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芳華之農門秀色
“這京都城裡的大夫不行,我們就去外面找,總是要替娘好生尋位大夫,針炙也好,湯藥也好,只要能把你治好,花再多的銀子,出再大的力也是應該的。”葉羽坐在朱氏牀前,輕聲說道。
今天是大年三十,朱氏因爲癱了,不能上桌,葉羽用過飯後,便來朱氏屋裡坐着說話。
牀上的朱氏目光怔怔的盯了頭頂草綠色的帳縵,不論葉羽說什麼,她都沒有搭嘴……呃,怕是想搭嘴也搭不上,沒人聽得懂她的伊伊呀呀。
葉羽看了眼桌上已經沒了熱氣的飯食,皺了眉頭對一側侍候的雲紅說道:“夫人沒用餐?”
雲紅顫瑟瑟的看了葉羽一眼,輕聲說道:“夫人不肯吃。”
葉羽點了點頭,對雲紅說道:“去叫廚房再送些熱的來,我來喂夫人。”
“是,九爺。”
雲紅退了下去,約過了一刻鐘便提了食盒匆匆的趕了回來。
葉羽接過雲紅遞來的碗,夾了些菜放在碗裡,準備喂朱氏,朱樂卻是頭一撇,避開了葉羽遞到嘴邊的飯。
葉羽頓了頓,使了個眼色示意雲紅退下去,等屋裡只剩下他和朱氏時,葉羽嘆了口氣,輕聲說道:“您這是打算絕食讓我一次把孝都守全了?”
朱氏怒吼一聲,目光吃人似的瞪着葉羽。
葉羽垂了眼瞼沒有去接朱氏的目光,他默了一默,稍傾,挑了脣角笑了道:“這樣也好,您與父親情深,父親沒了,您不想獨活,做兒子的雖然不捨,但也沒有不成全的道理。”
說着,站了直來,撣了撣身上的袍子,看了眼牀上氣得伊伊呀呀亂吼的朱氏,淡淡道:“兒子就不打擾母親休息了。”
葉羽纔要行禮退下去,門外響起細碎的說話。
不多時,門簾被打起,慕容歡跟着雲紅走了進來。
“七嫂來了。”葉羽與慕容歡打招呼。
慕容歡似是沒想到葉羽會在這,她身子僵了僵,但很快她便恢復過來,秀麗的臉上綻起一抹淡淡的笑,說道:“是的,今天過年,我來看看母親。”
葉羽點了點頭,正欲與慕容歡施禮告退,身後卻響起朱氏沉悶的吼聲。
牀上的朱氏,目光惱恨狠毒的盯着慕容歡,垂在身邊的手不探制的瑟瑟顫抖着。見葉羽朝她看來,她眸子一片焦急,對着葉羽伊伊呀呀的吼着。
慕容歡見着這樣的朱氏,垂在袖籠裡的手緊了緊,臉上的笑便也帶了幾分僵硬,她目帶疑問的看向葉羽,葉羽卻淡淡的瞥開了眼。
“我還有事,我便先走了,母親這勞煩七嫂。”葉羽施了一禮。
慕容歡連忙半側了身子,避過葉羽的那一禮,說道:“原就是我應該的,九弟千萬別客氣。”
葉羽點了點頭,大步走了出去。
待得葉羽走了,慕容歡看了眼桌上沒動過的飯食,對雲紅說道:“我讓廚房做了些山藥粥,我來喂夫人,你下去歇着吧,有事,我會喊你。”
雲紅怔了怔。
慕容歡見雲紅腳下沒動,不由擡頭看去,問道:“怎麼了?我使呼不動你?”
雲紅臉色一白,連忙說了句“不敢”看也不看朱氏一眼,轉身走了出去。任身後朱氏發出憤怒的喊聲,腳步卻是未停。
很快,屋子裡便只剩下慕容歡。 Wωω _тт κan _C O
慕容歡傾身看向牀上因爲恨,臉幾近扭曲的朱氏,挑了挑脣角,柔聲說道:“母親,媳婦去把門窗都關了,省得凍着您了,您看好不好?”
