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羅小將說親
屋子裡,青果看向林氏。
“娘,來的是誰啊?”
到也不怪青果奇怪,羅小將平日裡在施家宗學讀書,來往的都是些斯斯文文的讀書人,極少有人這麼人還沒進門,嗓門便能嚎得整條街都聽到。
林氏聽青果問起,笑了說道:“是嚴大公子的人,你進京都後,他沒少讓人來照看我們。”
嚴靖!
青果眼前浮現那個略顯孤傲少年的身影。
“大公子他還好嗎?”青果問道。
林氏點頭,“挺好的,今年夏初娶了媳婦,當時還送了請貼來,你不在,你哥去了。”
“娶的是哪家的姑娘?”
“娶的是鎮上毛百戶家的女兒。”林氏說道。
大宣朝實衛生所兵制,幾個府爲一個防區,設衛。衛以下設千戶所、百戶所。以五千六百人爲衛,一千一百二十人爲千戶所,一百十二人爲百戶所。另百戶所下又有總旗二人,各轄五十人,小旗十人,各轄十人。
青果聽說嚴靖娶的是毛百戶家的女兒,不由便怔了怔。
沒有人比她更清楚,嚴靖現在的另一個身份有多敏感!
漕幫幫主,說好聽點那是爲協調朝庭漕運之職,說難聽點那就是匪啊!
現在到好了,嚴靖娶了毛百戶的女兒,雖然只是個百戶!可……青果說不上自已心裡到底是個什麼滋味,她就是覺得原本發飄的腦袋越發的飄了!
她這裡還怔怔的不知道自已想說什麼,只知道嘴裡苦得好似吞了幾斤黃蓮一樣,那邊廂,羅小將卻是笑盈盈的挑了簾子從外面走進來。
林氏迎了上前,問道:“是大公子的人?”
羅小將點頭,“大公子聽說妹妹病了,讓人送了些補藥過來。”話落將手裡的大紅盒子遞給林氏,“姐夫說這老參最其碼也有個五十年!”
呃!
青果看着林氏手裡盒子裡那枝的老參,好半響沒說出一句話。
“果兒,你看這參……”林氏猶疑的看向青果。
之前嚴靖也是對他們頗爲照顧,四時八節的兩家也走動,但這麼貴重的東西,卻是第一回收上手,一時間便不知道是收還是不收。
青果頓了頓,輕聲說道:“收下吧,找機會再還一份相當的禮回去便是。”
“哎!”林氏便將那盒子放到桌上,一邊同青果說道:“機會到也不用找,月初,說是嚴大奶奶診出喜脈了,明年開春孩子的洗三禮,你備份妥貼些的禮就行了。”
夏天成的親,入秋就傳出了喜脈,這個時代的人,孩子過三個月坐穩了纔會說出來,這樣一推算,也就是說這嚴大奶奶是“坐牀喜”!哎呦喂,這可真是難得,看來,這嚴大奶奶還真是個好生養的!
青果這邊想着嚴大奶奶是個好生養的,羅小將則對屋裡的青萍說道:“姐夫在外面等你,趁着這會雨小些,回去吧,過兩天天好了,把元元帶來,讓他認認他小姨。”
羅青萍出門也有些時間了,想着這小半上午的,元元沒見着她該吵了,再則,也怕呆久了,感染了風寒,聽了羅小將的話也沒推辭。回頭,對青果說道。
“果兒,我先走了,過幾天我再來看你。”
青果便要翻身下牀送她和文書琦,被羅小將給阻止了。
“果兒,你躺着吧,我去送姐和姐夫就行了,你這還病着,外面冷,回頭更歷害了,就不好了。”
說着,便轉身朝外走去。
屋裡便剩下青果和林氏。
“娘,酒樓和酸菜作坊的生意好嗎?”青果問道。
林氏點頭,“嗯,都挺好的,運河修好了,南來北往的客商多了起來,酸菜和酒樓的生意,比去年好了近二成!”
