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天將黑的時候,蕭明楨他們總算回來了。
蕭明瑜撐着身體的不適,去二們迎接。卻只見到蕭明琿跟在蕭明楨身後。蕭茂恆同蕭茂楊都是一臉怒氣還有些後怕。至於蕭明楨,則是陰沉着一張臉,辨不出心思來。再看蕭明琿,臉色憔悴,短短几天,人都瘦了一圈。衣衫髒污,顯然在牢獄裡面幾天,日子很不好過。
蕭明瑜不明白,用眼神詢問蕭明楨,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蕭明楨微蹙眉頭,“只有大哥同二叔回來。二叔先回東府。官府那裡不肯放老爺子。詳細的經過,一會去老太太那裡說。”
蕭明瑜點點頭,心知事情出了問題。
蕭明琿對衆人說道:“我先回去洗漱,一會就過去。”
“相公。”陸四得了消息趕了過來,見到蕭明琿渾身的狼狽和髒污,頓時就哭了起來,“相公受苦了,妾身一直很擔心相公的安危。”
蕭明琿微微點頭,沒什麼多餘的表情,“行了,我們走吧。這裡人來人往的,我們擋着路不好。”
“好,娘正等着相公還有三弟,我們都快過去吧。娘怕是等急了。”
蕭明楨同蕭茂恆還有蕭茂楊告辭,“四叔,五叔,我們先各自回去休整一番,晚點在老太太那裡碰頭。”
各自回去,蕭明瑜同蕭茂楊走在一起,“父親今日辛苦了。”
蕭茂楊長嘆一聲,“辛苦什麼,爲父今日出門,半點忙都沒幫上。還差點因爲我的緣故,將衙門裡的人給得罪了。行了,回去吧。爲父是越活越回去了,連你這個小姑娘都比不上。”
蕭明瑜尷尬的笑着,“父親說這話,可是折殺女兒。女兒能有今天,也是父親教導的好。要不是父親的關心教導,女兒豈能有今日的見識。”
蕭茂楊的臉色稍微好看了一點,“行了,不說這些,先回去休整,一會去見老太太。老太太要是知道老爺子沒回來,不知道會說些什麼。”
回到五房,韓氏噓寒問暖,得知蕭老爺子沒回來,韓氏就知道事情要糟。
蕭明瑜小聲的問道:“父親,官府不放人,可有說是什麼理由?”
蕭茂楊冷哼一聲,又是憤怒又是不屑,“還能有什麼理由,無非就是嫌棄我們蕭家給的銀子太少了,看不上眼,所以故意刁難我們蕭家。豈有此理,簡直是豈有此理。”
韓氏驚呼,“十多萬兩,官府竟然還嫌少?這,這可如何是好。府上可沒多少銀子了。”
“他們這是要逼得蕭家破產才肯甘心。我算是看出來了,什麼罪名全都是虛的,唯一目的就是讓蕭家吐銀子出來。破家縣令,滅門府尹,這話果然沒錯。如今我纔算見識到衙門裡面的黑暗。我若是還在京城,我定要狠狠參他們一本。放過他們一個人,我就不是蕭茂楊。”
蕭茂楊怒氣沖天,韓氏趕緊勸解,“老爺息怒。老爺,如今我們是在中州,中州這地方可是王府管着。說來說去,都是王府看我們蕭家不順眼,這是要藉機教訓我們蕭家。如今要緊的是,老爺趕緊換洗一身,區區衙門的晦氣。一會去老太太那裡,將事情說清楚,大家一起想個救人的法子出來才行。”
蕭明瑜突然問道:“父親,我們蕭家西府名下究竟有多少產業,父親清楚嗎?”
