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份聖旨,繡着金色龍紋的布帛上,洋洋灑灑寫滿了字兒。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茲聞白家長女才德兼備,品德出衆,待字閨中,朕聞之甚喜,故下旨賜婚於十王,賜其妻位……”
上邊的每一個字,白靈兒皆認得,可組合在一起,卻是她不論如何也難相信的事實。
她愣愣地將手中這份聖旨看了好幾遍,便連下方的玉璽印,也翻來覆去檢查,半響後,才終於敢確定,這不是自己產生的幻覺,更不是夢,若是夢,她使勁掐自己時,怎會感到疼痛呢?
腦子早已被聖旨打蒙,表情一片空白,只能傻傻看着莫長歌,連話也說不出來。
“高興傻了?”她的反映果真如自己所想的那般可愛啊,“本王那日說過,好聽的誓言,本王不會說,只會做給你看。”
“你……你這幾天沒有來找我,就是爲了它?”白靈兒恍惚地問道,還有些回不過神。
“嗯,想說服父皇沒點兒耐心是不行的。”莫長歌輕描淡寫地說,“這份禮物,你可滿意?”
白靈兒沉默不語,他居然能說服皇上以正妻之位迎娶她。
“爲什麼?”他明明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爲什麼還要做這種事!
“你是本王的妻子,唯一的,在未遇到你之前,未娶一人,非父皇不願指婚,不過是本王不願將就罷了,若不是心儀之人,只爲了利益、顏面、亦或是門當戶對結爲夫妻,未免太可憐了些,本王不想做皇權之下的傀儡,原是想着,要是碰不到能令本王這顆心死而復生的人,孑然一身也無妨。”莫長歌真切地說道,這些是他的心聲,他想說給她聽,讓她知道,她所擔心的,於他而言,並不重要。
“怎麼會……”他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這不科學!
白靈兒的心跳得很快,但她仍有困惑,仍不敢信他。
他是王爺啊,三妻四妾是刻入他骨頭裡的三觀,他爲何會有這等離經叛道的心思?
莫長歌太瞭解她,即使只有簡簡單單的三個字,他也能聽出她想問的是什麼。
眸光微微閃爍幾下:“本王的母妃離世前,曾有過無上風光,一個女子能得到的,她通通得了,可你知道,她離世前,對本王說的最後一番話是什麼嗎?”
“什麼?”白靈兒輕聲問道。
“她說,此生恨做帝王妻,母妃妙齡年華,一輩子與人鬥,即使鬥來了幾分雨露,最終卻賠上了自己的身子,她太苦,也太累,所有的愛,在深宮中被消磨得只剩下怨,只剩下一味的奪與爭,她說,她以前爭,是爲了父皇,後來鬥,則是害怕被新人取代,害怕一朝失勢,多年來所擁有的地位及盛寵,乃至家族,都會隕落,在這麼多年的爭鬥中,她忘了最初的初心,也記不起更分不清,她究竟有無真正愛過父皇。”每每閉上眼,他總能記起母妃形同枯槁的身體,記起她那雙死寂般的眼睛,母妃死後,父皇曾傷感數日,可又如何呢?一代新人換舊人,宮中有太多的女子,他仍能看見,父皇與其他女子談笑風生
,父皇能給母妃的,僅是一份身後名。
“從母妃逝世起,本王發過誓,若有朝一日,本王喜歡上誰,絕不會害她難過,絕不讓她步母妃的後塵。”莫長歌幽幽笑了,眉宇間的傷感轉瞬即逝,“若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靈兒,你要的,何嘗不是本王要的?”
這些年,他見過太多的虛情假意,錢、權、勢,他都有,卻無一人能暖他這顆心。
不是沒有女子試圖親近他,向他示愛,他可以與之周旋,逢場作戲,卻從未產生過要去碰她們的念頭,能讓他心心念唸的,唯有她一人罷了。
“若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白靈兒一遍又一遍呢喃着這句話,眼圈微微紅了,“莫長歌,他日你若負我……”
“永不會有那麼一天。”他斬釘截鐵地說道,甚至連片刻的猶豫也不曾有過。
相信他吧,爲了他賭一次!信一回!
