬟婆子一般地勸說兩句。卻就在這個時候,外頭丫鬟回話道:“紅錦姨娘來了。”
馮氏的眉頭一皺,便覺得有幾分敗興,神色也淡了幾分,只說了一句請進來,便轉過頭細細詢問起敏君的身體飲食等細事來。錦鷺少不得一一回了。兩人正是一問一答正是說了七八句的時候,那邊紅錦也是跨入屋子裡來。
她的臉色,卻是透着幾分古怪與尖刻,看着馮氏殷切詢問,那錦鷺色色說得詳全,心底越發得不舒服:若非馮氏從中作梗,先前下了藥,自己或許也是有孕了呢。思量着這一頭,紅錦原本聽得敏君懷孕一事後的三分惱恨,便化成十分地憤然,當即扯了扯嘴角,便是上前來刻意高聲地道了安,又是行了禮,這才挑着眉仰着頭,咯咯笑道:“奶奶也是太過擔心了,少奶奶那麼一個人,怎麼能生出什麼不好來?”她口中說着彷彿是疑問的話,聲音穩穩當當,竟沒有一絲一毫的疑問的語調,反倒像是咒人一樣了。不但馮氏眉頭微皺,錦鷺的臉色也是變了,看着紅錦仍舊是斜着眼站着,便淡淡道:“姨娘莫要擔心,奶奶也就是太過關心了些,也是想我們少奶奶安安穩穩生下麟兒。什麼好不好的,這肚皮爭氣,自然是最好的。”
這話一說,紅錦原本就不怎麼樣的臉色,越發得難看了,她勉強扯了扯脣角,正是要說話,那邊馮氏卻將手中的茶盞重重放在案几上,擡頭看着錦鷺道:“罷了,你且回去照料你們少奶奶,我等一會兒再領着人過去看她。這會子,卻是要先理一理旁的事。”
這話說得十分明白,錦鷺忙是點頭應是,又是瞟了一眼臉色越發不好看的紅錦,就是退了下去。心底那些氣惱,卻是少了幾分:看這樣子,奶奶竟是要動手了,也罷,這般自家姑娘那裡也是輕省了些。到底是有了身孕的,可不能有絲毫輕忽。希望這紅錦姨娘自己也是與自己留一條後路,莫要再鬧騰下去了。
心裡這麼想了一通,錦鷺回去與敏君也是照着這個思路說了。敏君聽得錦鷺這麼說,倒是搖頭的:“只怕我們願意消停,她卻是不會放過這個良機的。不說旁的,只我與大嫂都有了身孕,母親便是要將八成的心力放在我們兩個身上,這府裡的上上下下那麼多的婆子丫鬟,只怕也有些難以控制。這不是極好地時機麼?要我說,瞧着這紅錦姨娘的心思,也是不安穩,多半是要趁機鬧騰的。你們可得色色仔細些,我這屋子裡的丫鬟婆子,先前你是好生打探過的,這回再細細的篩兩番,凡是有些不好的,都是報給我。這會可不是先前那會兒還得顧忌這個那個的,將這些東西都給掃乾淨了,纔是正經。”
“您說的極是。”錦鷺聽得連連點頭,也是想起那紅錦的神色來,嘆道:“先前那紅錦姨娘便是讓您落了水,這回還說不準要使出什麼手段呢。就是先前說着是遷怒,誰曉得這回會不會再來個遷怒?她自己過得不安生,這樣的心思日後都是少不了的。”
敏君也是點頭,又是吩咐了青鸞青雁兩句話,看着她們都是點頭的,心底也是一陣盤算,卻在這個時候,外頭有丫鬟回話,說着馮氏來了。
敏君忙是讓錦鷺青鸞上去迎接,自己理了理衣衫髮髻,就是推開被褥下塌來。青雁看着,張了張嘴還是沒說出口,只忙忙將一側掛着的一件斗篷抖開披在敏君身上。不過這麼一會兒的功夫,馮氏已是跨入裡屋了,她擡頭就看到敏君披着斗篷預備往這裡走,忙就是開口攔住了:“你這孩子,怎麼就不體惜自己身子?這會子正該好生養兩日的,非得起身過來。就是禮數規矩,也不在這個上面,正正經經養好了身子,與瑾兒,與我生下個大胖小子,纔是頭一等的。”
“母親過來,媳婦兒自然要相迎的,且我身子平素也不弱,好好的哪裡用得着這般調養,反倒是讓人身子骨發酸呢。”敏君聽得馮氏這話,卻只做不理,上前來扶着馮氏坐下來,一面又笑道:“這屋子裡暖和的很,又是這麼些人圍着,總要走動走動的好。”
“就你的話兒多。”馮氏看着敏君臉頰紅潤,眉眼舒展,心底卻也放鬆了些,只拉着她坐下來,一面打量,一面細細地問着飲食穿戴等等,又告訴了許多禁忌,什麼不能吃,什麼要多吃,什麼穿戴要忌諱,如此等等不一而足。
敏君都是細細地聽了,偶爾提兩個問題,婆媳兩人有說有笑,馮氏也是漸漸放下心來,又是吩咐了丫鬟:“我帶了好些上等的藥材,以及日常的用度來,等會子你們收綴妥當了,就照着我說的來做,將這屋子都收綴一番。吃食上面也要仔細。”
錦鷺幾個自是應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