蕭茂楊一臉糊塗,這種事情他怎麼可能關心。
韓氏怒斥,“明瑜,你在胡說什麼。”
蕭明瑜說道:“娘,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了,掩耳盜鈴是沒用的。衙門要錢才肯放人,這一次不是十萬二十萬就能打發的。說不定三十萬四十萬都未必能夠滿足那些人的胃口。知道我們蕭家西府還有多少產業,也能大致估算一個價值出來,也就知道我們到底能夠妥協到哪一步,能做到哪一步。而且早點清楚這些事情,也好對將來的事情做出安排。說不定官府那裡在就統計過我們蕭家的產業,人家摸準了我們蕭家的死穴,認定了我們蕭家有多少錢。不拿出讓他們滿意的金額,人家就不會放人。”
韓氏自然是明白這個道理,可是如今蕭茂楊在氣頭上,蕭明瑜在這個時候說這個話,純粹就是火上澆油。
蕭茂楊怒拍桌子,“明瑜這話說的有道理,今日看那推官的樣子,估計還真如明瑜說的,人家早就算清楚我們蕭家的產業。反倒是我們這些身爲蕭家的人,竟然還不如外人清楚。實在是奇恥大辱。”
韓氏瞪了眼蕭明瑜,真是多事。看吧,蕭茂楊果然瘋癲了吧。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冷靜下來。
蕭明瑜苦笑,偷偷摸摸自己的鼻子。蕭茂楊的反應太激動了。
蕭茂楊在屋裡走來走去,大罵官府黑暗,無恥,下賤,墮落,大罵秦王府亂成賊子,總有一天會被收拾。總之這會在氣頭上,蕭茂楊什麼話都敢罵出來。韓氏無論如何勸解都勸不住。只能苦笑。又狠狠的瞪了眼蕭明瑜,看吧,現在要怎麼辦。
蕭明瑜笑笑,站出來,“父親,我們該去老太太那裡了。這會大房同四房差不多都已經出門了。”
“對,我這就去見老太太。我們不能就這麼認命,官府要我們的命,我們蕭家絕對不能將脖子伸出去讓人砍。”蕭茂楊氣勢洶洶的出了門。
蕭明瑜暗道,這可不一定。官府要砍蕭家的肉,蕭家如今是案板上的魚兒,只能任人宰割。不割肉都不行。
蕭明瑜堅持跟着蕭茂楊還有韓氏來到老太太院子。
見到大房的人,譚氏一雙眼睛紅腫,顯然是哭了一場。
蕭茂楊顧不得這些,衝過去,對蕭明琿蕭明楨兩兄弟說道:“官府這是要弄垮我們蕭家,你們兩兄弟代表了大房,絕對不能對官府妥協,知道嗎?”
蕭明琿面無表情,沒什麼表示。蕭明楨苦笑,“五書,此事稍後再商量吧。”
蕭茂楊冷哼一聲,又衝到蕭茂恆身邊,“四哥,你的意思呢,也是同官府妥協嗎?”
蕭茂恆左右張望,眼神很散亂,尷尬的笑道:“五弟,這是大事。大事豈能輕易下決定。再說了,老爺子可在牢裡管着。你是老爺子最疼愛的兒子,難道你不關心老爺子嗎?若是爲了區區一點銀錢,就置老爺子的安危不顧,那我們怎麼配做人子。”
蕭茂恆說的冠冕堂皇,蕭茂楊冷笑連連,“我倒是沒看出四哥還有如此情操。”
“五弟說笑了,我可是老爺子的親兒子,我做兒子的,豈能不關心自己父親的安危。五弟,我看你是讀書讀迂了。你要是好好做官,在京城裡瀟灑快活,又何必回到中州來跟着我們一起擔驚受怕。就像大哥一樣,中州這裡就是天塌了,他一句朝廷命官不得擅離職守,我們就拿他半點辦法都沒有。”
譚氏陰測測的看着蕭茂恆,“四弟,背後說人閒話,是要下地獄被拔舌頭的。”
蕭茂恆尷尬的很,“大嫂誤會了,老太太來了,大家都少說兩句。”
短短兩三天,蕭老太太猶如老了十歲。蕭老太太冷漠的掃過所有人,“老爺子沒救出來,你們這些做兒子做孫子的怎麼還有臉回來見老身?”
蕭明琿頓時跪在地上,膝行到蕭老太太跟前,“老太太,孫兒該死。孫兒本想留在牢獄陪着老爺子,可是衙門裡的人不肯答應。老太太,老爺子年紀大了,大牢裡面陰暗潮溼,老爺子一進去身體就不好。昨兒還發起高燒來,今兒燒退了,用了不少銀子,才送了一點藥進去。老太太,老爺子的身體本來就不好,再讓老爺子留在大牢裡面,孫兒擔心會有不堪的後果啊。”
這是說蕭老爺子的身體已經到了關鍵時刻嗎?蕭明瑜驚了一跳。
蕭老太太跳起來,拿起柺杖在蕭明琿背上狠狠打了一下,“明琿,你將話說清楚,老爺子這會到底怎麼了?”