這原本也是青果預料中的事,但見林氏一臉高興,她少不得笑了說道:“娘,看着吧,往後生意還會更好的。”
林氏聽得直點頭,“你說的,娘信。”
青果笑了笑,揉了揉又堵得緊緊的鼻子,對林氏說道:“娘,我想住回園子裡去。”
“哎,那怎麼行!”林氏當即反對道:“你都是定了親的人了,再讓你一個人住園子裡,說出去不好聽,你聽孃的話,就跟娘住一起,園子裡的事,你哥會打理,你安安心心在家待嫁就是。”
“那不行的!”
青果一聽不讓她回園子,便有點急了,她這樣被無所事事的關在家裡,還不得成神經病啊!那樣的話,她何必回青陽鎮,她還不如留在京都呢!
見青果不同意,林氏也有點急了,“你這孩子,怎麼就不聽話呢!”
青果還要再說,林氏卻是不容置疑的說道:“你別說了,這次說什麼,都得聽我的。我已經讓人打聽了,看哪家的女紅師傅好,請了來,你跟着她學一年的女紅吧,別到時出嫁了,連件衣裳都做不來!”
話落,上前,幫青果掖了掖被角,起身便往外走。
“娘,娘……”
只是這回林氏顯然是鐵了心不改變主意,任憑青果怎麼叫,她都不理。
屋子裡一瞬間便只剩下青果一個人。
她怔怔的看着窗外連綿的細雨,被關在屋子裡,那她的油作坊怎麼辦?她的葡萄酒怎麼辦?還有,萬一……萬一葉羽要來看她,她卻和她娘住一個屋裡……青果頓時狠狠的搖了頭,不行,不管怎麼樣,她都要搬回園子裡去住。
不多時,羅小將撲打着身上的雨水走了進來。
“姐夫說了,你本就長途勞累,加之又風邪入體,這段時間不宜太過勞累傷神,好生養着才能慢慢好轉。”羅小將在青果身邊的椅子裡坐下。
雖說才短短几個月的時間,但兩人都是正長身體的時候,不說青果在京都城每日裡好吃好喝,養得桃紅花色的,便是羅小將,較之離開前,身形又往上拔了拔,下頜更是有了一層青青的胡碴,卻又因爲家世的緣故,整個人給人一種少年老成的感覺。
四目相對,羅小將笑着對青果說道:“果兒,你長大了不少。”
“哥哥也是,鬍子都有了!”青果說道。
羅小將臉上便有了一抹淡淡的緋紅,目光間也跟着起了一層羞澀,直把個青果看得咯咯笑出聲。
“哥哥,你莫不是難爲情了?”
“哎,你怎麼光長個,不長心啊!”羅小將瞪了青果一眼。
好不容易,青果收了笑,目光柔和的看着羅小將,想着林氏之前的話,便哀求的對羅小將說道:“哥哥,你跟你娘說說吧,讓我住回園子裡去,我還有好多事要做呢!”
“這個回頭再說,我是想跟問一問,你和九爺定親的事。”羅小將對青果說道:“你跟九爺定親,是你自已願意的嗎?”
青果眨了眨眼,錯愕的道:“哥哥,你難道以爲我是被逼的?”
羅小將笑了笑,輕聲說道:“原先擔心是,現在看到你,知道不是了!”
呃!
青果很是無語的長嘆一聲,但隨後,心裡便生起一層濃濃的溫暖。
誰都在羨慕她定了一門好親事,就連娘和姐姐也是,想着的都是怎樣要讓她配得上葉家,只有哥哥擔心,這門婚事可是如她所願!
青果便好似大冷天喝了一碗熱湯,整個人都暖和和的。
“哥哥,你放心,九爺他待我很好!”
羅小將的目光停在青果擱在被子外的那隻戴着貓眼戒指的手上,脣角微翹,點頭道:“這樣就好!我只希望,九爺他不要只是一時的新鮮。”
這個事情叫青果怎麼說呢?
一生那麼漫長,誰能知道未來會出現怎樣的變故,會有什麼樣的變化!
