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興業只覺得自己的左邊的胸口裡有什麼在不停的跳動着跳動着,似乎都要衝出來一樣了,他真想馬上跳起來向面前這個小姑娘不停的反駁,指責她說得都是一派胡言,指責她簡直信口開河,可是,他做不到,他沒有勇氣,更沒有這樣做的底氣。
他只能坐在那裡,讓自己的情緒慢慢的冷靜下來,更冷靜下來,到了最後,終於說道:“只是,將這店子賣給你的話,這麼做,對於你來說又有什麼好處呢?”
丁小橋明顯是不想回答這個問題的她只是笑了笑,用手將桌子上剛剛放茶杯的時候落在上面的水珠擦掉,淡淡的說:“我總歸不會說虧本的買賣,既然能這麼提出來,也是有我自己的好處的。”
盧興業覺得自己非常的被動,現在在這樣的情況之下,無論他做什麼決定似乎都顯得很無奈。
不過丁小橋雖然那做人有些強勢,到底沒有讓盧興業馬上做決定,只是說道:“我知道這件事對於盧東家來說真的非常爲難,我也不強求,不如,盧東家今天回去好好的想一想,考慮一下,什麼時候想好了,再來說這事兒好嗎?”
事到如今,盧興業似乎也只有這樣,不過他還沒有站起來,就聽丁小橋說:“對了,如果盧東家肯將王都這個店賣給我的話,那麼關內的那個店子我也要了。”
這句話似乎讓盧興業有極大的震撼一樣,他看了半晌丁小橋,想從她的臉上找出一點點別的情緒,可是什麼都沒有,最終他站了起來,向着丁小橋行禮之後便離開了。
丁小橋站在門口看着盧興業的背影,不禁心生感慨,當年的盧興業是何等的意氣風發,是何等的自信滿滿,不過幾年時間,便已經變成了這樣,所以啊,人一定不能太過貪心,人越是貪心,越是容易在這貪心中消磨掉了曾經的各種勇氣和目標,變得不知道接下去要怎麼走。越是這樣,便越會做下錯誤的決定。
唐太宗曾經說過:以銅爲鏡,可以正衣冠;以古爲鏡,可以知興替;以人爲鏡,可以明得失。
現在盧興業的例子就在自己的面前擺放着,丁小橋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就算是自己得了那王都裡得店子也絕對不能像是盧興業這樣迷失了自己,忘記了自己最初的初衷是什麼。
丁修節也看着盧興業的背影,忍不住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接着轉頭對着丁小橋說:“小橋,你剛纔做得不地道啊,當年我們最辛苦的時候,盧東家幫了我們,現在,你不能這樣趁火打劫,這不地道,不地道啊。”
丁小橋看了了丁修節一眼,動了動嘴角:“爹,當年,對於我們來說是個雙向選擇,他在選擇我們的菌子,我們也在選擇他作爲買家,我們並不相欠,況且,當年若不是我們的菌子他們也沒有後面的發展是不是?談不上幫不幫,不過是互相成就而已。”
“那也是他幫了我們,當年我們去找香滿樓,人家怎麼說的?當年不是我們互相選擇,是盧東家選擇了我們,而我們根本就沒得選,小橋啊,做人不能忘本,若是明日盧東家不願意賣那王都的店子,你就買其他的店子,不要再難爲他了。”
“爹……”丁小橋始終覺得丁修節有些意氣用事,於是,微微不願意的拉長了聲音,可是卻沒有想到一向是非常好說話的丁修節這個時候卻直接甩了袖子朝着院子裡走去了:“這事情就這麼定了,你不要再說了,做人,就是要恩怨分明,我不要求你以德報怨,但是滴水之恩當以涌泉相報,這纔是對的。”
丁小橋聽着丁修節的話,看着他有些生氣的背影,嘆了一口氣,本來覺得自己做得非常對的想法也微微有些動搖起來。去了書房,莫思歸正在將已經檢閱過的報表全部按照種類規整好,放在一邊的專門的文件盒裡,看見丁小橋有些情緒不高的走進來,便笑了起來:“怎麼了?如何一張苦瓜臉?倒好像是出了天大的事情一樣?”
丁小橋側臉看了看莫思歸一眼,就直接坐在了炕上,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之後,她擡頭問道:“思歸,你覺得不覺得我這個人太功利了?”
“爲什麼這麼問?”莫思歸眯了眯眼睛,從桌子上拿出了摺扇,打開之後就開始輕輕的搖晃開了。
丁小橋也不想隱瞞莫思歸,就將剛纔的事情一一跟莫思歸說了,莫思歸聽完之後微微想了一下,才說:“你要那王都的店子是做什麼?爲了鬥菜大會嗎?”
