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錦添的專車啊，怪不得眼熟……
莫少軒一手支着車窗一手掌着手機，修長的拇指一下一下地點着屏幕，來回瀏覽一組相似的照片。每一張照片裡的主角都是同一輛保姆車，看車牌赫然是軍訓時他偶然看見的那輛。因爲好奇和某種強烈的感覺，他託人去查了這個車牌號，這是對方發來的照片。
這組照片的角度都很刁鑽，顯然是在車主不知情的情況下拍攝的。要麼是狗仔，要麼是私家偵探。哪怕在商業界赫赫有名，楚錦添本人卻十分低調，別說是私生活了，就連平時外出公幹搭乘的專車也像忍者一樣神秘莫測。當然，這是爲了保密行蹤。而現在之所以能確定這輛是楚錦添的車，是因爲好不容易拍到楚錦添及其秘書。
可問題就在於，爲什麼只來回公幹的專車會使勁軍事訓練基地？莫少軒記得當時楚錦添抱着一個學生？雖然看不到臉，但一定是個女生，也必須是個女生，因爲楚錦添就只有一個女兒。這麼說，他當時和那個大小姐擦肩而過了？
其實只是求證一下，連莫向穎都瞞着。查出的不出所料，然後呢？一睹這個被藏得密不透風的小公主的真容吧，雖然小時候見過，但都忘得七七八八了，而且女大十八變。但也，只是單純的好奇而已……
胡思亂想着，車緩緩停了下來。
莫少軒單肩背起書包，推開車門。
校門前相比昨晚走讀生、住宿生一個時間返校的時候，沒那麼擁擠。自家的車和前面白色的奧迪目測相距不過1米。後面的蘭博基尼正暴躁地鳴笛。在這讓人昏昏欲睡的週一早上，特別醒神。
莫少軒關上車門的時候，正巧前面的奧迪也打開了車門。應該說是司機下車把後座的門拉開了。因爲車門本來就開了一條縫，但裡面的人不知道在磨蹭什麼一直沒下車。只見先是一條光裸的小腿踩在地上，秀氣瑩白的腳上穿的竟然是拖鞋。接着另一條腿也挪了下來，腳踝打着石膏——原來是腿傷了。然後一個短髮的腦袋慢慢探出來。
那個臉上帶疤，看起來凶神惡煞……呃，一身正氣？反正跟那輛非常“淑女”的奧迪一點都不搭的司機伸手欲扶出車裡的人，並說着：“來，小心點。”
扶着車門站起來的女生高高瘦瘦，穿着校服短袖短褲、外罩長袖外套，一頭利落的短髮，戴着沉悶的黑框眼鏡，赫然是2班的楚夢。
楚夢腳傷了？是假期的時候傷的吧？上次在佰鮮匯偶遇時還好好的。莫少軒想了想。
“小心，慢點。”那個看起來更像保鏢的大叔幫楚夢拿出車裡的柺杖，等楚夢走出兩步後才關上車門，叮囑道，“你去保安亭等彬仔過來揹你啊，知道嗎？”
這麼緊張又親暱的語氣，不是司機是爸爸？這麼高大魁梧的爸爸生出這麼弱不禁風的女兒，那媽媽的基因很強大吧。話說回來，原來是要進保安亭，怪不得在這個容易造成擁堵的地方停車。
楚夢一直心不在焉地點頭，似乎對家長的嘮叨有點不耐煩。
“那個衰仔估計還沒起，你call他一下吧！我走了，來，拜拜!”那個大叔估計也意識到自己堵在校門口不太好，最後依依不捨地上車了。語氣有點像哄小孩，看來學霸是個“巨嬰”？
“巨嬰學霸”楚夢面無表情地擺擺手，然後慢騰騰地拄着柺杖走向教學樓。走了兩步又停下來，掩面打哈欠。有點可愛……
“是不是漏了什麼沒拿？”莫向穎搖下車窗，問在車門邊踟躕的兒子。
“啊？”莫少軒回過神，才發現自己一直在原地站着。感覺到周圍一些異性甚至是同性偷偷摸摸的視線，他略窘。
“沒，沒有。”他鎮定地說。
“嗯，好好學習啊，月考努力點啊。”莫向穎例行公事般鼓勵了兩句，便搖上了車窗。
後面那輛暴走的蘭博基尼早就超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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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夢纔不用在保安亭等人來揹她呢，她一個人就可以……嗯，一共四個樓梯，走哪邊來着？算了，條條羅馬通大路，哦不對，條條大路通羅馬！