她能做的,也不過就是把握眼前。在他歡喜着她的時候,她也歡喜着他!倘若真有一天,情淺緣盡,她也只能,你若無情我便休!
“這個事不到最後,誰也不知道。”青果笑了笑,對羅小將說道:“哥哥,你的婚事,你怎麼說?有沒有覺得好的姑娘?”
“過兩天,你身子好點再說吧。”羅小將看着青果紅的跟兔子一樣的眼睛,起身說道:“你睡一覺吧,我去前面看看,今天天氣不好,客人來得不多。”
青果確實也累了,點了點頭,目送着羅小將走出去,她翻了個身,不由自主的便起葉羽,也不知道他現在在哪裡,穿得多不多,吃得好不好!
又回頭一想,他是替皇上辦差,那些人又哪裡敢怠慢他呢?說不得這個時候正吃香的喝辣的左擁右抱呢!
這樣一想,心裡不由便有些酸酸的不是滋味,自已病了,他知不知道呢?哎,想這些幹什麼?她連他在哪裡都不知道,他又怎麼會知道她病了!
翻了幾個身,到最後自已是怎麼睡着的,也不知道。
都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等青果這纏纏綿綿的傷寒終於好了時,已經是十月底了。
連着下了幾場雨,天氣一下子變得冷凜如刀,青果因爲林氏的反對,暫時還是住在食爲天后面的院子裡,同林氏一個屋子。
這天,好不容易天晴了,一輪紅金黃的太陽掛在半空,將小半個月的陰綿衝散,人的心情似乎都能跟着好不少。
“哎,這人啊就不能大,大了就得生份了。”林氏一邊納着手裡的鞋子,一邊同青果說着閒話。
也不怪林氏有這樣的感概,前兩天青果大舅林方達帶着寶哥兒來鎮上看青果,順便跟林氏說道林正達想分家的事。
林氏想着,從前孃家窮的時候,大家都是有力只往一處使,現在日子好過了,怎麼就過不到一處了呢?
“娘,你也別操這閒心了,既然外公都說了,分,你又傷心個什麼呢!”青果抓着廚房新出來的春捲,咯嘣咯嘣咬着,對林氏說道:“這家就跟國一樣,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舅舅們都有了自已的媳婦,舅舅是一個孃胎出來的,那舅母可不是!”
林氏又何償不知道這個道理呢!
照說,林家的兩個兒媳婦也還算好,一個門檐下住了這許多日子,也沒紅過臉,雖然偶有小矛盾,但都在可控制範圍內。還是趁着現在大家沒撕破臉,把這家分了好!
“娘就是覺得心裡難過。”林氏輕聲說道:“這家一分,總覺得就缺了點什麼一樣!”
青果眼見得林氏眼眶泛紅,嘆了口氣,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道理,她娘都明白,無非過不去的就是心上的那道坎罷了!
兩人都不說話,屋子裡的氣氛不由便凝了凝。
就在青果想着找個話題打破這令人窒悶的氣氛時,外面卻響起一道含笑的聲音。
“桂花妹子,您在屋裡嗎?”
聽到這聲音,林氏當即放了手裡的鞋子,起身站了起來,迎了出去,邊走邊說道:“她何嬸,你來了。”
青果這會子也想起了,適才聽到的笑聲可不就是媒婆,何嬸的聲音。
她這纔回神,林氏已經將何嬸迎了進來。
何嬸一進屋,便看到亭亭玉立站在屋裡的青果,哎呦一聲,拍了手說道:“小掌櫃的,這有些日子沒見,您這都變得快讓人認不出來了。”
做媒婆的人,靠的就是一張嘴,青果笑着請了何嬸坐下,一邊擡手去倒茶,一邊說道:“那,嬸,我這是變好看了,還是變醜了?”
“好看,好看,就跟那畫裡的仙女似的。”何嬸笑呵呵的說道,起身接了青果遞過來的茶盞,一迭聲的說道。
青果笑了笑,何嬸的話聽過也就罷了,要是認真了,那可真就輸了!
