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考其實很水,只佔用下午和晚修的時間,每天考三科,連考三天。也不用打亂座位,只需要把相鄰的桌子拉開,在自己座位上考就行了。
之所以老師們這麼重視,是因爲這是開學以來第一次比較正式的考試,也是一次摸底考試,讓老師們更加深入地瞭解新生們的水平。畢竟初高中對學習能力的要求還是有很大不同的,中考成績並不能用來衡量高中知識的學習能力。
不過對於高一新生來說,“啃老本”難道不是天經地義麼?又是軍訓又是國慶,開學以來就沒學多少東西。至於複習,能把國慶作業趕完就謝天謝地了,還有時間複習的都是狼人。所以,這次段考拼的就是老本啊。
雖然大家對段考都很佛,但很多人都不想高中第一次考試的成績太難看,起碼要對得起自己的入學排名。加上被老師們嚴肅的陣仗鬧得緊張兮兮的,所以大家今天上課特別認真——纔怪呢!雖然老師們反覆強調要認真複習,但是該開新課的還是開新課,壓根沒有給他們複習的時間,貌似所謂複習就是在佈置新課的課後作業時意思一下加上之前學過的內容的鞏固練習,把同學們上課和考試之外少得可憐的時間壓榨得一乾二淨。連八卦一下昨晚遇到交通事故的是哪個班的學生的興致都沒有了。
以至於上午最後一節課時,老楊一進課室,汪曉淇就豁出去般大聲說:“老楊,你說吧!”
“說什麼?”老楊才拉過凳子——他喜歡坐着講課——屁股還沒坐下,疑惑道。
“說說今天我們要做幾張卷子?”汪曉淇一副要慷慨就義的表情。
“卷子?什麼卷子?”老楊先是一臉不明所以,然後恍然大悟,“哦——你們想做卷子啊,沒問題,遲點會發給你們!”也很是“慷慨”。
“不不不,只有汪曉淇想寫卷子而已。”第一排的方毅明連忙撇清關係。其餘衆人也紛紛煞有介事地附和。
“哇,你們這班人!”汪曉淇誇張地嚎叫,一副控訴同學沒天理的樣子。不過,他確實不反感寫數學卷,因爲相比於政史地,刷數學題比較有成就感。而且他還想趁着楚夢腳傷沒痊癒再過把當數學科代的癮。最好讓老楊意識到他比楚夢靠譜、更有課代表的擔當,比如能夠主動提作業。
可惜老楊是個不按常理出牌的老師,也不吃汪曉淇的激將法。結果還是更關注自己“親生”的課代表:“話說我們班是不是來了個新同學啊,第二組中間的那個女生,好像沒見過的?”
同學們又笑了起來,惹得一直低頭做題的楚夢擡了頭,還好巧不巧對上了老楊戲謔的目光。
“說你呢,看什麼看?”老楊挑釁地說,似乎是想挫一下楚夢的銳氣。小氣得有點幼稚。
然而楚夢壓根兒沒注意到他上一句說了什麼,只翻了個白眼,又低頭去和題目裡的活塞較勁了。
老楊自覺自討沒趣,開始講課。不過他的心眼似乎不是一般的小,講到半節課突然點名。
“這道題這麼簡單,就讓我們的‘新同學’上來寫一下吧。楚夢——”老楊屁股粘着凳子,抻長了脖子去瞧楚夢。他背後的屏幕上是一道對於他和楚夢來說,確實很簡單的高考壓軸選擇題難度的集合題。
楚夢正在推有機化學式呢,推理演算的草稿打了半張紙,突然被打斷,煩躁。於是抓起斜靠在桌邊的柺杖往地上一戳,痞兇痞凶地瞪去。
老楊和其他同學一樣都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只好順着臺階下:“腳還沒好啊,那就同桌來吧!”
突然被cue到的楚夢的同桌譚梓欣:“……”
轉頭看熱鬧的顧凱晨本來要放在楚夢身上的戲謔的目光順時針轉了45°。
楚夢剛把怒火熄掉就發現了顧凱晨追着譚梓欣上講臺的曖昧的目光,心裡更不高興了:看那麼緊幹嘛呢?譚梓欣的答案又不會寫得比她的好。嘁!
顧凱晨感受到來自背後的灼灼的目光,嘴角不自覺地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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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下午考政治和物理,晚上考語文。這三科隨便哪一科拿出來都是重量級的,不過老師們秉承着只考察基本功的原則出的題都是要多基礎有多基礎,所以楚夢前兩科都花了不到一半的時間就寫完卷,然後無所事事地在草稿紙上畫各種機械設計圖,打發時間。
雖然都是幾乎看一眼題目就寫答案,但她對物理和政治同樣漫不經心的態度卻是來自兩個完全相反的因素:一個是太簡單,連草稿都不用打;一個是根本不知所云,隨便瞎掰兩句。
楚夢從沒經歷過這麼輕鬆的政治考試,初中時的開卷考試要抄書抄到手抽筋,而且就算寫滿了答卷可能也一分都拿不到;寫得太敷衍太沒誠意呢,又會被罰抄正確答案三遍。一道政治大題的答案抄三遍是什麼概念?大概就是一篇800字作文多一點吧。她一直覺得當時的政治老師針對她,不然爲什麼就那個老師熱衷於罰她抄書呢?
楚夢正專心致志地畫圖,忽然一片陰影悄無聲息地籠罩下來。她頓了頓,見對方沒啥表示,繼續心無旁騖地幹自己的事情。
大抵是沒見過這麼不會“讀空氣”的學生,政治老師只好出聲提醒:“你寫完了嗎?”