她不知道她費力跳上西樓梯的時候，被對面上樓梯的邵樺看到了。邵樺在過去幫忙和通知鄭喬彬之間猶豫了一下，發短信給還在小賣部打遊戲的鄭喬彬。
鄭喬彬效率不低，楚夢剛上完一層樓，就被他追上了。
“楚夢！”鄭喬彬氣喘吁吁地喊住人，“來，我揹你。”
“不要！”楚夢一臉抗拒。
“我身上沒汗。”鄭喬彬說着，揚了揚身上的校服，“神清氣爽呢！”
楚夢嫌棄的目光落到鄭喬彬手中塑料袋裝着的芝士麪包上，是能抓得滿手油的那種麪包。
“這是我的早餐。”鄭喬彬自以爲秒懂，擡起手來，“要不給你吃？”
楚夢下意識後仰以表示深深的嫌棄。
“嗐，我不就是……睡過頭了嗎？”鄭喬彬以爲楚夢是在鬧脾氣，拼命解釋，“你看我早餐還沒來得及吃就來找你了。”謊是必須得扯的，一大早就去小賣部蹭wifi打遊戲這種事，萬一這姑奶奶轉身向他爹媽告狀就慘了。
“剛剛被老子的韓信虐得媽都不認識的人，”楚夢說，“是鬼嗎？”趁着上學的十分鐘車程虐一把菜，神清氣爽，學習都倍兒有動力。
“……”原來那個莫名其妙逮着他一輔助不放的打野大佬是楚夢的小號!鄭喬彬詭異地讀懂了楚夢魘足的眼神，深吸一口氣並告訴自己要讓着妹妹，“那你要怎樣才能讓我揹你上去？堵在樓梯口不好。”
“不是你堵着嗎？”楚夢反問。
鄭喬彬：“……”算他輸！
“嗐，同學，你就別置氣了，讓他背吧。”一個路過的女生看不下去了，幫忙說話，“你男朋友對你多好……”
“對啊對啊，快別鬧……嗯？”鄭喬彬沒等那個女生講完就馬不停蹄地接話，反應過來後才驚悚地側頭，“同學，你誤會了，她是我妹妹。”
“他是我小弟。”楚夢同時說。
“哈?”路人女生不明所以，以爲是兩人吵架了，結合這個氣氛更加確定了，於是體貼地跳過這個問題，提出幫忙，“那……我幫你們拿着東西吧？”
在路人女生接過那袋油膩膩的麪包後，楚夢才肯讓鄭喬彬背。
“你能不能趴下來，你這樣我很累。”鄭喬彬把人往上掂了掂說。楚夢雙肘撐着他的肩膀，腰桿挺得筆直，讓他不得不把腰壓得很低。看起來就像是楚夢坐在了鄭喬彬背上。
“不能。”楚夢拒絕。她討厭和別人有肢體接觸，這樣可以儘量減小接觸面積。
“哈哈，你們真好玩。”路人女生被逗笑，“對了，你們是哪個班的？我是6班的。”
“2班，剛好正對面。”鄭喬彬說。
“2班？” 路人女生驚訝道，那這兩人豈不是學霸？路人女生盯着兩人猛瞧，突然驚叫，“你是楚夢嗎？！”怪不得有點面善！可不就是光榮榜上第一張照片裡的那個中性打扮的女學霸嘛！
楚夢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哇塞！”路人女生激動地抓住楚夢的手臂，唸唸有詞，“學霸保佑我這次段考能進五百！”全級算上兩個國際班也就六百來人。
楚夢目光落在慘遭陌生人“揩油”的手臂上，狠狠地皺眉。放て！她討厭這種自來熟的女生！
一個男生揹着一個女生上樓梯吸引了不少好奇的目光，但兩個當事人似乎渾然不覺，一個忙着應付路人女生熟絡的攀談，一個面無表情、一動不動像個木頭樁子似的。雖然是一對俊俏的男女——如果沒看出楚夢是女生，也可以看成是一對俊俏的男“男”——但相比於讓人產生旖旎的想法，似乎更容易讓人聯想到孫悟空背大山。女生一副氣定神閒地要把男生的腰壓折的模樣不正像變成山捉弄孫悟空的銀角大王？
不過孫悟空就是孫悟空，不對，鄭喬彬就是鄭喬彬，一口氣爬到四樓，才把楚夢放下。楚夢執意拿回柺杖自己走。要把人送到2班對於路人女生來說是繞遠路，不過她似乎不嫌麻煩，精力非常旺盛地聊了一路。
莫少軒回到課室後好一會兒纔看到楚夢被兩個人攙扶着從窗外經過。他也是走西樓梯上來的，不過可以沒去留意步履闌珊的楚夢，對方也好像因爲忙着和階梯作鬥爭沒擡頭看到他。
“莫少，有人找你。”同桌叫他。
莫少軒轉頭便見陳漪璇從後門探頭進來朝他笑。