“嬸,你就閉着眼睛誇吧,你就是誇破了天去,我也還是我,也變不成那畫上的仙女!”
何嬸便呵呵笑了起來。
要說,她就喜歡這小掌櫃的性子呢,爽利,痛快!
只是可惜了,她原還想着這羅家三兄妹的媒她都一手包了,這羅青萍和羅小將的婚事都成了,不想,這小掌櫃的卻是有着這樣的造化,跟葉家定了親!哎……何嬸暗暗的嘆了口氣,可惜了那一筆的說媒錢!嗯,不過還好,這不還有個羅秀才嗎!
何嬸拍了拍青果的手,說道:“不閉眼,不閉眼,嬸這不是睜大着眼誇的嗎。”
她的話,逗得青果和林氏齊齊笑出了聲,就連她自已也跟着笑了起來。
笑過之後,何嬸對林氏說道:“我說桂花妹妹,我頭前跟你說的那兩戶人家,你想好了沒?你要是想好了,我們就把這八字合了,你也好早些抱孫子不是?”
何嬸的話成功的獲得了林氏的認同,她笑盈盈的看了何嬸,說道:“這不是兩家姑娘都挺好的,我一時拿不定主意嗎!不過,現在我家果兒回來了,讓她幫着拿拿主意吧。”
早幾天前,青果便知道了,羅小將現在有兩個很不錯的姑娘可選擇,但因着環肥燕瘦各有各有的千秋,儘讓羅小將一時不知道如何取捨,這纔給拖了下來。
聽了林氏的話,何嬸便看向青果,笑了說道:“小掌櫃的,這秋員外家的姑娘和辛掌櫃家的姑娘,您說哪個好呢?”
何嬸說的這秋員外家的閨女,叫秋慕紅,是個外來戶,當年大部份在青陽鎮置宅子的人裡的一位,父親是員外郎,編制外的政府人士。辛掌櫃家的閨女叫辛玉英,是興城縣人氏。
因爲家世不同,這秋慕紅不但長相甜美,更是琴棋書畫樣樣都會上一點,而辛玉英長得卻是頗爲英氣,琴棋書畫不懂,但卻是能做三十六種不同口味的泡菜。
林氏爲難就是爲難在,這羅小將現如今是秀才了,自然就想給他說一門門當戶對的姑娘,不說紅袖添香,最其碼也得相夫教子吧!但又實在喜歡這辛玉英的能幹,莊戶人家過日子,講的還是個實在!
青果到是問過羅小將自已的意思,羅小將只說兩個都好,他無所謂是誰,但只一條,人品得好!別娶個小雞肚腸的,回頭把日子過得雞飛狗跳。
他這樣說,青果心裡其實便有了一點把握,這會子見何嬸朝她看來,她笑了說道:“嬸,把辛家姑娘的八字拿來和一和吧!”
何嬸臉上的表情便僵了僵。
怎麼會是辛家姑娘呢?
青果見何嬸臉色僵住,不由便好笑的問道:“怎麼了,嬸,可是那辛家姑娘等不住,已經說過人家了?”
何嬸連忙擺手。
怎麼可能啊,人辛家知道說的是羅家,好話跟她說了一籮筐,信誓旦旦說,只要這婚事能成,五兩銀子的謝媒錢,一分不少!
她就是覺得,照說這羅家應該更看重秋家的婚事纔是啊,怎麼就……何嬸朝林氏看去,“桂花妹子,你也是這意思?”
林氏其實也心裡訥悶着。
聽了何嬸的話,林氏朝青果看去,“果兒,怎麼就是辛家姑娘呢?那家姑娘好像不識字!”
“不識字怎麼了?”青果好笑的看了林氏,“這整個青州府怕是都拿不出幾個認字的姑娘吧?”
大宣朝同歷代封建社會一樣,講究的是女子無才便是德。便是好些大戶人家的姑娘,也是不教認字的!