楚夢擡頭,終於施捨了老師一個面癱的表情:“寫完了。”
“寫完就檢查。”
提醒了一句就繼續往前走去,不再給楚夢頂嘴的機會。當然也不想管她了,他又不是唐僧,沒必要去馴服一隻冥頑不靈的“猴子”。
楚夢自然不會知道自己被比作了猴子,只道天下政治老師都這麼討厭,接下來的物理考試,物理老師只是帶着迷之微笑彎腰湊到她桌前瞅了一眼。楚夢還莫名其妙地與之對視了一秒。不過她能感覺到物理老師對她的縱容。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她就喜歡物理老師這樣的。
邵樺在後面看到楚夢奮筆疾書的背影以爲她有多認真,還感慨原來她也分得清輕重的,卻聽到政治老師對她的警告。考物理的時候物理老師也在她那兒停留了一下,他擡頭放鬆一下眼睛的時候正好看到老師好奇的表情,搞得他都有點好奇她在幹什麼了。
考完物理的時候剛好下午五點,和鄭喬彬勾肩搭背去飯堂的汪曉淇突然被人喊住:“汪曉淇!有人找!”
汪曉淇遠遠看到站在門口的隔壁班的數學科代趙子云,便一把推開基友,陀螺似的跑出去:“咩事?”
“晚修前去印刷室拿試卷。”趙子云面無表情地交代。雖然2班一半人在軍訓的時候都被趙子云整過,但也對他偶爾不苟言笑的態度習以爲常。跟全天24小時不間斷髮癲作死的汪曉淇完全不一樣。
“什麼試卷?今晚不是考語文嗎?”幫忙喊完人還沒走的方毅明迷惑道。
趙子云已經回到他班裡去了,不能給出明確的回覆。汪曉淇卻想起了上午的玩笑:“可能是今天的作業。”
另一邊,鄭喬彬本站在第三、四組的過道上,被汪曉淇沒良心地一推,趔趄了一步撞到了身後的人。
“嘖!”
雖然沒有別的臺詞,但單單一個加重的語氣助詞就包含了惱怒、不耐和厭惡。更何況汪曉琴的憤怒溢於言表,還維持着雙手撐着桌子剛要離開座位的姿勢。
鄭喬彬可沒錯過她一閃而過的白眼,這糟糕的脾氣可跟楚夢有的一拼。不過自己撞到人是事實,雖然罪魁禍首是汪曉淇,對“妹妹”這類生物的奴性還是讓他很慫地道了歉。
“沒事。”汪曉琴語氣並不好。不過她也知道錯不在鄭喬彬,只是遷怒罷了。她收拾好東西,轉身去找調到了第一組後排的前同桌。
“等等。”孫銘恩擱下書包,向第二組奔去。
此時課室裡並沒剩下多少人,像江小蕙幾個平時一下課就嘰嘰喳喳的女生都要去參加禮儀隊的隊訓,其他人也一考完就結伴出去浪了,只有楚夢幾乎一整天都沒離開過自己的座位。不是在看漫畫,就是在看手機。
顧凱晨慢條斯理地收拾着書包,似不經意地提起:“楚夢,你又讓人幫帶飯嗎?”中午回課室拿東西時看到的楚夢和孫其銳一起吃午飯的場景,整個下午都在他腦海裡揮之不去,嚴重影響了他的考試發揮。
“對啊,我幫楚夢帶飯。”孫銘恩突然出現在楚夢身旁,親暱地搭着楚夢的肩膀,朝顧凱晨略帶挑釁地搶白,轉而又問楚夢,“你吃什麼?”
楚夢嫌棄地打掉孫銘恩的手,說:“田雞煲仔飯,一份時蔬,還要龜苓膏,加多點煉奶,還有燒仙草,不加花生、不加菩提、不加紅豆、不加涼粉,再要兩個芝士炸雞柳……”
“等等等等等等!!!!你當我送外賣的呢!”孫銘恩連忙叫停,“饕餮樓哪兒來的燒仙草和炸雞柳?”還有那種燒仙草地球上可能沒有。
“小賣部啊!”楚夢鄙夷地睨了眼孫銘恩,心想還是孫其銳好用,要啥給啥。除了忘性有點大,總是忘了飲料要加冰。
“你吃這麼多啊?”顧凱晨失笑。
楚夢似怒還羞地瞪過去,嘟嘴道:“不給呀?”
“楚夢,”孫銘恩拉回楚夢注意力,“你上次答應我的貢茶還沒兌現承諾呢!你這麼壓榨我良心不會痛嗎?”
“卡,”楚夢兩指夾着一張兩面都貼了“東京吃貨”卡貼的飯卡放到孫銘恩眼底,“隨便刷。”
從孫銘恩的角度看,楚夢側臉像是一塊鬼斧神工的玉雕,刀工精細流暢,挺翹的鼻樑、微翹的薄脣、尖削的下巴,一氣呵成的線條,多一分則過,少一分則不及,每一處的比例都剛剛好。玉本也是塊好玉,光澤飽滿、素白無瑕,讓人想去摸一摸是不是真的入手溫潤。再對上那泛着寒光的鏡片後面深棕色琉璃般的眸子,竟從那無喜無悲的神情裡瞧出了一絲禁慾的味道。
有那麼一瞬,孫銘恩感覺心跳驟停。她捂了捂其實沒什麼異樣的胸脯,心道:她都多久沒看霸總文了,怎麼會出現這種錯覺。失神也不過是一瞬,不客氣地抽走楚夢的飯卡揣自己兜裡,她故意誇張地說:“行,那我刷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