白靈兒深吸口氣,去他的糾結,去他的猶豫,她只知道,這一刻,她的心告訴她,她應該去信他。
“我還不想因爲抗旨掉腦袋,所以,便宜你了。”她彆扭地嘟噥道,月光下,清秀的面龐悄然爬上一層淡淡的粉色。
莫長歌一把將她摟入懷中,近乎貪婪地嗅着她髮絲間那股令他魂牽夢縈的香氣。
他抱得那麼用力,用力到雙手止不住顫抖。
白靈兒遲疑半秒,才情不自禁的擡手回擁他。
這是她第一次拋開所有理智,所有冷靜,聽從自己內心的聲音,做出的決定。
她想,就是他了,那個她想要,且能共度一生的男人。
“靈兒,我很開心。”即使擁有再多的勢力,也比不上這一刻的喜悅,整顆心整具身體,乃至渾身的骨頭,都在叫囂着,沸騰着。
“嗯。”她亦然。
兩人緊緊相擁了許久,久到白靈兒差點悶死在他的胸口,她纔出聲道:“差不多得了啊,別以爲有聖旨,你就能佔我便宜。”
他們還沒成親呢。
“你這是在抱怨本王辦事效率太慢,該早日娶你過門嗎?”莫長歌適才鬆開手,卻握住了她的手指,五指穿插進她的指縫裡,十指緊扣。
他微微垂目,棱角分明的面容滿是喜不勝收的愉悅之色。
值得的,只要能得到她,能與她在一起,所付出的種種,都是值得的。
“切,我纔沒那麼說呢。”白靈兒口是心非地呢喃道。
“可你臉上是這麼寫的啊。”莫長歌笑得眉眼彎彎,就連語調也比平日歡快許多。
“那一定是你的錯覺!”靈兒跳腳似的嚷嚷起來。
“是,娘子永遠是對的。”娘子?天知道,他在心裡念過這兩個字多少次,現在,終於能當着她的面,叫出口了。
臥槽!給點顏色他還真開起染房來了?
白靈兒又氣又羞:“我是看在聖旨的份兒上才勉爲其難答應的,你別誤會了。”
她就是看不慣他這副得意的樣子,哼,見一回就想打擊一回。
莫長歌寵溺地笑了:“看來,本王求着父皇賜下這旨意,倒是做對了。”
白靈兒剛想反駁,忽然,黃玉齋緊閉的大門吱嘎一聲開啓,她做賊似的掙脫開莫長歌的手,還下意識往旁邊挪動幾步,和他拉遠距離。
等反映過來自己下意識做了什麼後,她立馬扭頭去看莫長歌。
她發誓,這真的只是自己的習慣性反映。
莫長歌先是一怔,隨後,眸中染上幾分受傷之色,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這讓白靈兒心裡的愧疚立馬加深。
“小主子。”小蓮拎着木桶出來倒餿水,詫異地看了白靈兒一眼,然後,又看了看她身旁的十王爺,這才恍然大悟。
小姐和十王爺一定是在私會。
“……”她笑得那麼曖昧幹嘛?白靈兒像只被踩住尾巴的貓,炸毛似的又往旁側退了幾步。
“我回家晚了,爹孃會擔心的,就先進屋了,你也早點回去吧。”她暫時還沒做好把這事告訴家裡人的心理準備,不能被爹孃看見二呆在這兒。
“好吧,”莫長歌雖然有些失落,卻順從了她的意見,只是,在她進門前,湊近她眼前,當着小蓮的面兒吧唧一下,親了她的左臉一口,“這是你不讓本王見岳父岳母的懲罰。”
說完,他還彬彬有禮地衝小蓮點點頭,才悠然離去。
白靈兒捂着被他親吻過的地方,傻乎乎站在原地,直到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媽蛋!她被吃豆腐了?
臉頰頓時爆紅,跺跺腳,齜牙咧嘴地瞪着莫長歌的背影。
他怎麼能當着小蓮的面做出這種事啊!
許是見白靈兒惱羞成怒,小蓮忙出聲道:“奴婢什麼也沒看見。”
“咳,”白靈兒轉過頭來,強忍着想挖個地縫把自己埋起來的衝動,佯裝鎮定道,“這事兒別讓家裡人知道,今晚家裡沒人來過,懂嗎?”
她得找個好機會再和爹孃說這事,在這之前,還是別惹麻煩的好。
想到娘好幾次警告自己別對二呆動心,白靈兒倍感頭痛,這事不好說啊,要是娘不答應,那她該怎麼辦?
直截了當把聖旨給爹孃看,絕對不行,她得一步一步慢慢來,先讓爹孃有個心理準備,接受她和二呆在一起的事實後,再提親事。
不對!親事什麼的,八字還沒一撇呢。
小蓮倒了餿水回來,卻見白靈兒還在原地愣着,頭頂上冒出一個豆大的問號,小姐這是怎麼了?
“小主子?小主子?”她連着叫了好幾聲,才把白靈兒從糾結中拉回神。
“啊,我剛纔想鋪子的事兒去了,總之,你記住我說的話,我不想把這事鬧大。”白靈兒鄭重其事地拜託道。
“奴婢會把嘴巴閉得很緊,請您放心。”小蓮點頭如搗蒜。
白靈兒這才放了心,捏着聖旨,進了門,廳中燈火通明,王氏和白祁耀正拉着寶兒說話,沒瞧見她進門,她偷偷摸摸地貼着牆角往房間挪動,腳步聲放得很輕,深怕被發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