林氏默了一默,輕聲說道:“可你哥已經是秀才了,這給他說個不識字的姑娘回來,回頭……”
青果笑了打斷林氏的話,輕聲說道:“娘,別說我哥只是個秀才,就算我哥是個舉人,那娶個不識字的姑娘,不也是正常的?這京都城裡怕是皇上後宮的那些貴人,都沒幾個識字的!”
聽青果這樣說,林氏不由也跟着點了點頭,說道:“你說得也有道理。”
青果便朝何嬸看去,笑了說道:“嬸,就照我說的吧,把辛家姑娘的八字拿來,跟我哥合一合。”
何嬸點頭。
雖然她更想做成秋家的媒,必竟人家是許了十兩銀子的謝媒錢,可是比辛家的多了一倍,但是,這娶媳婦的是羅家,能做主的也是羅家,她可替他們做不了這個主。
不過,話總還是要問一句的!
“小掌櫃的,老婆子我多一句嘴,你怎麼就選了這辛家姑娘呢?照說,還是這秋家姑娘長得好些,性子也溫和。”
青果笑了說道:“這是我哥的意思。”
這下子,不說是何嬸,就連林氏都怔了怔。
“你哥的意思?”林氏看了青果,擰了眉頭說道:“這孩子,我跟問他多少回了,他就是不說話,只說讓我決定,怎的你一回來,他就有了主意了!”
青果笑了說道:“哥到是沒拿主意,他只是告訴我,他想找個人品好,能過日子的。”
“那你怎麼就知道這辛家姑娘是個能過日子的?”
青果“噗嗤”一聲笑了,說道:“娘,能做三十幾種不同口味泡菜的人不是能過日子的,那你到是告訴我,哪種人是能過日子的!”
林氏被青果問得一噎。
回頭一想,可不是這個道理嗎?
自已當時明明挺喜歡這秋家姑娘的,可是一聽說這辛家的姑娘能做三十幾種不同口味的泡菜,頓時便猶豫了。想來,她何曾看中的不是這辛家姑娘的能幹呢?
林氏哂笑一聲,回頭對何嬸說道:“就依着我家果兒的意思吧,把辛家姑娘的八字拿來跟我家小將合一合,要是八字沒問題,過兩天,挑個日子,我便請了人上門送聘禮,把成親的日子定下來。”
“哎,好、好。”
何嬸一迭聲的應着,你說她爲做成這樁媒,鞋都走爛了兩雙,容易嗎?
送走何嬸。
青果便又跟林氏說起,她想搬回園子的事。
“不行,這事,不管你怎麼說都不行。”林氏堅決的道。
“怎麼就不行了?”青果懊惱的看着林氏,“你覺得我住這合適,我還覺得不合適呢!前面是酒樓,這人來人往的,萬一走差個人進了內院,怎麼辦?”
“這……”林氏張了張嘴,頗有些不知道怎麼說的意思。
青果一見林氏被問住了,立刻趁勝追擊。
“我那園子又不同酒樓,接待的都是女眷,再說,我住的地方也是特意隔開的,就算是有人想進去,還不是那麼容易,哪裡像這裡,稍微有點心就能摸進來。”
“可是……”
“你要不放心,那你就搬過去跟我一起住好了。”青果說道。
林氏頓時一臉猶疑,“我搬過去了,你哥,誰來照顧?”
“所以說嘛!”青果上前挽了林氏的胳膊,笑着說道:“你就在這照顧我哥,我呢,反正有莊嬸有風梨還有襄荷侍候着,我也跟你說了,襄荷是九爺特意尋來照顧我的,有她在,就是隻蒼蠅想飛進我屋裡都難。”
林氏想了半天,最後,只得咬牙道:“好吧,好吧,你要搬就搬回去吧。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
青果頓時無語,這什麼跟什麼啊!
她不就是不願意無所是事嗎!這樣也不行嗎?
林氏這邊不反對,回頭,青果就把這事給羅小將說了。
“明天就搬?”羅小將看了青果,問道:“這會不會太急了?你這身子纔剛剛好點,要不再養幾天吧?”
