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隋朝煬帝開鑿大運河後,就有無數沿河的百姓靠着此河謀生。他們或是拉縴的,或是跑船的,也有在各個碼頭幫着搬運貨物的,林林總總不一而足……但他們卻又有同一個特點,都是社會最底層的百姓,沒有一點尊嚴與權力,飽受他人的壓迫。無論是官府,還是大的商人,對這些只靠着力氣求生的苦力全無半點同情與尊重,總會想盡辦法來壓榨他們的勞力,卻不給他們相應的報酬。
在如此惡劣的情況下,一些心思活泛的人就想到了聯合在一起,集衆人之力與那些強大的勢力作鬥爭。待到宋朝之時,運河兩岸的這些勞力已漸漸有了一定的組織,已可以和某些大商人分庭抗禮,在運河上有了一定地位,這便是漕幫的雛形。
而直到大明定都北京,需要運河溝通南北,需要通過漕運將南方各地的糧食、銀錢、布匹等物運往北方後,漕幫的勢力才得以迅速坐大。等到眼下這個時候,漕幫已成爲天底下幫衆最多,勢力遍佈各地的超級幫會。
可隨着漕幫勢力的一步步坐大,他們那些主事者的野心和貪慾也隨之大了起來。他們不再只滿足於和普通百姓打交道,開始和官府勾結,和富商勾結,又壓榨起了下面的窮苦百姓,來爲自己謀求更大的好處。
在運河上無論你做什麼,都得去漕幫那兒拜碼頭,在得到他們的認可後才能行止方便,這讓漕幫可以通過控制沿河百姓來控制整條運河。最終,因爲想反抗壓迫而創建出來的漕幫,卻又成爲了壓迫運河兩岸百姓最大的負擔。
這就是漕幫,一個依附在運河之上,觸角便布南北,依靠勾結官府,侵吞百姓血肉爲生的超級寄生蟲。但它的勢力在運河上又是那麼的強大,甚至大過官府。
因此,漕幫要找尋一條載着唐楓他們的船,就能精確定位他們的位置;他們說不準人在某個時辰段進入運河某段,其他船家就不敢違揹他們的意思,直到現在整片水域中依然不見片帆只船。
聽完魏長東的一番敘述之後,楊震總算明白了眼下這些人的背後有着多麼大的一個靠山,這讓他不禁打了個寒顫——慢着,他確實感到了寒冷,卻不是被漕幫的強大勢力所嚇,而是冷的。
這可是在臘月哪,他卻渾身溼淋淋地站在甲板上有好一陣了。剛纔因爲要與敵人以命相搏,纔沒有感覺到寒意,現在戰鬥結束,人也冷靜下來了,被北風一吹,這寒冷的感覺自然就侵襲到了楊震的身上。
他的舉動也被唐楓看到:“二郎,趕緊回去換身衣裳再說其他。”
楊震點頭,就往跳板走去。身後傳來了楚成海帶着威脅的話:“既然你們知道我們漕幫勢力有多大,識相的就放了我們,那還能留你們一條活路,不然……”
不等他把威脅的話說完,一旁鄧亭飛起一腳就將剛剛掙扎起半個身子來的楚舵主給重新踢倒了。他一膝頂在了楚成海的頸項處,惡狠狠地道:“別他娘拿什麼漕
幫來嚇唬老子!別人或許會懼你們幾分,我們兄弟可不會……”
唐楓也上前,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很是狼狽的楚成海:“你可知道我們究竟是什麼人?”
楚成海因爲臉被壓在甲板上,說話很是困難,只是含糊地道:“你們是什麼人?不就是一羣和人結仇的江湖客嗎?”
“哈……看來你們確實不知道自己闖了多大的禍。”唐楓一時竟不知是該氣還是該笑了。只見他在腰間一摸,就已取出了塊腰牌,在楚成海眼前一亮:“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我們究竟是什麼人。”
別看楚成海一副粗人模樣,倒也識得幾個字,只看了一眼,他的臉色就唰地變得慘白:“錦……錦衣衛……你們是錦衣衛的人?”