不等朱氏反應,慕容歡起身將四處洞開的槅扇仔仔細細的關好了,轉身打開自已提來的食盒,端了一碗粥走到朱氏跟前,溫婉一笑:“母親,媳婦喂您喝粥。”
朱氏抿緊了嘴,目光又恨又懼的看着慕容歡。
慕容歡挑了挑嘴角,手慢慢的攪動着碗裡的瓷勺,輕聲說道:“母親放心,這粥裡沒放毒藥,您年紀大了,一次就夠了,要是再來一次,不就真讓您如願讓九弟一次性把孝都守全了麼?”
朱氏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但除了嘴裡能發出渾沌不清的聲音,她還能怎麼樣?
“您看,這個家裡不僅七爺和我恨您,就是您親生的兒子也恨您,他們不能動手,但不是藉着我的手把他們想做卻不能做的事給做了?”
猜測是一回事,但面對又是一回事!
朱氏之所以有恃無恐原不過就是仗着,葉楠和葉羽都是她親生的。他們不能弒母!但她卻忘了,他們不能做的事,不代表別人不能做!
慕容歡看着朱氏一瞬間變得慘白的臉,眼裡笑濃。
她恨這個女人!
如果不是她,公公不會出事,公公好好的話,她又怎麼會跟七爺分開,七爺又怎麼會讓落翹那個小蹄子爬了牀!
她恨不得掐死這個瘋子!
但是,當她對上朱氏黯然絕望的目光時,她忽然就改變了這種想法。
很多時候死是一件最痛快的事,而活着,纔是對一個人最大的折磨!
“母親,媳婦服侍您用飯吧。”慕容歡說着,舀了碗裡的一勺粥喂到朱氏嘴裡。
原以爲朱氏會拒絕,不想,朱氏卻是乖乖的配合,就在慕容歡錯愕時,朱氏卻是張了嘴,將含在嘴裡的那口粥對着她的臉吐了出來。
慕容歡一時沒防備,頓時滿臉的殘粥,而牀上的硃色則呼哧呼哧喘着粗氣瞪了她,慕容歡默了一默,放了手裡的碗,拿帕子慢慢的拭去臉上的殘粥。
朱氏憤怒的吼了一聲。
慕容歡將自已略略收拾乾淨後,淡淡的看着朱氏,“母親,您這是何苦呢?不吃飯要餓壞的,都到了這個地步了,您牀前還有人湯藥侍候的,那可是您福氣,人要懂得惜福!”
朱氏更怒,她撇了頭,不看慕容歡。
慕容歡笑了笑,重新端了粥碗,認認真真的對朱氏說道:“母親,您雖然待媳婦不慈,可是媳婦不能待您不孝。飯和藥這兩樣一樣也不能斷,媳婦少得要得罪您了。”說着,上前伸手捏了朱氏的鼻子,朱氏憋不過氣,不得已張大嘴,慕容歡手裡的碗對着她張大的嘴灌了下去。
滾燙的粥來不及嗯,便滑下喉嚨,朱氏被噎出了眼淚,待慕容歡一鬆手,她便猛力的嗆了起來。粥流在她嘴邊胸前一大片,慕容歡拿出帕子,替她仔仔細細的拭過了嘴邊,又擦了胸前,湊近朱氏的耳邊,一字一句的說道:“母親,往後都讓媳婦來侍候您好不好?”
朱氏的眼睛陡然睜大。
慕容歡站起手,將手裡髒了帕子隨手一扔,笑着替朱氏理了理身前的衣裳。
“媳婦還有事,明天再來侍候母親。”
朱氏的怒吼聲頻頻響起,慕容歡大笑着走了出去。
只是,纔出門檻,慕容歡的笑便好似被刀砍斷了一樣,突然頓在了那。
葉羽緩緩轉身,目光看向僵硬如木頭的慕容歡,揚了揚眉梢後,冷冷開口說道:“七嫂,這就走了?”