蕭明琿哭道:“老太太,老爺子已經起不來啦。”
“啊……”蕭老太太受不了刺激,一個倒栽蔥,倒了下去。文嬤嬤及時扶住蕭老太太,衆人焦急的喊道:“老太太,老太太,你可不能有事啊。”
蕭老太太有氣無力的說道:“扶着我坐下。”眼前一陣陣發黑,腳下半點力氣都沒有。幾步路都是被人拖着,纔回到座位上。
大家都跪下來,請蕭老太太保重身子。
蕭老太太惡狠狠的看着所有人,“老四,你來說。既然老爺子病的那麼厲害,爲何你們沒將老爺子帶回來。你是做兒子的,你就是這麼孝敬老爺子的嗎?”
蕭茂恆無辜極了,“老太太息怒,兒子根本沒機會見到老爺子啊。明琿同二哥出來後,只說老爺子病了,具體病的如何,這兩人路上是一句話都沒說。兒子只當是一般的毛病,哪裡知道老爺子都已經起不來了。要是早知道,兒子就是衝,也要衝進去救出老爺子。”
“現在說這些都是廢話。”蕭老太太忍着怒氣,“明琿,你來說。到底怎麼回事,爲何一開始你們要隱瞞。”
“老太太,孫兒也是沒辦法啊。孫兒同二叔都是按照老爺子的吩咐在做事。老爺子說,關於他的情況,一定要等見了老太太才肯說。說是擔心我們作出衝動的事情,陷蕭家於不利啊。”蕭明琿哭着,“老太太,不能再遲疑了,我們必須早點想個辦法將老爺子救出來。”
“救,當然要救。”蕭老太太喘着粗氣,“老身先問你們,官府究竟是怎麼說的,爲何沒將老爺子救回來。你們幾個,給老身說清楚。說不清楚,就給老身滾出去。”
蕭明楨站出來,“回稟老太太,孫兒今日一共帶了十五萬兩去衙門,這筆銀錢救了大哥同二叔,剩下的已經不夠救老爺子出來。孫兒也想過,先救老爺子一人出來。不過官府的人說,想要救老爺子,十五萬兩不夠。孫兒無法,只能先將大哥還有二叔救出來。孫兒做事不利,請老太太責罰。”
蕭老太太眼前一陣陣的發黑,“那你說,官府到底要多少錢,才肯放人。”
蕭明楨猶豫,蕭茂楊跳出來,“老太太,官府是擺明了要搞垮我們蕭家。我們今日搬出大哥的名頭還有韓家的名頭,統統都沒用。官府只聽王府的,王府要收拾我們蕭家,豈能善罷甘休。我看官府早就算清楚了我們蕭家的產業,就等着我們蕭家雙手奉上全部的產業,人家才肯放人。老太太,兒子以爲,我們不能同官府妥協。絕對不能助長這種歪風邪氣。”
“老身打死你這個不孝子,照着你這麼說,爲了同官府鬥,你連你老子都不要了。”蕭老太太指着蕭茂楊大罵,“你最好給我閉嘴,若是再敢多嘴一句,老身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蕭茂楊氣的臉色漲紅,“老太太……”
“再敢說一句,老身讓你滾出去。”蕭老太太半點臉面也不給蕭茂楊。
韓氏偷偷拉扯一下蕭茂楊,“相公,多說無益。”
蕭茂楊氣的不行,分明知道官府挖了一個坑,可是大家還巴巴的往下面跳。真是愚蠢。
蕭老太太問蕭明楨,“明楨,你來說,官府那邊的意思究竟要多少錢才肯放人。”
“官府沒有明說要多少錢。”蕭明楨斟酌着說道,“具體的數目,還需要同官府那邊交涉。孫兒估摸算了下,怕是官府會獅子大開口,三四十萬兩,肯定是要準備的。”
“什麼,這麼多。蕭家全賣了也沒這麼多錢吧。”廖氏第一個叫了出來,心都在發顫,救老爺子就要花費幾十萬兩,果然是逼死蕭家的節奏。
蕭老太太眼一瞪,“怎麼,你們都捨不得出這筆錢嗎?到底是錢重要,還是老爺子重要,你們這些不肖子孫,生了你們都是來討債的。沒有老爺子,你們能解決眼前的危局嗎?老身看到你們這副嘴臉,心頭就氣的不行。爲了錢置老爺子不顧,你們的心怎麼就那麼黑。”
蕭老太太都這麼說了,誰還敢說反對的話。
蕭老太太冷哼一聲,“明楨,老身問你,今日花費幾何?”