“傷風嘛,哪有那麼歷害。”青果擺手,說道:“對了,哥,你的婚事我替你拿主意了啊,定的是辛家的姑娘。”
“哦!”
羅小將淡淡的應了一聲。
青果不由便好奇的說道:“哥,你這是什麼態度啊?怎麼弄得好像訂親的是別人不是你一樣!”
“那你要我怎樣?”羅小將一臉奇怪的看了青果,“不就是娶媳婦嗎?這哪個男人不娶媳婦?”
呃!
青果表示,她對羅小將的神邏輯表示很無語。
是啊,哪個男人都要娶媳婦,可是最其碼,你對你未來的另一半,是不是應該表現的有點期待,有點興奮,有點激動呢?
還是說,她哥這人,天生就是個冷心冷情的?
這想法,到是讓青果心裡顫了一顫,可千萬不要啊!不然,回頭,他跟辛家的姑娘能把日子過成什麼樣都不知道!
青果不由便有些小小的後悔,是不是應該替羅小將做主娶秋家的姑娘啊?秋家的姑娘琴棋書畫樣樣通,說不定能將羅小將拐帶上一條正確的夫妻之路呢?
一時間,一顆心一會子好像擱在冰裡凍,一會兒又好像擱在火上烤!當真是比她自已訂親都緊張,都忐忑!
那不管,她現在怎麼想,這話都說出去了,何嬸也去尋人家姑娘拿八字了,她便是要悔,也得等八字合出來再說吧?
青果決定暫時把這事先拋一邊不管,她還是好好想想那片葡萄園子的事。
“哥,我前兩天沒精神,便沒問你,那個葡萄園子,今年的收成怎麼樣?”
“嗯,收了百來斤的葡萄,葡萄有酸有甜,個都挺大,就是產量好像低了點。”羅小將說道。
青果便笑道:“正常結果得三年呢,今年能收一批上來,已經是大出意外了。”末了,又問道:“那些葡萄,你怎麼處理的?賣了?”
羅小將搖頭,“送人了。”
呵!
青果還真沒想到。
她還想着,羅小將怕是將這葡萄賣個好價錢呢。不想,他卻說送人了!
“送誰了?”青果問道,“你咋沒想着讓人帶些送到京都來,讓我也償償味呢!”
“想過!”一邊坐着的林氏連忙說道:“葡萄一收上來,你哥就說找了醉仙樓的秦掌櫃,讓他幫着送京都來給你償償,可是秦掌櫃說,這東西經不起顛簸,也放不久,等到我京都怕是都爛完了。”
這到是事實!
青果便笑眯眯的看了羅小將,“那哥,你都送給什麼人了,說說唄。”
“秦掌櫃那送了些,葉家那邊也送了些,還有縣太爺、外公、姐、和酒樓的一些老顧客。”羅小將說道:“餘下的,那段時間有租園子的,也附送了一些。”
青果聽得目瞪口呆,要知道那才百來斤的葡萄啊,這麼多人加在一起,怕是人人都只是償了那和一個味,想再多吃點就只剩葡萄皮了!
“哥,你是怎麼辦到的?”青果無比佩服的說道:“那麼點子東西,你竟然能送到這麼多人手裡,佩服,真心是佩服啊!”
羅小將呵呵笑了道:“那麼稀罕的東西,誰還能一籃子一籃子送啊,當然就是一串一串的送了!不過,姐和外公家,我是拿籃子送的。”
青果便笑了說道:“沒事,等明年夏天,就都能一籃子一籃子的送了。”
“那得送多少銀子出去啊!”林氏咋舌道:“我那天偶然間聽有位客人在說,這東西,有銀子也沒處買!”
青果便笑了說道:“現在是稀罕,等回頭我們園子的葡萄種出來了,就不稀罕了,這東西插個枝就能活,三年能掛果,說到底,只不過是現如今還沒有人大面積的種罷了。”
羅小將聽得點頭。
林氏一聽,不由便憂心的說道:“那果兒,會不會有人去我們的園子裡偷偷剪枝也大面積的種啊?”