“學習忙嗎？”在同學們曖昧的目光下，兩人到走廊上說話，陳漪璇問，“有空下午一起吃飯？”
一上來就約飯，連“身經百戰”的莫少軒也有點招架不住，從來都是他主動的，哪有被女生搶先過。可能因爲對方是師姐，才如此迅猛？雖然不是他的菜，不過女孩子邀約也不好拒絕。
“嗯好，三樓？”莫少軒點頭，問。
陳漪璇勾起嘴角，一副志在必得地樣子：“行，到時call你，考試加油喲！那我回去啦~”
約飯就約飯，提什麼考試。莫少軒腹誹，面上還是風度翩翩地目送她下樓。他轉身進門時，不出意料地迎上一雙雙八卦的眼睛。
“厲害了我的哥，什麼時候的事？”周立鳴衝他擠眉弄眼。
“沒有的事，”莫少軒推開周立鳴，“只是吃飯而已。”表面上是義正言辭地澄清，實際上是某種程度的含糊其辭。總之，不要說得太死，結果誰知道呢。
旁邊一個女生忍不住酸溜溜地說：“女生單獨請吃飯最好拒絕吧，不然會讓人誤會的。”
莫少軒笑笑，如果是同級的女生，他沒那心思肯定就拒絕了，但陳漪璇那可是師姐。雖然中國的學校沒有像日韓的學校那樣前輩後輩涇渭分明，但是到底“師兄”、“師姐”的稱呼不是叫來玩的。
“拿出語文課本！”講臺上楚蘿捲起必修一鏗鏘有力地敲打桌面，提醒同學們早讀。
“還沒到七點半呢，催你媽催……”那個說話酸溜溜的女生小聲抱怨。
課室後牆上的時鐘，分針指着二十九刻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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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小蕙在走廊上就看到教學樓另一邊的西樓梯裡揹着楚夢往上爬、還和一個外班女生有說有笑的鄭喬彬。她恨不得跑過去把楚夢換下來。好不容易等那三個人慢騰騰地上到四樓，再等他們慢騰騰地走過來，等到他們經過3班的時候，她才佯作不經意看到他們，快步迎上。
“楚夢！喬彬！”江小蕙擠到那個女生 和楚夢之間，很自然地扶起楚夢的手臂，關切的問，“腳好點了嗎？還痛嗎？”
楚夢嫌棄地掙脫手臂。
“那我先走咯？”路人女生見已經到2班了，便道別。
江小蕙像是這才發現路人女生，問：“這位同學是？”別又是鄭喬彬的爛桃花
“我是……”路人女生正要說話。
“臥槽，是你？！”
路人女生一愣，看到突然冒出來的男生後也爆了一句：“臥槽?！”
“哇，你該不會是跟蹤我吧？”突然入鏡的汪曉淇雙手捂胸並後退，“我都說了不需要你以身相許了。”
“去去去，自戀狂，不要臉！”路人女生笑罵。
“說的沒錯。”打水回來的汪曉琴穿過幾人慾進門，“汪曉淇你又得罪人了？”
“什麼叫“又”？不是，什麼叫‘得罪人’？你哥我是她救命恩人！”
鄭喬彬奇道：“你們認識？”
“國慶節的時候認識的啦！”路人女生交代，“當時我坐公交車時落下了錢包，被同一輛車的他追了兩條街還回來，我就請他吃了頓飯唄！”然後兩個都自來熟的相見恨晚，很快就熟到了可以相互調侃的地步。
輪到汪曉琴側目了：“你會爲了一個陌生人追兩條街還錢包?”該不會是看上人家了吧？嘖，軍訓的時候還唸叨着隔壁班的Vivi。哼，男人！
“看起來不會嗎？”汪曉淇哼了一聲，鼻孔朝天。其實是他剛好也要下車，以爲只是叫住對方的事，誰知道這個女生走得賊雞兒快，競走似的，跟了兩條街才追上。而且國慶節人多，好幾次差點跟丟。經過這麼一次，他覺得他身上的贅肉都少了二兩。下次這種苦差，一定會交給警察叔叔。
“我纔是想不到，你居然是個學霸。”路人女生看樣子是個直爽的，有一說一。
汪曉琴冷“呵”了一聲，回座位去了。
“門外的同學，準備早讀了喲~”課室裡，楊韻怡提醒道。
“來，我扶你回座位吧!”江小蕙鍥而不捨地拉着楚夢的胳膊。路人女生看起來沒有威脅，她也懶得去理會了。
“啊呀，那我也得走了！”路人女生見狀，一溜煙地跑掉了。