慕容歡回神,扯了扯嘴角,僵硬的笑了笑,點頭說道:“我離開得久了,天賜怕是要找我了,我……”
葉羽點了點頭,側身讓了讓。
慕容歡頓了頓,看了看葉羽讓開來的那條路,低頭走了過去。
就在擦肩而過時,耳邊響起葉羽低沉清冷的聲音。
“七嫂,做人不但要識時務,還要懂進退。”
慕容歡步子一頓,霍然擡頭朝葉羽看去。
清冷的月色照在葉羽棱角分明冷俊的臉上,四目相對,慕容歡忽然的就覺得渾身透出一股瑟瑟的寒意。她慌亂的垂了眼,正欲尋個藉口走開,頭頂卻忽的響起“砰”的一聲,再一瞬,便看到七彩的煙花照亮了半邊的夜空。
一聲過後,更多的煙花“砰砰”炸響,不多時,大半個夜空成了一片花的海洋!
葉羽擡頭,目光淡淡的看向天空的方向,腦海裡忽的便浮現起另一幕情景!
某年的某一月某一日,他也曾陪着她,看這一瞬永恆的美!但,今時今日,美景依舊,卻是人面相隔。
葉羽慢慢的收了目光,轉身上了臺階。
他的身後,慕容歡同樣收了目光,靜靜的看着向正屋走去的葉羽,眼見葉羽便要跨過門檻,身後卻忽的響起一道尖利的聲音。
“七奶奶,不好了,落翹姨娘剛纔摔倒了,流了好多的血,七爺讓您快去看看!”
慕容歡猛的回頭朝身後看去,她院裡一個三等丫鬟正一臉惶恐的看着她,因爲害怕,臉雪白雪白的,整個人好似都在顫抖。
見慕容歡沒有出聲,只是神色不明的傷站在那,丫鬟不由便再次喊了一聲,“七奶奶……”
慕容歡擺手,回頭朝身後看去,門檻處卻再沒有葉羽的身影。
“七奶奶……”
身後丫鬟的聲音再度響起。
慕容歡轉身,對丫鬟說道:“走吧。”
丫鬟連忙讓到了一邊,待慕容歡走過去了,立刻跟了上前。
走了幾步,還不忘回頭看看,總覺得這院子陰森森的嚇人的歷害,也不知道自家奶奶怎麼就那麼膽子大,竟敢一個人來這裡!
四周慢慢的靜了下來,風吹過,院子一角,幾朵開着的梅花“撲擻擻”的掉了下來。
良久……
雲紅自角落裡走了出來,她看了看燭光搖曳的屋內,又看了看外面漆黑森冷的院子,稍傾,拾腳往屋裡走去。
人還沒到進屋子,屋子裡響起一道冷凜淡漠的聲音。
“三嫂生了天恩身子不好,就算是有心孝敬您老人家也無力,我又沒成個家,這事自然便只有落在七嫂身上。”
雲紅步子一頓,一時間不知道是進去還是退下去。
屋子裡聲音卻再響起。
“眼下看來,母親果然還是疼惜七嫂的,您看她做的粥您都喝完了,如此,日後怕是要多多勞煩七嫂了!好了,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您歇着吧。”
雲紅大驚纔要轉身退開,不想眼前的門簾卻被霍然挑起。
“九爺,奴婢……”雲紅瑟瑟着,不知道如何才能解釋清楚,她並不是有心偷聽。
葉羽淡淡的撩了眼眼前的人,看着她抖得如同風中落葉的身子,頓了頓,淡淡道:“好生侍候老夫人,回頭我會告訴三奶奶,讓她賞你一門親事!”
雲紅不敢置信的擡頭朝葉羽看去,葉羽卻是在話落之後,拾腳便走了開去。
雲紅“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對着葉羽的身影,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
……
大宣國的年假,是從臘月二十四日開始放起,然後又將元旦假和元宵假合併,從初一放到了正月合計共有二十日。
而一些外放回京述職的官員,近的一般都會選擇元宵節後離京赴任,而遠的,便會在元宵前動身。
而讓誰也沒有想到的是,就在元狩二十五年的首個開朝之日,原左都御史現漕運總督當庭向皇帝告發原行人司左司副葉羽與大宛勾結,欲圖謀反!
一瞬間,滿朝譁然!
元狩帝勃然大怒,當即責任大理寺寺卿陳懋並刑部尚書馮挺主審此案,並令錦衣衛總指揮使陸離入葉府拿人,打入天牢!