“回稟老太太,今日共花費九萬兩,還餘六萬兩。”蕭明楨心頭髮苦,就如蕭茂楊說的那樣,官府擺明了要弄死蕭家,可是蕭家上下還不能不從。這種無力感,簡直是要命。
蕭老太太忍着心口的疼痛,吩咐道:“來人,去將賬房劉管事叫來,另外派人去東府,將二老爺二太太請來。”
“奴婢遵命。”
“老大媳婦,你當着家,你來告訴老身,府上到底還有哪些值錢的東西?實在不行的話,就先把那些值錢的給變賣了。”蕭老太太倒是乾脆,反正她是打定了主意,就是將整個蕭家賣了,她也要將蕭老爺子弄出來。
譚氏心裡頭發苦,“老太太,老爺子我們肯定是要救的,可是沒這麼多銀錢啊。即便將府上值錢的玩意都變賣了,最多也就湊個七八萬兩。”
蕭老太太冷哼一聲,表示不滿,“明琿,生意上的事情你來說。鋪子上,剩下的幾個小礦裡面,還能挪多少銀錢出來?”
蕭明琿低着頭,說道:“回稟老太太,幾個小礦這些日子也受到了影響。湊一湊,大約能湊出個五六萬兩。至於鋪子上,大部分的銀錢都壓在貨物上,能拿出來的現銀很少。”
蕭老太太皺眉,“當初我聽劉管事說,你們生意上的錢都存在錢莊,需要你同蕭茂同一起用印章並且簽字才能拿出來。對嗎?”
“回稟老太太,的確如此。不過存在錢莊的銀錢,總共也就十來萬兩。這裡面還有三四萬是貨款。結款的日期就要到了。若是全部都拿出來,到時候我們付不了款,蕭家的信譽就要蒙受損失。加上蕭家出了這樣大的事情,以後的生意只會越來越難做。”蕭明琿實事求是的說道。
蕭老太太拍桌子,“怎麼,捨不得拿出來嗎?老爺子被關在大牢裡面,還生了病,你們做兒子孫子的不着急着如何將老爺子救出來,就想着錢錢錢。有了人還怕沒有錢嗎?”
蕭老太太劇烈咳嗽起來,指着所有人大罵,“你們這些不孝子,平日裡說的比唱的都好聽,一到關鍵時刻,沒一個好東西。明琿,你是府上的嫡長子,老爺子最疼愛的就是你。可是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麼?你太令人失望了,老爺子真是白疼了你一場。”
蕭明琿臉色發白,身體搖搖欲墜。
蕭老太太繼續說道:“當初你出事的時候,老爺子說無論付出什麼代價,也要將你救出來。如今輪到你來救老爺子,你就是這麼個態度。你太讓人寒心啊。”
蕭明琿哭了出來,“老太太,孫兒沒有,孫兒只是擔心將來。”
“將來的事情將來再說。”蕭老太太怒斥,“明楨,你來算算,加起這些,大約有多少銀子?”