“剛回來的同學趕緊拿出課本哦！”楊韻怡不厭其煩地重複道。
“怎麼了？”江小蕙發現楚夢拉扯不動，疑惑地問，見對方皺着眉盯着第三組最後一排原本是楚夢的位置坐着陳寶妮，便解釋說，“哦，你休假不知道，我們國慶前就調位了。你現在的座位在第二組。我帶你過去。”
“對，在顧凱晨後面。”鄭喬彬替楚夢拎着書包，補充說。
楚夢面不改色地把柺杖戳在鄭喬彬的腳背上。
鄭喬彬：……她自己惱羞成怒幹嘛懟他？
江小蕙則鬆了口氣，看到鄭喬彬和楚夢這麼純潔的友誼她就放心了。雖然還是酸。
另一邊，路人女生沒走遠，神不知鬼不覺地拍了一張照片，一回到課室就揣着手機去廁所，登陸“華陽牆”發帖：“今天偶遇楚大學霸和她男票，學習好還長得好看，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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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碰！”
桌腳被拐杖敲了兩下，邵樺不用擡頭，也知道是什麼意思。他默默地把桌子往後挪了幾釐米。
雖然委婉地向玲姐建議換顧凱晨做楚夢的前桌對楚夢的語文學習更有幫助，但玲姐似乎對他寄予更大的希望，所以安排了這麼個座位。
不過是前後換了一下，他天天被楚夢找茬的生活並不會改變。
果不其然，早讀開始沒多久，他就被一個紙團精準地砸中額頭。他擡頭看了一眼面前正託着腮歪着身體後腦勺正對着他的女生，不緊不慢地展開紙團：
「你完蛋了」
超級大又超級醜的四個字，讓他想起了幫她修改作文時被她放飛自我的字體支配的恐懼。虧他認得出來。
他撕下一張便籤寫道：“你要是月考語文比我高分，我就申請調位。”
寫完打算遞給她，然後想了想，決定也扔過去。他扔得非常準，摺疊整齊的小便籤恰好落在她手中轉動的黑筆上，然後被筆桿推着加速了半周，以離心運動的軌跡襲向顧凱晨的後腦勺……
真不是他故意的，是她“配合”得太好。
便籤被彈回楚夢桌面，顧凱晨徐徐回頭，楚夢也正好回頭，惡狠狠地瞪邵樺。
“怎麼了？”顧凱晨向把頭轉回來的楚夢做口型。
楚夢用拇指指了指身後。顧凱晨的視線越過楚夢肩頭對上邵樺何其無辜的目光，後者撇了撇下脣並聳肩。顧凱晨盯了他一秒，轉過頭去。
邵樺鬆了口氣，幸好顧凱晨不追究。他可沒打算讓對方知道自己插手了對方和楚夢的事。
很快又有紙團扔回來。
「不，我考得比你高分，你就得聽我的」
上鉤了。楚夢的想法太容易懂了，稍微用點激將法在以退爲進就能讓她進入圈套。估計她還爲自己討到了便宜而沾沾自喜吧。
邵樺想得沒錯，楚夢確實以爲自己拿到了主動權。邵樺寫的便籤內容非常眼熟，不正是上個月貼她桌面的“賭約”嗎？雖然她不放心上，而且這次月考她完全可以以腿傷爲由翹掉——當然，楚太太準不準是另一回事兒——但那顯得她像個逃兵。所以她拄着柺杖也要上學。這次她靈光一閃，覺得應該增加籌碼，不然就顯得她被牽着鼻子走似的。然而把第二個紙團往後扔了後，她突然想到：萬一邵樺也下同樣的賭注怎麼辦？萬一她考不過怎麼辦？而且雖然她很不想承認，但後一個萬一真的挺大概率的。於是她後知後覺，邵樺是在等她往坑裡跳！操！
就在她打算再扔個紙條改口的時候，又一個折成小疙瘩的便籤落在她面前。她氣呼呼地展開，卻沒有看到意料中的“得寸進尺”，而是隻有一個字：
「好」
好？他答應了那個“不平等條約”？話說她真有自知之明。沒別的想法嗎？不掙扎一下嗎？不反抗嗎？不趁機捉住她的軟肋嗎？難道他——篤定她贏不了纔看她一個人像小丑一樣表演嗎？操！真他媽卑鄙，居然用“精神攻擊”！
由於低估了楚夢的“小人之心”，邵樺又在不自知中被記了大大的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