“知道自己犯了多麼大的錯了吧?敢襲擊錦衣衛,你膽子當真是大得沒邊了,看來你們漕幫是要造反哪!”唐楓冷笑着道。
“黃朝旭……你個不得好死的居然害我!”楚成海在愣了一會兒後,就破口大罵起來,他覺着自己是被黃朝旭給欺騙和出賣了。
他與黃朝旭早年就有交情,也知道對方現在身份不一般。這次黃朝旭突然來找到他,說有幾個仇家需要漕幫幫忙尋找和料理,爲了討好這個在官場上有些分量的朋友,楚成海便滿口答應下來。
其實他不光是爲了黃朝旭的面子和給的一筆銀子,也是爲了做票無本錢的買賣,賺些外快。發展到今日,漕幫裡的人早就良莠不齊,他們又有不少打手之類的手下要養,自然不能只靠從南來北往的船隻身上抽頭。於是就有人做起了水匪的勾當,趁着夜深人靜,或像今日這等運河上船隻極少的時候,劫上一把。
至於搶劫殺人後會驚動官府,他們是不放在心上的,畢竟運河上少不了他們這些人。只要事情做得乾淨,又沒有惹到什麼大人物頭上,一切自然容易過去。
可這一回,楚成海明顯是被黃朝旭給騙了,全然不知道自己招惹了最不該招惹的人。錦衣衛,那是連他們的幫主都不敢得罪的人哪,這下他們再想活命都難了。
此時,楊震已回到了客船上,同時也想起了水下還有兩個道士在那泡着呢。於是趕緊趕到船舷邊上,拉起纜繩,將兩個早已泡得面色發白,渾身發抖的人給拉上了船來。
“咯咯……你怎麼這麼久才……咯咯……來拉我們……咯咯……”小道士牙齒打着顫,不但不謝楊震之前的救命之恩,反而追究起他遲到的責任來。
“靜雲,不得無禮……”老道別看他一把年紀,可泡在水裡這麼長時間,居然還能保持鎮定。
“是在下一時疏忽,還望道長恕罪。”對此,楊震倒也爽快,抱拳拱手之後,就往上面的船艙而去。他也冷哪,現在只想趕緊換身衣裳。
那小道士還待再說什麼,突然低頭看看自己,發現被水浸透後自個兒有些曼妙的身姿竟若隱若現,頓時呀地叫了一聲,就也往船
艙裡鑽去。老道見狀,只得一聲苦笑,跟着她進了船艙。
待楊震換了衣服下來時,發現船上又多了一人,正是船主蔣老大。原來他跌下船去,運氣卻不錯沒有受傷。而且他爲人還頗爲機靈,一見情形不對,就躲入了前方三條小船的陰影之中,倒是避過了後面水鬼的追殺,也算命大。直到剛纔他聽到有人拉人上船,才壯着膽子爬上來。其實再過一會兒,他也得凍死在水裡,此時也是沒有選擇了。
守在船上的幾個帶傷的錦衣衛見有人上來也是一驚,待看清來人模樣後,才放下兵器,揮手叫他回去換衣裳。
看着滿船的屍體與流淌的鮮血,楊震便是一聲嘆息。他並不是個嗜殺之人,對他來說殺人只是手段而非目的。對敵人,他不會有絲毫的憐憫,手起刀落就會取人性命,但看到滿船乘客和船員多有死傷,他也有些不是滋味兒。這讓他看向早已被綁得結實,滿臉惶恐之色的兩名鐵衛時,目光裡就多了一分殺意。
“喂……這些人你們打算怎麼處置啊?”突然,一個清亮的聲音在楊震的耳畔響起,他一回頭,就看到一張嬌俏可人,宜喜宜嗔的瓜子臉,只是這張明顯是女子模樣的臉頂上,卻挽着一個道髻,顯得有些可笑。
見楊震對着自己一笑,那小道士不由有些緊張,趕緊用手在自己的臉上摸了摸,生怕上面有什麼污穢。待發現沒有問題後,才一跺腳道:“瞎笑什麼,我問你話呢!”
看着這位小道士——或者可以叫姑娘——的動作表情越來越女性化,楊震便又是一笑,但好歹還是回話了:“這個卻不是我能做得了主的。自有我們百戶決定他們的生死。”
“聽說你們是錦衣衛?”小道士看了眼那邊幾人手持的繡春刀,不無擔心地道:“你們會不會連我們都給殺了。”
“這點姑娘大可放心。我們雖然敢殺人,卻還沒有到濫殺無辜的地步。”說話的是正好從對面船上走過來的唐楓。在他身後,押着幾十名被五花大綁的漕幫幫衆。
“那就好……”小道士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一副鬆了口氣的模樣。但隨即又瞪大了眼睛,看着唐楓:“你叫我什麼?我什麼時候說自己是女的了?”
“你都說我們是錦衣衛了,怎麼可能連這點都看不出來。”唐楓嘿笑一聲,轉而把目光落到了已換了衣衫的蔣老大身上:“蔣船主,不是你通風報信叫漕幫的人來殺我們的吧?”
蔣老大聽他這麼一說,頓時嚇得就跪倒在地,連連道:“就是給小人一百個膽子,小人也做不出這樣的事情來哪。求大人饒命……”看到這滿船的屍體,又知道了唐楓他們的身份,他自然會無比畏懼。
“既然如此,那你就去那邊船上吧。”唐楓指了指身後漕幫的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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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