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了淺色略略粗糙的麻布圍住周圍十米左右的地方。敏君坐在一邊的椅子上。略遠處站着幾個丫鬟陪着說話。除卻孟氏那裡的僕從,差不多的婆子小廝都被喚了過來圍在外頭。
敏君坐在裡頭,冷着臉沒有說一句話,心裡頭卻在盤算自己這一回是不是說的做的有些過了。畢竟,雖然大致能猜出是什麼做的,可那兩個沒了寵愛沒了未來,就算在鬧出什麼事來,又能怎麼樣?
可要是不鬧出什麼動靜來,日後他們要是膽子大了更算計折騰——只有千日做賊,斷沒有千日防賊的。好不好,孟氏可不一定經得住下一次。想到這些,敏君雖然覺得自己說的做的略略比普通的孩子過了些,但立足徐家好些日子都沒出什麼破綻。古代也是有早慧到了極點的孩子,倒也不算太過。
只是再也不能讓那兩個再折騰出什麼來了。那碧痕也就是有一雙兒女,才能在事後支吾過去。可一而再再而三的鬧騰,就算徐允謙有再多的保存之心,也會漸漸消去的。至於小妾,那不是還有碧桃與春草嗎?
敏君扯了扯脣角,眼底有些微冷意:說道來自己父母已經二十許了,又是兄弟姐妹中小的,他們的父母最起碼也得將近五十。古代可不比現代。年近五十也就差不多的壽齡了。那老太太不說,就是大太太,又能有多少年好過了?便沒了碧痕,添個春珠也就罷了,再熬過去幾年,只要孟氏抓得住徐允謙,只怕一夫一妻的日子也不是沒個想頭的。
想到這些,敏君倒是自覺自己的心氣漸漸平復下來。
“都沒個人過來?”既是想清楚了大半的事情,又是遣了丫鬟問了孟氏的消息,聽着已經生下一個孩子,正在生卷一 滿堂嬌 第二個,孟氏雖然臉色不大好,但還有些精神勁頭,敏君也算緩過神來了。坐在這裡等了一個時辰多,她知道這回那兩個倒是有了頭腦,沒有橫七豎八地闖進來。只是到底等了這麼久,總不能撒手就不理會了,她便擡頭,慢慢開口問了這麼一句。
“姑娘,外頭就來了幾個小丫鬟,聽着出了事情,也不敢過來,還有是問怎麼回事的……”那葉嬤嬤上前來回話,臉上還帶着一點遲疑:“這裡頭有碧桃姨娘的丫鬟,也有看守碧痕姨娘的,還有大少爺身邊的,其餘的或是廚下或是小花院子裡的。倒是沒什麼干係。”
眯了眯眼睛,敏君看着地面上那些青石,冷聲道:“知道這是什麼粉了嗎?”先前使人去看了這些粉末,令她們尋思哪裡能弄到這些來——主要放在那碧痕與徐尚寧的身上。
“姑娘,聽前面的小路子說,前幾日總見着大少爺在他院子的一塊石壁上蹲着。打發了丫頭尋了個由頭瞧了幾眼,果然有些痕跡。”葉嬤嬤此時也是緩過神來了,她臉上沒什麼特別的神情變化,但眼底那一抹精光卻透着些異樣來。
抿了下脣角,敏君沒有說話,只是站起身來淡淡道:“娘雖然是一切順當,但這件事我卻不能當做沒聽過沒見過的。你繼續守在這裡,我得去與爹爹稟了這件事。”
葉嬤嬤應了:“姑娘,你可得緩緩地說,三爺,三奶奶那裡,真是喜事的時候。”
“我曉得的。”敏君擡眼看了葉嬤嬤一眼,便喚了個自己房裡的小丫鬟並一個婆子,趕到孟氏的產房外頭。這一擡頭,就看見了徐允謙正笨手笨腳地抱着一個軟綿綿的襁褓,一面又有個婆子走出來。手裡還抱着一個襁褓,口稱恭喜大人,恭喜大人之類的喜慶祝賀話兒。
徐允謙紅光滿面,喜得一雙眼睛都眯了起來,見了敏君更是高興,趕緊將這兩個孩子與她瞧:“敏兒,你瞧瞧,這是你的大弟弟,這是你的二弟弟,這面龐,這眼神,真真是透着說不出來的機靈。”
敏君看着這兩個纔出身的孩子,都是一副紅彤彤的小猴子模樣,胎髮卻也算濃密,瞧着微微睜開一道縫隙的雙眼,她舒出一口氣的同時也覺得有些抽搐:這一對孿生的孩子瞧着很健康當然是好,可這模樣,哪裡瞧得出什麼機靈不機靈的。
不過,在這種情況下,她也不會說什麼不好的話,而且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想到這是孟氏的孩子,與自己這具軀殼有着血緣關係,那心裡頭的滋味便全然不同了。