“沒事,這個東西,也不是誰都能種的!”青果搖頭道:“種得好,結出來的果子甜膩多汁,種得不好,能酸掉人大牙。娘,您別擔心!”
林氏聽青果這樣說,心裡便略略的安了心,但還是想着,得讓人把園子守緊了,別叫人偷偷的剪了枝去託活,不然,回頭自已家的葡萄可就賣不起價了!
青果知道葡萄園開始掛果,心裡鬆了口氣,之前雖然也知道,但因爲不知道具體情況,想着也許就是那麼幾串,不想有百來斤,可見成活的面積很大!
“嗯,哥,我河也修好了,河灘那一塊的地,我打算找人把它開出來,種油菜,你怎麼說?”
羅小將也知道青果有心開油作坊的事,只是一直只是隱約知道,從來沒坐下來說起,這會子聽青果把話提起。
他想了想,便問道:“那個作坊是什麼樣的?還有,你油煉出來了,會有人買嗎?”
羅小將的擔心也不是沒有根據的。
必竟這個時代,人人都是吃豬油,沒油吃就吃紅鍋,這油菜籽練出來的油,有人買帳嗎?新的事物要讓人接受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青果呵呵笑了說道:“哥,你忘了,我們有酒樓啊,我們油做出來了,做幾道菜放這酒樓裡示範,有人吃過了,吃得好了,又比豬油便宜,當然就有人買。”
羅小將想了想也是。
反正那地空着也是空着,了不起就是浪費些人工錢,他們現在的家勢也不是虧不起!這麼想着,便對青果說道:“行,就按你說的辦,趁着入秋了,我明天就開始找人,把那塊地鬆出來,明年春天就好下苗。”
青果點頭。
事情商量妥當了,次日,青果便讓鳳梨和襄荷幫着將她的東西略略收拾了一番,搬回園子去住。
紅蓮和彩蓮第一時間,便趕着來跟青果問好。
之前,青果住在食爲天的時候,她們打算去請安的,但被青果阻止了。
兩人年紀也大了,各自收了兩個陡弟帶在身邊,打算把陡弟教出來,她們就嫁人去了。
“奴婢見過姑娘。”
紅蓮和彩蓮上前行禮。
青果笑着免了她們的禮,見她們身上穿的,頭上戴的,都是她從京都帶回來送她們的衣服和首飾,青果笑了說道:“這兩身衣裳很適合你們,我果然還是有點眼光的。”
“可不是嗎!”紅蓮起身轉了個圈,對青果說道:“奴婢還是第一交穿這樣漂亮的衣裳呢,全託了姑娘的福。”
“哎,要說這京都城的東西就是好!”彩蓮扶了頭上的卷鬚翅三尾點翠銜單滴流蘇鳳釵,對青果笑着說道:“這髮釵,前兩日萬太太還問我,是哪家銀樓打的呢,我跟她說,是姑娘您從京都帶來的,可把個萬太太給羨慕的!”
青果淡淡笑着看了二人,輕聲說道:“你們喜歡就好,這樣也算我沒白費了心思。”
“哎,姑娘您這說的……”
青果擺手,打斷兩人的話,問道:“金蓮給你們的東西,你們也都看到了吧?”
提起金蓮,紅蓮和彩蓮臉上便有了一抹幾不可見的淡淡落寞。好在,她們也想通了,世上千千萬萬的人,哪裡誰的命都能那樣好呢!
她們萬幸遇上了姑娘,是個心善的,一直待她們客客氣氣的,也同意她們贖身自嫁。想想,多少姐妹遇上那黑心的老鴇子,一輩子成了賺錢的工具,臨到老了,一身病痛無所依靠,草蓆捲了往亂葬崗一扔,餵了野狗!
“收到了。”紅蓮笑了說道:“姐妹一場,我們也沒別的本事,只能日日焚香祈禱,希望老天保佑,她能早日誕下麟兒。”
“是啊!”彩蓮接了話說道:“金蓮姐姐是個有福氣的,她一定能心想事成的!”