與此同時,青州府青陽鎮。
一陣震天響的敲門聲,驚醒了尚在美夢中的衆人。
婆子憤憤的斥罵着,這什麼人,半夜三更擾人美夢,不想打開門,對上門外一張風塵僕僕的臉時,婆子在一怔之後,當即提了聲音,沒好氣的罵道。
“幹什麼呢?半夜三更的摸上門……”
門外汗水將頭髮浸溼的葉府老管家壽伯,喘着粗氣打斷婆子的話。
“告……告訴……你……你家姑娘,我……是葉家總管,葉府出事了!”話落,腳一軟身子往前撲去。
“壽伯!”
他身後帶來的小廝連忙上前,一把扶住了脫力的壽伯。
婆子一聽葉家,睡意已經是跑了大半,等聽到壽伯說葉府出事了,三魂差點嚇掉了二魂半,轉身撒了腳丫子便入回跑,嘴裡哇哇的喊了起來。
“姑娘,姑娘喂,出事了,出大事了!”
喊聲才落,院子燈火漸次亮起。
不多時,莊嬸披了衣裳急急的從西廂房走了出來,但另一條身影卻是更快,幾個起落前便攔在了婆子跟前,冷聲道:“半夜三更的嚎什麼喪!”
“襄……襄荷姑娘,”婆子抖着嘴,戰戰兢兢的說道:“葉……葉府來人了,說……說是葉家出事了!”
婆子話聲才落,襄荷已經飛快轉身,沿原路跑了回去,對正趕上來的莊嬸說道:“嬸,出事了,快去喊姑娘出來。”
莊嬸還沒反應過來,襄荷已是幾個起落間便到了青果門外,纔要擡手去敲門,門卻是“吱呀”一聲,從裡面打開,青果披散着頭髮,披了件小襖,打着哈哈問道。
“出什麼事了?”
襄荷上前,“姑娘,葉家來人了,說是出事了!”
話聲才落,便看到青果張大的嘴,頓在那,好半響臉上都沒了表情。
“姑娘!”
襄荷一邊輕聲喊了青果,一邊擡手抓住青果垂在身側的手,手指在她虎口處略略用力。青果悚然回神,她怔怔的看着襄荷。
“你說什麼?”
“奴婢說,葉家來人了,葉家出事了!”
這時間,莊嬸和起遲了的鳳梨也已經趕了過來。
幾人齊齊看向青果,都在等青果拿主意。
青果默了一默,下一刻,擡手飛快的穿着小襖,一邊對莊嬸說道:“莊嬸,你去把人帶到花廳,我馬上就來。”
“是,姑娘。”
莊嬸退了下去。
青果又對鳳梨說道:“鳳梨,去廚房燒些開水,沏茶。”
“是,姑娘。”
襄荷看向青果,青果擡頭對襄荷說道:“襄荷立刻漕幫找了嚴爺,告訴她,卯時一刻請他來趟我這。”
“是,姑娘。”
襄荷轉身退了下去。
青果站在院裡,擡頭看了看發白的東際,深吸了口氣,正要去前院花廳,卻看到一抹身影急急的朝她這邊走來。
“果兒,出什麼事了?”
羅小將因爲起來得及,身上的袍子釦子還沒來及扣,只是在腰間繫了一根腰繩。他的身後,辛玉英正扶了林氏,深一腳淺一腳的往這邊走來。
瞞肯定是瞞不住的,還不如大家一起面對!
幾乎是一瞬間,青果便拿定了主意。
她深吸了口氣,對羅小將說道:“我也不知道出什麼事了,但是剛纔婆子來報,說是葉府派了人來,好像是出事了!”
“出事了?!”
羅小將臉色當即變了變。
青果點頭,“哥,人在花廳裡,我們過去看看吧。”
“好!”
羅小將二話不說,當即轉身往前院走去。
青果則是迎着辛玉英和林氏走了上前,不待她二人開口,她先說道:“葉家來了人,好像是出什麼事了,我正要去前廳看看,娘,嫂子,你們要不要一起去聽聽?”
“要的,要的!”林氏連連點頭道:“我和你嫂子都去,不是大事,半夜三更的也不會上門!”
