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完全不對!
人類惶惶地抓住一旁柔軟的座椅來穩住自己,或許是爲了讓自己更加安心一點,陳牧更是手一伸一夠,把座椅上自己昏迷不醒且乾瘦的隊長抱進懷中。
入手是溫熱的溫度,同座椅的觸感相同,區別只是在於人體溫度。
等把人抱住了,人類才略微感受到屬於另一人生命的輕微起伏,心跳、呼吸皆在,只是平緩地不貼近感受根本感受不到。
他的隊長還活着,陳牧更真切地感受到了這一事實。
周遭的變化似乎也接近了尾聲。
地裂停止了,長廊的蠕動也停止了。
可能是長椅這塊坐着人,坐着對怪物有用的人,長椅附近的地面的裂縫不是很大,更多的是在恐嚇,只留下幾道細細的縫隙。
再往前,前方是那扇大敞着對着現實中醫院的門,由於人的視角發生了改變,人類能看到的不再是下方的黑幽幽的窗戶,而是被大面積白色所充斥着的樓梯。
再往後看,不知何時一扇手術室的門移動到了那,上面懸掛着的紅色顯示燈一跳一跳的,彷彿有些接觸不良,從門內還飄散出一股明顯的血腥味。
陳牧慢慢再轉過頭,視線不管是朝左還是朝右,看到的皆是白茫茫的一片。
那裡理應是長長的走廊,可現在全部被同色調的淺色所覆蓋,那些原先存在於走廊上的不知名生物也全都被……吞噬了。
爲什麼會變成這樣?
等等……這有些太超過了吧?
人類的大腦一片混亂,儘管自從進了精神病院後,隨着時間的推移,他的情緒逐漸受影響並且變得不理智,但基本的判斷還是在的。
就例如,陳牧還是知道,人不該和……不該和那些不知名的存在如此親密。
眼睛向前一平視,映入眼簾的便是黑髮青年與白色巨物湊在一起的腦袋,不過還未等人類發出質疑,一旁同樣在搖晃後靠着身邊的肉山少女才穩住身姿的女性爆發出一陣尖銳的爆鳴。
“你都做了什麼!”女性的聲音又尖又細,幾乎要破了音,“我的——我的醫院!”
話說到後面其實已經維持不了低平的語調,女性情緒高亢,手虛虛地在空中抓了一下,她明顯想做些什麼,卻顧忌到某些事,最後只是攥緊了捏在手中的那副手套。
女性眼瞳瞪得微圓,她不可置信地看向白僳。
而黑髮青年呢,側着臉,摸着白色巨物無臉只是遍佈眼睛的腦袋,解釋道:“我在幫這間醫院……與外面同化?融合?反正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吧,你們自己理解一下,最終便是要與外面的精神病院合二爲一。”
女性聽了正欲開口,白僳手一擺,比了個不要說話的手勢。
“你剛剛是不是說,‘伱的’醫院?”白僳重複了之前女性的話語,頭再偏了些,盡顯對人類的疑惑。
“你爲什麼會覺得,這裡是‘你的’醫院?”
“我之前說過了吧,你只是這裡的‘管理者’,而不是這裡的‘擁有者’。”
“唔……你是不是覺得,這裡最開始能隨着你的心意而變動?”白僳的眼睛微彎,“那都是這片空間給你的錯覺,是它選中了你,而不是你掌控了它。”
“說白了,你是它的工具人。”就像他找上精神病院那名戴眼鏡的醫生,只是爲了找個代步工具。
黑髮青年一字一頓地說着,像是爲了迴應他說的話,這處本身由血肉構成的醫院發出了陣陣震動,令人不安的搖晃再臨。
白僳驅使起這片異空間來,就是如此輕鬆,那閒適的模樣看得人類樣貌的女性眼眶泛紅。
人類樣貌的女性忽然無比清晰地意識到,她是特殊的,可她又不是特殊的。她是普通的,她同所有最初進入這片異空間的醫院內的人一樣都是普通的,而她又是特別的,在漫長到令人窒息的時間停滯中,在幾乎大部分人精神崩潰的當下,她的精神面貌朝着反方向發展。
於是,她被“選中”了,她成爲了這間特殊的醫院裡的醫生。
“可你……真的是醫生嗎?”白僳用一種疑惑的語氣追問道,“是這裡的時間停滯太久了,以至於你把騙自己的謊言當真了嗎?”
怪物揭開了一直被人類拋在腦後的事實。
其實有關於人類樣貌女性的過去,還是這片獨立存在的空間告知的,在白僳留在這片空間內的一部分軀體分裂得越來越大後,最終擠佔了空間的一角,分割了空間的所有權。
於是乎,白僳從自己的分身那知道了很多東西,有很多人的存在有很多人的過去,但那大多都是炮灰一般連名字、樣貌都不會提起的配角,唯一值得令人多看幾眼的也就小貓三兩隻。
人類樣貌的女性便是其中一員,她以前其實是一家非法美容機構的美容師,沒有任何證照,只是經過了淺顯的培訓便上崗了。
很理所當然的,她發生了醫療事故。
具體是什麼醫療事故白僳也沒細看,只知道那位上了手術檯期望變美的女性臉病變得超出了一般人的接受範圍,接着便是人類樣貌的女性開始出逃。
她坐上了公交,擠上了巴士,最後在某一次躲避追捕,混入人羣密集的公共場所,也就是一間醫院時,她打開了一扇門。
還有很多打開了門的人,他們不約而同的落入了這處異空間的醫院內。
後面發生的故事,便是人類樣貌的女性從一衆最開始的人選中脫穎而出,以極爲扭曲的心理當上了這間血肉醫院的管理者。
她將所有的“病人”,都按照自己的喜好切割開來,並拼接在一起。
女性的神情陷入了恍然中,她連着後退了幾步,撞上了自己身後的肉山也不自知。
唉,這就接不上話了?
人類的心房比怪物想的要脆弱許多,原以爲在這處空間裡待得久了,被點破真相後,能夠反應淡一點呢。
白僳的視線從女性身上離開,也不去看她背後倚靠之物,那坨肉山只會咿咿呀呀喊着老師,都不具備多少個人的思考,甚至不如那個老往外跑的小男孩。
他的目光同樣在小男孩身上一閃而過,把對方嚇得更是一縮。
白僳的視角的落點,最終停在了肉色的地面上。
實際上,白僳不止是幫這片空間與外面相連同化,這只是順手而爲,他想給精神病院的幕後之人添點堵,最好不要以他自己爲主體。
啊對了……好像還有那個什麼——
正想着,手敷衍地重複着摸身側巨大白色頭顱的動作,忽然間,白僳感受到一股熱烈的視線。
轉頭一看,人類男性陳牧直勾勾地注視着他,眼中充滿了不可置信。
他好像知道了。
人類似乎是明悟了。
“你……你究竟是——”陳牧驚愕地瞪大了雙眸,而比他出聲更快的是一旁猛然驚起的眼鏡醫生。
眼鏡醫生彷彿是緩過了神,他用着喑啞的嗓音,撕心裂肺地喊道:“怪物,他是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