“是。”丁小橋點點頭,她本來就是這麼想,也就非常誠實的回答了:“既然我已經決定了要去參加鬥菜大會,怎麼可能會不準備一下呢?這光是參加了鬥菜大會,如果贏了,卻在王都裡面沒有店子,豈不是好像青黃不接一樣。”
莫思歸卻說:“小橋,那你有沒有想過,別人想要什麼你就給什麼,這樣很快就會失去了興趣。”
丁小橋微微一愣,隨後便想起來自己前世的一件事來。當時在上大學,同寢室裡的有個綠茶婊妹紙,這個妹紙同時跟七八個男生都保持這曖昧的關係,可是卻又沒有承認任何一個男生是自己的男朋友,雖然,最後這個妹紙被人識破之後讓人很是嘲諷了一番,但是丁小橋卻怎麼都忘記不了,當時自己問這個妹子:“你講這麼多人都吊着不好吧。”
妹紙笑了笑:“你懂什麼呢,人這種東西,都是得不到的纔是最好的,如果他要什麼你就給什麼,很快他就厭倦了,而被厭倦的下場是什麼?你知道嗎?”
雖然這個妹紙的做法丁小橋是從心裡看不起,但是,卻不得不承認,這個妹紙說得是很對的,人都是這樣的,得不到的永遠最好。
而現在當聽到莫思歸也是這麼說的時候,她忍不住就想起當時的境況來。
莫思歸說:“人都是這樣的,越容易得到的東西越覺得不過如此,越是不容易得到的東西就越發覺得珍貴無比。當年的賽百味其實也是犯了同樣的錯誤。當年,馬太后正當權,她的一句話可是比現在皇帝要重多了,若是當時賽百味不慌慌張張的在那王都開店的話,也不會搞得後面應接不暇。”
丁小橋雖然對於賽百味的經營的情況不是特別的瞭解,但是莫思歸做得就是這樣走南闖北的商號生意,這樣的事情可以瞞得過其他人,他是絕對是瞭解的清清楚楚的。他簡單的將當年賽百味風頭正健的時候發生的事情跟丁小橋簡單的說了一遍之後,才總結一下:“其實,說白了,也是這盧興業實在是心氣兒太高了,也自恃過高了。要知道,王城那是什麼地方,那可是幾百年以來的高門大戶扎堆的地方,在王都裡面隨便扔下去一個石頭砸死幾個人都能跟這些前朝當代的高門大戶有些關係的人,他們什麼沒有見識過呢?什麼沒有嘗試過呢?在這樣的地方做生意最若是沒有根基,只怕要不了多少時候就煙消雲散了。”
丁小橋仔仔細細的聽着莫思歸的話一邊認真的思考着。
“這賽百味爲什麼會這個時候支撐不下去了?並不完全是因爲馬太后的垮臺,更重要的是他在王都根基不穩,而且盤子鋪得太大,可以這麼說,他別得店子裡掙得錢全部都用來供給這王都的店子裡面了,完全是入不敷出,就算馬太后不倒臺,他也是支撐不了多久的,只不過馬太后的倒臺給了賽百味致命的一擊,讓這種崩潰提前到來而已。”莫思歸說得非常的客觀。
“無論是從我個人的意見還是從對於整個丁家的角度上,亦或是從丁家跟賽百味的交情上看,我都是不建議你攬下這王都的店子裡的。”
“若是他明日過來同意該怎麼辦?”丁小橋原本自信滿滿,不過,被丁修節和莫思歸兩個人從情感和理智上都說服了一通,也開始覺得自己不是很明智了,她現在卻比較擔心的是不好跟盧興業交代。
莫思歸卻搖搖頭:“按照我的想法,盧興業不會同意的。”
“爲什麼?他自己不也是知道了正是這王都的店子將他拖得不成樣子了嗎?爲什麼還會不同意呢?”丁小橋奇怪極了:“難道真的是爲面子?面子就這麼重要嗎?”
莫思歸嘆了一口氣:“確實是爲了面子,你勸他重新來過,可是小橋你想過沒有,盧興業可以重新來過,但是作爲已經有了上百年年頭的賽百味你覺得可能重新來過嗎?”
丁小橋被莫思歸說得不知道怎麼回話,在現代也有很多老品牌經營不下去,而被其他的公司給兼併的慣例,但是在這個時代似乎是沒有的。所以,如果一個老品牌堅持不下去了,等待他們的結局大概就是被歷史淹沒吧。
一時之間,丁小橋又想起了當時盧興業離開時候的背影,那麼孤獨而悲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