“回稟老太太,全部湊起來,差不多有三十萬兩。”蕭明楨心頭也是咋舌,這是要將蕭家的家底子掏空啊。
蕭老太太皺眉,“三十萬,離着四十萬還差十萬。你們這些做兒子兒媳的,趕緊將私房銀子都交出來。如今正是需要你們孝順的時候。”
譚氏咬牙,“老太太,沒有啦。十萬兩的差額,就是將兒媳們賣了,也換不回來這麼多銀錢。”
廖氏心都快跳出來了,見譚氏站出來,趕緊附和,“老太太,我們真的沒銀子啊。你看我們四房,平日裡不管家,就只有公中給的那點銀錢過活。連點額外的收入都沒有,我們哪裡有什麼私房銀子。老太太,這錢找我們是沒辦法的。不如想想辦法,讓東府那邊出這十萬兩。實在不行,知行書院前前後後花了好幾萬兩,要不將知行書院賣了。或者讓五房將書院的錢給貼不上。”
“四嫂,你也忒不要臉。”蕭茂楊跳出來,“書院是書院,同救老爺子是兩碼事,你別混爲一談。”
“都是錢,怎麼不能混爲一談。”蕭茂恆慢悠悠的說道:“五弟啊,知道你喜歡讀書,也愛教書,可是你那書院就是個無底洞啊。如今府上出了這麼多事情,家底子都要掏空了,以後哪裡還有銀錢給你辦書院。你那書院沒了蕭家的銀錢支持,你覺着還能辦下去嗎?不如趁着現在,早點脫手,好歹也能會些銀兩回來。”
“無恥,簡直是斯文掃地。那是書院,不是貨物,豈能談買賣。”蕭茂楊都快被氣死了。
“怎麼不能談買賣。反正都是用錢弄出來的,賣出去換點銀錢也是應當。”蕭茂恆理所當然的說道。
蕭茂楊擲地有聲的說道:“想都別想,想要賣了我的書院,除非你們殺了我。”
蕭茂恆氣結,“你,你怎麼能這樣。這根本就是無賴嘛。”
蕭老太太呵斥,“夠了,茂楊的書院暫時不動。平日裡你們一個個比誰都有錢。這會要用錢了,一個個都在叫窮。看來老身是別想指望你們。來人,去催催,人怎麼還沒來。”
賬房劉管事最先過來,蕭老太太直接問他要賬本,想要算算蕭家究竟有多少產業。
劉管事很緊張,“回稟老太太,之前小的已經做了一個估算。加上老宅的地契房契,田莊,鋪子,還有外地的一些生意和房產鋪子,不算東府西府共有的礦場,我們蕭家西府的產業摺合成銀兩,總共有五十萬兩左右。若是加上所有的礦場,則有兩百萬兩左右。但是最值錢的兩個礦場被官府查封,拋開那兩個礦場,剩下的幾個小礦場,市面上的價值大約有四五十萬兩。不過小的計算這些,都是照着市面上較高的價格估算。若是我們蕭家這個時候拋售產業的話,別人肯定會壓價。估計價格會被壓倒六成左右。若是遇到趁火打劫的,很有可能價格會被壓倒四成。”
“簡直就是強盜。”譚氏氣道,“老太太,蕭家的產業萬萬不能變賣,那些可都是蕭家祖宗們,幾輩子經營留下來留給子孫後代的。我們現在變賣,無疑是氣死祖宗,做了不小祖宗啊。我看還是找東府。東府這些年下來,不可能沒錢。讓東府出十萬兩。”
蕭老太太也在考慮讓東府出錢的可能性。
蕭老太太讓人再三催促,蕭茂同和謝氏總算來了。
蕭老太太也沒心思同這兩人廢話,直接說道:“明楨,你將情況同你二叔二嬸孃說說。”
“孫兒遵命。”蕭明楨心裡頭發苦,面上卻鎮定的很,“二叔,二嬸。我們估算了一下,救我家老爺子出來,差不多要花費將近四十萬兩銀子。之前剩下的,府上再變賣一些東西,加上那幾個小礦上的銀錢還有存在錢莊的十萬兩,差不多有三十萬兩。還差十萬兩的缺口,還請二叔二嬸孃鼎力相助。”
蕭茂同和謝氏彼此看了眼,並沒有急着表態。
蕭老太太不耐煩,“老二,老二媳婦,你們東府是什麼意思,給個說法吧。”
謝氏說道:“大伯母,別的我們不管,幾個小礦裡的銀子,這可是公中的錢,有西府的一份,也有東府的一份。還有錢莊裡面的存錢,同樣也是東府和西府共有。大伯母,你們西府說都不說一聲,就拿我們東府的銀錢來花用,這不太合適吧。”
蕭明瑜就知道謝氏要使壞,這麼好的機會,謝氏怎麼可能放過。不趁火打劫一次,簡直就不是謝氏。
蕭老太太不滿,“老二媳婦你是什麼意思?”