青果點頭,看向辛玉英說道:“嫂子,我先過去,您換了娘慢慢來,天冷地滑,仔細腳下。”
“哎!”辛英連忙說道:“妹妹你去吧,放心,我會看好孃的。”
青果點了點頭,不再多說,轉身朝前院跑了去。
花廳裡,羅小將才進了門,便看到莊嬸臉色慘白的迎了出來,眼睛一個勁的往他身後看。
羅小將心一沉,急走幾步,上前道:“莊嬸,出什麼事了?”
“出……出大事了!”莊嬸顫聲說道。
羅小將是知道的莊嬸身份的,如果說連莊嬸都變了臉色,那麼……他想也不想的,便擡腳走了進去。
花廳裡。
壽伯正像個沒頭的蒼蠅一樣轉來轉去,聽到步子聲,還以爲是青果來了,等一擡頭看到是羅小將時,搶在羅小將出聲前,急聲說道:“姑娘呢?”
羅小將嚥了口口水,喉嚨刀割似的一樣痛,他卻渾然不覺,而是問道:“壽伯,出什麼事了?”
壽伯嘆了口氣,對羅小將說道:“大舅爺,還是等姑娘來了再說吧!”
羅小將才要開口,身後響起青果的聲音。
“壽伯,我來了,出什麼事了,您說吧。”
話聲才落,青果滿頭大汗的走了進來,愣是她在門外頓了頓平緩了下呼吸,可胸口還是劇烈的起伏着,額頭、鼻子上滿是汗水!
壽伯幾步上前,站在青果跟前,急聲說道:“羅姑娘,今兒夜裡突然來了一隊士兵,說是有人告發九爺勾結大宛通敵叛國,府裡有九爺收受的髒物和證據,要搜查。”
“通敵叛國?!”青果霍然變色,看向壽伯,急道:“那搜了沒有?搜出什麼了?”
“搜了!”壽伯滿是皺紋的臉上,綻起一抹痛色,悶聲說道:“從庫房裡搜出了兩個大樟木箱子,箱子裡滿是金銀珠寶,而且……”
“而且什麼?”青果追問道。
站在壽伯身後的小廝搶了聲說道:“而且那箱子底下還有那什麼大宛的都尉寫給九爺的信!”
青果身子一晃,要不是羅小將扶得快,她差點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姑娘!”
壽伯也嚇得急急出聲。
九爺走之前,說府裡一旦有他做不了主的事,便讓他來找姑娘,他這才一出事,便連夜花了銀子買通守城門的兵,來報信!可見着眼前的情景,壽伯心下不由便也狐疑,這樣的姑娘,真的像九爺說的那樣,能擔大任嗎?
青果扶住羅小將的手,深吸了口氣,輕聲說道:“沒事,我沒事”
她一連說了幾句“沒事,我沒事”,但扶着羅小將的手卻是抖得不停。
“果兒,你別急,興許這只是一個誤會呢!”羅小將試圖勸青果。
青果搖頭,垂了眸子,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地,輕聲說道:“原來是這樣,原來他的目標一直就是九爺,我被他騙了,我們都被他騙了……”
“果兒,果兒,你說什麼啊?”羅小將搖着青果,生怕青果大驚之下瘋了,急聲說道:“我們被誰騙了?誰的目標是九爺?”
“段遠坤!”青果霍然擡頭,瞪了羅小將,嘶啞了嗓子說道:“是他,一定是他,他早就謀劃好了,所以我們才能一直安然無事,他根本就沒打算對付我們,他的目標一直就是九爺,拿下九爺,既可以拉睿王爺下水,也可以斷了我們的依仗,一箭三雕!”
羅小將怔忡的說道:“你說的是真的?真的是段遠坤?是他害的九爺?”話落,眉色霍然一亮,大聲說道:“果兒,你別擔心,我這就進京去找九爺!”
“九爺怎麼了?”
身後響起一道略顯尖利的聲音。
林氏扶了辛玉英的手走了進來,她幾步走到幾人跟前,顫聲問道:“小將,果兒,九爺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青果擔心林氏年紀大了受不得刺激,當下連忙對林氏說道:“沒什麼事,娘,九爺他……”
“九爺被人構陷,怕是有難!”羅小將接了青果的話,對林氏說道:“娘,我要馬上進京,去給九爺報個信,讓他有所防備!”