“那是我的弟弟,自然聰敏的。”敏君笑着逗弄了兩個小娃娃一會,在屋裡整治妥當了後,也抱着個小嬰兒,跟在徐允謙的身後走入屋子裡。孟氏頭上戴着暖帽,臉上還有些蒼白。一些頭髮汗溼黏在臉頰上,瞧着很是費力的樣子。但精神卻還好,脣邊帶笑,看向徐允謙、敏君以及他們抱着的孩子,眼神出奇的溫柔:“相公,讓我也瞧瞧這兩個孩子。”
徐允謙與敏君笑着將孩子捧到她的眼底下,一面笑,一面又說些傻爸爸傻姐姐該說的話,一時間場面極是溫煦。邊上的婆子見了,踟躕了半晌,才磨磨蹭蹭上來,將手上的一碗像是藥一樣的東西遞了過去:“三奶奶,您才生了兩位小主子,還是快些喝一點補湯,補補身子方好。”
孟氏聽得這個,很是慈愛地再看了那兩個孩子一眼,方纔咳嗽一聲,點了點頭微微側過臉。一邊的婆子見了,忙就是將那東西遞與邊上的丫鬟青蓮。青蓮自一勺一勺地將藥湯喂與孟氏。
這補藥聞着氣味便不大好,敏君將孩子輕輕遞與邊上的丫鬟抱着,自己去一側的桌子上用紗帕取了幾塊酥糖話梅,待得孟氏吃完了藥,就將這帕子遞了過去。順手取了一塊酥糖放入孟氏的嘴裡,道:“娘,吃點子糖好壓壓味道。”
“懂事了,知道心疼娘了。”孟氏抿着脣將那一塊酥糖嚥下去,臉上滿是笑意,目光柔和得如同一汪春水,安謐幸福。徐允謙在一邊看着了,也是笑了,坐到那牀榻上說了幾句話,又是摸了摸敏君的頭,越發和樂起來。
就在這時候。外頭忽然來了個繁君,她臉上雖然帶着笑容,但眼底卻透着焦急,看到孟氏、徐允謙、敏君與那兩個嬰孩的時候,眼光一閃,臉色竟是有些難看:雖然已經聽到消息是孿生的男孩兒,但真真看到了,卻又是不一樣的,終於,哥哥不是爹爹唯一的兒子了嗎?
那這樣的事情,如果鬧出來,他該怎麼好?
敏君頓時覺得滿嘴都是苦澀,一時竟是有些說不出話來,連腳步也是停了下來,而邊上的丫鬟早已回話了:“二姑娘來了。”
“二妹妹來了。”敏君最先反應過來,她擡頭看向站在那裡的繁君,眉頭微微一皺。而邊上的孟氏與徐允謙倒是太高興了些,一個沒在意,一個沒注意,喚了一聲繁君來了的話,招呼她過來瞧瞧兩個弟弟。
聽了這話,繁君臉上勉強露出些笑意,走過來瞧了瞧那兩個嬰孩,也是說了幾句吉祥話兒,只是那眼神總透着些心虛與不安。敏君在一邊看見了,脣角微微一翹,並沒有多說什麼。孟氏方纔產下一雙麟兒,在她面前說太多確是不大好的。
湊了一會子熱鬧,看着孟氏疲倦,一雙嬰孩也是哭閤眼睡了,徐允謙也不再多耽擱,只興沖沖要去書房尋典故,爲兩個新生兒取名。敏君與繁君兩個見了,對視一眼也是跟着入了書房。
“你們兩個可也是想着給弟弟們取名?”連着翻了幾本書過來,那徐允謙方發覺到這兩姐妹也跟着來了,當下一笑,將手上的書暫且放在書案上頭。笑着問道。
敏君擡頭看了繁君一眼,便轉過頭與徐允謙道:“爹爹,女兒有事要回爹爹。”說着這話,她立時將孟氏滑倒的緣故前後細細說了一通,最後還將那葉嬤嬤說的話也毫不留情地說道出來。見徐允謙的臉色越來越差,敏君微微垂下眼,道:“爹爹,這事女兒原想着到底是骨肉至親,娘與弟弟都還好,不當張口的。可事後細細分想,着實心中懼怕。我們是避不開的一家人,若存了什麼心,這日久天長的……”說到這裡,她用紗帕狠狠擦了擦眼睛,話音便帶出些哭泣的鼻音來。
徐允謙臉色一片鐵青,他看着低着頭似是飲泣的大女兒,再看看站在那裡臉色蒼白只緊緊擰着帕子的二女兒,忽而狠狠用手捶了書案,震得有幾本書都噼裡啪啦摔在地上。敏君與繁君兩人心裡頭都是一震,立時一點聲響一點動作都沒了。這邊,徐允謙已經冷着臉呵斥了:“繁君,你既是來了,那就好生說一說,到底是碧痕那賤人做的,還是徐尚寧那下濺坯子做下的?”說到這裡,已經是面目猙獰起來。
繁君差點就是軟倒在地,她脣角顫抖着說不出話,心裡慌亂極了。徐允謙見着她如此,越發拿定了主意,只厲聲呵斥,臉上的厭棄猙獰之色越來越盛。看到這些,繁君猛然嚥了一口氣,咬了咬牙,到底說出兩個字來:“哥哥……”
“只是那個孽畜?”徐允謙冷笑一聲,看着臉色慌張不堪的繁君,揮袖踏出屋子。敏君見了,暗自嘆息了一聲,看着軟到在地嚶嚶哭泣的繁君,留了一句話,也便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