“大伯母,侄兒媳婦沒別的意思。雖然我們都姓蕭,都是蕭家人。但是東府同西府畢竟是分了家的。你們西府要救老爺子,我是舉雙手贊成。只是我們東府可沒道理出錢啊。即便要出錢,也不是這個出法,那得算是借。”
“你簡直放肆。蕭茂同,你就讓你媳婦這麼同老身說話的嗎?蕭博宗不是回來了嗎,讓他來見我。我倒是要問問,你們東府到底姓不姓蕭,到底還有沒有一點良心。”蕭老太太怒斥。
蕭茂同呵呵一笑,“大伯母生這麼大的氣做什麼。生氣傷身。這個,關於銀錢的事情,先不說生意上的那些銀錢,就直說那十萬兩的缺口,就是賣了侄兒兩口子,也湊不出來啊。”
“這麼說來,你們東府是打定主意不出錢,是嗎?”蕭老太太氣的心口發痛,感覺下一刻就會昏死過去一樣。
謝氏出面,“大伯母,不是我們不出錢,而是這錢該怎麼出,以什麼名義出。大伯母,我們東府同西府畢竟是分了家的,這個總要說清楚,對不對。”
譚氏問道:“二弟妹,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謝氏笑道:“這麼簡單的道理,難道大嫂不懂嗎?我們東府不可能白白出錢。你們想想看,四十萬兩掏出出,這得多少年才賺的回來。我們東府也有一大家子人要養,將錢都貼進這個無底洞裡面,我們東府還要不要過生活。要我看啊,這出錢也要有出錢的道理和章程。”
蕭老太太擺手,“老二媳婦,你不用同老身兜圈子,直說吧,你們東府要什麼條件才肯出錢救人。”
謝氏說道:“還是大伯母爽快,難怪我家老太太都說大伯母最是能幹。大伯母,來之前,我們東府一家子人在一起商量了一番。這樣吧,你們西府這邊爲了救人,怕是好幾年都難以恢復元氣。等你們還錢,不知要等到猴年馬月。礦上的錢,錢莊上的錢,我們答應將東府那部分拿出來,另外十萬兩,我們東府一家子人湊湊估計也能湊出來。不過你們西府既然短時間內還不了錢,那就拿西府鋪子錢莊來抵吧。對了,還有江南那邊的生意,以後西府肯定是沒能力再去做,不如也讓給我們東府,我們東府照着市價算錢。如何?看在大家是一家人的份上,我們東府已經是仁至義盡。這要是換了外人,直接打個六折。”
“好的很,老二媳婦原來是在這裡等着老身。”蕭老太太手都在哆嗦,拼命剋制,這纔沒有抄起茶杯朝謝氏打去。
“大伯母這話,侄兒媳婦可不懂。大伯母,你想想,爲什麼官府不抓我家老爺子,獨獨只抓大伯父,這說明啊,你們西府做事犯了王府的忌諱。”謝氏笑道,掃過西府衆人,哼,一羣倒黴鬼,晦氣的很。
“我看不是說明我們西府得罪了王府,而是說明你們東府同範家勾結一起,趁機瓜分蕭家的產業。肥了你們東府一家,你們踩着我們西府往上爬,如今還來西府耍威風,要挾西府用產業換銀錢。落井下石的水準,我看誰都比不上二伯母。”蕭明瑜站了出來,似笑非笑的看着謝氏。
謝氏眉眼一跳,接着說道:“明瑜,你一個小姑娘,伯母體諒你前兩天遭了綁架,身上有傷,我不同你計較。你趕緊退下吧。”
“二伯母這是心虛了嗎?”蕭明瑜走出來,直勾勾的看着謝氏。