“應該的,應該的。”林氏連忙點頭,回頭對辛玉英說道:“玉英,你去給小將收拾幾身衣裳,再去廚房給做些乾糧,讓小將在路上吃。”
“哎,娘,我這就去。”
辛玉英說完,便要退下。
“嫂子,不用去忙了。”青果喊住辛玉英,對羅小將說道:“哥,壽伯肯定已經使人去京都送信了,我們問過壽伯再做打算。”
羅小將便看向壽伯。
壽伯連忙點頭說道:“姑娘說對了,老奴出門時另派了人進京報信。”
羅小將點了點頭,看向青果,“果兒,我們現在怎麼辦?”
青果卻是對辛玉英說道:“嫂子,壽伯連夜趕過來,這天怕是也要亮了,你和娘去看看鬧些什麼吃食,行不行?”
話落,對辛玉英使了個眼色。
辛玉英便猜到,青果這是要讓林氏避開。當下便回頭對林氏說道:“娘,妹妹說的是,老管家跑了大半夜的路,怕是又累又餓呢,我們去廚房看看吧。”
林氏還想再問仔細點,但辛玉英已經半哄半勸着,將她扶了下去。
林氏一走,青果便回頭對羅小將說道:“哥,你帶人去把我們家的貨裡裡外外全部打開檢查一遍,但凡只要有可疑的東西,立刻放火燒掉,不然就打散沉入江底。”
“果兒,你是說……”羅小將驚疑未定的看向青果,“有人,會對我們裁髒陷害?”
“我不確定,但是有備無患,我們自已做足了準備,外人就算是有心,也沒那麼容易得手!”青果說道。
通敵判國的這樣的罪名說出來,便不可能只是搜個家這麼簡單,段遠坤下了一盤這樣大的棋,他定是有備而來,自已須得萬分小心,再小心。
“行,我這就帶人去查貨。”
羅小將走了出去。
青果回頭看向壽伯,輕聲問道:“壽伯,查出來的兩隻箱子是不是府裡的?”
壽伯看向青果的眸子便亮了亮,心裡忽然就明白九爺爲什麼對姑娘高看一眼了!
“姑娘,箱子雖不是府裡的,但卻是族裡讓人送人來!”
“族裡讓人送來的?”電光火石間,青果想到了什麼,但卻因爲記憶太模糊,想得不是那樣清晰。“族裡讓人送來的箱子,怎麼會藏有大宛都尉寫給九爺的信?那箱子是族裡的什麼人送來的?當時壽伯有沒有驗過?”
“是族裡七叔公府上的三公子綸三爺讓人送來的,只說是過年的賀禮,我當時也察看過的,除了一些金銀玉器外,沒別的。”壽伯說道。
“綸三爺?!”
青果頓時明白過來,自已適才靈光一剎想到的是什麼了!
“去年綸三爺身邊有個叫佩蘭的丫鬟來過我這,說是奉綸三爺之命送年禮來,但被我打發了回去,難道那份年禮便送去了你那?”
壽伯臉上頓時便變了變顏色。
當時他也是想着讓人送回去,但綸三爺派來的人,擱下東西就走了,他後來因爲忙着別的事,又察看了一番,見只是一些尋常的金銀器物,便沒放在心上,想着找機會稟過九爺,再做決定!誰知……壽伯悔得腸子都快綠了!
“都是老奴該死……”壽伯一瞬間紅了眼眶,“若不是老奴,也不會有今日的這番禍事!”
青果卻是心有猶疑,輕聲問道:“壽伯,既是搜出了髒物,那些人怎會放你離開?還讓你離了城?”
“姑娘有所不知,”壽伯擦掉眼裡的淚,輕聲說道:“老奴因爲職責在身,不能離開府裡,可是二老爺沒了,老奴也不能當做什麼都沒發生,就去了廟裡打算給老爺做場佛事。府裡出了事,小廝跑了來,老奴便急急的出了城!”
青果這才明白過來,原來因爲壽伯不在場,成了漏網之魚!
“壽伯,我約了漕幫的嚴爺卯時一刻來談事,您看,您要不要坐着一起聽聽?”