青果笑着點了點頭。
金蓮有孕的事,葉羽跟她說了,但爲了避嫌,她並沒有去看望金蓮,只是當日離開京都時,睿王府卻派了人送了一車東西過來,也不知道是金蓮的安排,還是睿王妃的安排?
“我聽莊嬸說,你們兩人都帶了徒弟,怎麼樣,還聽話嗎?”青果問道。
紅蓮和彩蓮點頭,“都得窮人家出身,在這有吃有穿的,乾的又不是力氣話,又要是再不聽話,也就是不想做人了。”
青果點頭,頓了頓,輕聲說道:“我還是那個意思,做滿五年,不想做了,想嫁人,我出一份嫁妝,想留下,我也不趕人!”
“是,都把這話跟她們說了,個個都打心裡感激姑娘呢!”彩蓮連忙說道:“原本想着跟奴婢們來跟姑娘請安的,但想着姑娘纔回來,事多,讓奴婢給擋了,改天還請姑娘抽空見上一見。”
青果點頭,這是必然的,她手底下的人,總不能,見了面,連她是誰都不知道吧!
又坐着說了會話,紅蓮和彩蓮便起身告辭了。
待她二人走了,青果便與莊嬸說起她二人的前程來。
“是什麼樣的人家,清楚嗎?”青果問道。
莊嬸點頭,“紅蓮看上的那戶人家是個莊戶人家,男的現年二十二,娶過一個妻子,只是原先的女人生產的時候難產,孩子連大人都一起沒了,男人守了三年,今年纔開始說親的。”
“是自已尋上的?”青果問道。
莊嬸點頭,“好似是有一天紅蓮出門去買東西,遇上個小賊,是這男的挺身相助,一來二去的,就好上了。”
青果點了點頭,說道:“再讓人打聽下吧,總是我這裡出去的人,還是細緻些好。別被人騙了,回頭就鬧笑話了。”
“是,奴婢回頭就去安排。”
青果又問起彩蓮來。
“彩蓮看上的那人是個貨郎,常來我們園子外賣些針頭線腦的。”莊嬸說道:“兩人也是自已對上眼的,只是這貨郎不是青陽鎮的人,具體哪裡人也不知道。”
青果不由擰眉道:“這個到是有點麻煩。”
“老奴知道了,也勸過她,可她一門心思就是認定了這貨郎。”莊嬸嘆了口氣道:“奴婢這些日子冷眼看着,那貨郎長得到是極俊俏,就是爲人有些飄,看着不是那麼踏實。”
“或者,改天,我給看看吧?”青果說道。
莊嬸頓時將頭搖得像撥浪鼓,“這可不行,姑娘,您現在可不是從前的身份,您是說了親的人,莫說是個貨浪,就是縣太爺來了,能不見,還是不見的好!”
青果也覺得自已還是避着點好,只是因爲聽莊嬸說那貨郎有些不靠譜,才起了見一見的念頭,見莊嬸阻止,想了相,便說道:“那嬸,你再勸勸彩蓮吧,她真要嫁人,我們託了何嬸替她說一門親事就成,何苦尋個不知根不知底的。”
“嗯,我再勸勸。”莊嬸說道。
心裡卻是有些不以爲然,一則,該勸的她都勸了,二則,她冷眼看着,彩蓮已經叫那貨郎哄得怕是連自已是誰都不知道了。這樣的人,早走早好,遲了,別給姑娘惹上禍事纔是!但又不想青果操這心,才應了下來。
青果便也沒將這事放心上,必竟,她和紅蓮和彩蓮只是僱傭關係,每個人都有自已的路要走,誰也替不了誰,不是?!
這般過了幾天,林氏那邊讓人來傳話,說是羅小將和辛玉英的八字很合,是難得好的好八字。正挑着日子,準備下聘禮。
於是,青果便又忙起羅小將的婚事來,越發將紅蓮和彩蓮的事給扔到了一邊,全權交給莊嬸處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