壽伯連忙點頭。
這個時候,鳳梨也燒好了熱水,沏好了花奉了上來。
青果端了一盞熱茶放到壽伯手裡,輕聲說道:“壽伯,您先喝茶,等嚴爺來了,我跟他商量下,看能不能在最短的時間裡,送您進京!”
“進京?”壽伯不解的看向青果。
青果點頭道:“是的,進京,出了這麼大的事,你必須立刻進京,將這裡的事說與京都裡的大老爺和三爺他們都知道,不然只怕他們會很被動。不過……”青果默了默,那句不過後面的話,終是不忍心說出口。
壽伯卻是聽出了裡面的懸機,問道:“姑娘,想說什麼?”
青果悽然一笑,輕聲說道:“不過,怕是您進京也來不及了!”
壽伯手裡的碗“啪噠”一聲,掉在地上。
他擡頭怔怔的看了青果,問道:“姑娘,您的意思是……”
“京都肯定也出事了!”青果斷然說道。
“什麼?”壽伯錯愕的看着青果,“姑娘,您是說京都九爺他們怕是已經出事了?”
青果點頭,擡頭看了眼已經有了朝色的天,輕聲說道:“如果我是段遠坤,我肯定也會兩地同時動手,京都那邊向皇上彈核九爺裡通敵國,青州這邊裁髒陷害,證據確鑿,到時九爺就算是渾身是嘴,他也解釋不了!”
“要知道,對皇帝來說,只要有涉及到他的江山之事,是寧可錯殺也不會錯放的!更別說,段遠坤還是他的心腹大臣!”
壽伯差一點便眼一閉,暈死過去。他狠狠的咬了一口舌尖,吐出一口黑血,擡頭瞪着血紅的眸子看向青果,哽了嗓子說道:“姑娘,那……那我們怎麼辦?”
青果搖頭。
怎麼辦?
她也不知道怎麼辦!
段遠坤有備而來,青州知府,興城知縣只怕都唯他命是從!
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人,也不是自已這個小小的七品縣主能抗衡的。
唯今之計,只希望葉羽早有謀劃,而不是就此被釘死!
“不管怎麼說,你先進京!”青果說道:“必竟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想,也許情況沒有我們想的那樣糟糕呢?”
壽伯點頭。
恰在這時,外面響起襄荷的聲音。
“姑娘,嚴爺來了!”
青果站起身,迎了出去,便看到嚴靖一身月白錦衫,眉目清亮的走了過來。
纔到跑前,嚴靖抱拳向青果行禮,“嚴靖見過姑娘。”
青果擺手,對嚴靖說道:“嚴爺,屋裡說話!”
“是。”
嚴靖跟在青果身後,進了花廳。
壽伯站了起來,青果向嚴靖說道:“這是葉府管家,壽伯,他昨夜連夜趕來,葉府被官兵查抄了!”
“查抄葉府?”嚴靖皺了眉頭,朝青果看去,猶疑的問道:“什麼罪名?”
“勾能大宛,裡通判國!”
嚴靖如水的臉上,頓時便繃得好似冰了千年的雪山,他怔怔的看向青果,似乎在問青果,這真的是真的嗎?直至青果,緩而有力的點頭,他才身子一軟,重重的坐在身後的椅子裡。
似是過了很久,又好似是隻是一瞬間的事,青果耳邊響起嚴靖地聲音。
“羅姑娘,您想要我怎麼做?”
“第一,替我送壽伯進京。第二,你派個信得過的人,替我跑一趟柴灣鎮,打聽下葉家老宅葉綸的消息。如果能找到這個人,務必不驚動別人,把他悄悄的綁了來!”
嚴靖立刻點頭,起身道:“好,事不宜遲,我這就去安排。”
青果點頭,對嚴靖說道:“我想着,天一亮,官府應該也會上我這裡來,更有可能,我這裡早就被人盯着了,說不定壽伯能出城,都是他們有意放水。嚴爺,您千萬仔細些。”
嚴靖點頭道:“羅姑娘放心吧,嚴靖定不會所託。”
青果回頭朝壽伯看去,“壽伯,你現在就跟着嚴爺走。”
壽伯連忙點頭。
到了這個時候,他也知道,自已留下來,也幫不上什麼忙,只有儘快上京,說不定還能出上一把力!
嚴靖帶了壽伯和小廝退了下去。
青果這才無力的坐在椅子裡,手撐着腦袋,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姑娘!”
青果擡頭看向襄荷。
襄荷抿了抿嘴,輕聲說道:“姑娘,要不,奴婢去把那個段遠坤殺了吧?”
青果失笑,搖頭道:“不用了,現在就算是殺了他,也救不出九爺!”
“那怎麼辦?”鳳梨一臉急色的看向青果,“姑娘,您快想個辦法啊!”
青果悽然一笑,輕聲說道:“與其讓我想辦法救九爺,不如讓我想辦法怎麼救自已吧!”
鳳梨和襄荷同時變了臉色,齊齊的看向青果。
“姑娘,您……您什麼意思?”
“段遠坤能安排人去抄葉府,怎麼就不能安排人來抄我這呢?既然能裁髒陷害九爺,自然也能裁髒陷害我!”青果揉了額頭對襄荷說道:“襄荷你現在就走,找個地方藏起來。”
“我不走,我不是那種不講義氣遇到事就背主的人!”襄荷忿忿道。
青果嘆氣,對襄荷說道:“不是叫你逃命,是叫你在關健的時候救姑娘我一命!”
襄荷不解的看向青果。
青果便輕聲說道:“官府肯定會派人來查抄,也一定會裁髒陷害。我們沒有道理不讓人家查,也沒有那麼多眼睛盯着他們查,所以這個啞巴虧就得吃了!”
“查出髒物沒用,他們一定會想要屈打成招,從我嘴裡問出對九爺不利的話。動刑是免不了的!你家姑娘我身嬌弱嫩的,怕是吃不了那個苦,一切就得仰仗着你了!”
“姑娘,您別繞來繞去的行嗎?您就說,要奴婢幹什麼吧!”襄荷直截了當的說道。
青果點頭,“很簡單,以你的身手,救人不行,殺人肯定很簡容易。我一被官兵押走,你就摸到縣太爺和知府大人那去,不計什麼手段,但就是不能讓他們對我和我娘他們用刑!”
“這個沒問題,我身上還有幾粒頭制的毒藥,回頭我給他們一人喂一顆!”襄荷說道。
青果點頭。
“可以,但你可千萬別失手,你一失手,事情就麻煩了!”
“姑娘放心,奴婢就是死也會把藥塞他們嘴裡的。”
青果點了點頭,對襄荷擺手道:“好了,你現在趕去碼頭,把我哥給打暈了,然後把他混在最早發出的一批貨裡,讓他跟貨走吧!”
“姑娘,您這又是……”鳳梨不解的看向青果。
青果笑了笑說道:“我哥是個很急性子,我怕他做出什麼魯蠻的事來,所以我剛纔支開了他,就是爲的能悄然的送他離開。”
“那大公子說要進京找九爺的時候,您怎麼不讓他去?”鳳梨不解的問道。
“傻了不是,他是我哥,人家會放讓他走嗎?嚴爺那邊是我們的保命符,我把我哥和壽伯分開來,也就是分散他們的精力,讓他們雲裡霧裡去!”青果說道。
話落,對襄荷催促道:“快去吧,遲了,怕是要生變。”
“是,姑娘。”
襄荷急急了退了下去。
青果起身走到窗前,纔想要深吸一口氣,換換胸口的那股濁氣,卻看到辛玉英和林氏正朝她這邊走來,身後的婆子各提了一個大食盒。
“鳳梨,你怕嗎?”
“我不怕,只要跟姑娘在一起,我什麼都不怕!”鳳梨說道。
青果笑了笑,長長的嘆了聲氣。
傻丫頭,你真以爲你家姑娘是小叮噹啊,無所不能!
林氏和辛玉英進門的時候,不見了壽伯,不由愣了愣,說道:“果兒,老管家呢?”
“老管家走了。”青果笑了上前扶了林氏,輕聲說道:“娘,我有話跟你說。”
沒等林氏出聲,外面響起婆子驚惶失措的聲音。
“不好了,姑娘,外面來了好多的兵,說是要查抄我們的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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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過渡了啊!哎,卡死我了,這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