“二房同範家結親,想必就是爲了今天吧。讓我猜猜,王府要對蕭家動手,肯定不是臨時起意。去年我家老爺子同老太太都得到這個消息,你們東府自然也得到了。我家老爺子忙着消弭蕭家的這場禍事,從而東奔西走,將身體都累壞了。而你們東府了,再得知這個消息後,不是差能這如何拯救蕭家這艘大船,而是同範家結親,等事情一發生,立馬藉着範家的勢,開始參與到瓜分蕭家產業的大隊伍中來。我再斗膽猜一猜,那兩個被封的礦場,範家肯定要得到股份,你們東府藉着範家的勢,也能保留一部分股份。這樣算下來。整件事情中,你們東府除了最初拿出來的那兩萬兩銀子外,沒有絲毫的損失。不僅沒有損失,還趁機擴大了東府的生意,增加了東府的產業。好買賣,這樣好的買賣,換了我,我都想做。二伯母不如教教我們,這裡面可有什麼訣竅。”
“你放肆。”這是謝氏。
“你心虛。”這是蕭明瑜。
“你無中生有,造謠生事。”這還是謝氏。
“你兩面三刀,落井下石。”這還是蕭明瑜。
“蕭明瑜,你給我退下。這裡沒你一個小姑娘說話的餘地。”謝氏氣急敗壞。
蕭明瑜笑道:“我當然要退下,只盼着二伯母可別再那些心虛了。”
蕭明瑜果然退下,躲在韓氏身後。韓氏狠狠瞪了眼蕭明瑜,身體都還帶着傷,就跑出來做靶子。真是,同蕭茂楊一個脾氣。
蕭明瑜淡笑不語,看着謝氏囂張的樣子就讓人牙痛。蕭家西府的確是註定會敗落,除非王府手下留情,否則沒人能夠拯救蕭家西府。蕭家西府敗落了,誰都能來踩幾腳,但是東府沒這資格。靠着出賣蕭家西府,得到今日的一切,哼,的確有手段,但是同樣讓人唾棄。
蕭明瑜甚至猜測,東府用銀錢換西府的產業,這裡面可能有範家的意思。東府是有錢,但是一下子拿出十萬兩現銀,也是極爲吃力的。如果有範家在其中,那就另當別論。東府幫着外姓人來收購蕭家的產業,趁機落井下石,別說是在現代商業社會會被人唾棄。在這古代,就會直接被人釘在恥辱柱上,一輩子也別想洗脫這個罪名。
蕭家西府,人人目光怪異的看着蕭茂同兩口子。
蕭茂同滿腦門子的汗水,打着哈哈,“你們可別聽明瑜胡說八道,我們東府怎麼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既然今日談不攏,不如我們改日再談吧。啊,就這樣吧,我們先走了。”
“站住,先將事情說清楚,不然不準走。”蕭明琿同蕭茂恆一起擋住二房的去路。
謝氏挑眉冷笑,“怎麼,你們西府如今沒錢了,就想用搶的嗎?我告訴你們,東府同西府雖然都姓蕭,但是從分家那一天起,我們就是兩家人。我們身爲東府的人,爲東府打算,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你們讓開。”
“你這是承認了嗎?”蕭明琿怒問,“二叔,我們叔侄兩人在生意上一直合作默契,我也當二叔是我學習的榜樣。可是爲什麼,那些都是祖宗家業啊,落到外姓人手裡,二叔難道就不心疼嗎?你們怎麼可以這樣做。你們對得起誰?”
蕭茂同大聲說道:“我們至少對得起自己,對得起東府一大家子。”蕭茂同強勢的說道,“明琿,如今你還沒看明白嗎?事情已經不可挽回,不管我們做什麼,蕭家的根基都註定要落到外姓人手中。既然這樣,我作爲蕭家人,自然是能爭取一點是一點。至於西府,哎,我也是無能爲力。你們仔細想想,最近發生的哪一件事情,真的是同我們東府有關係的?要怪就只怪你們西府心太大,要怪就怪你們西府老爺子估算錯形勢,估算錯王爺的心思。纔會遭致今日的一切。我言盡於此。雖然我們東府獨善其身,沒有顧上你們西府,但是我蕭茂同在此承諾,只要你們肯出讓產業,我絕對不壓價,完全照着市場價來成交。這是我能做出最大的讓步,剩下的我也是有心無力。還有,老爺子一個人在牢裡,又生了病,身邊沒人照顧,爲了老爺子的身體着想,你們最好早點做決定。晚了,人可能就沒了。”
蕭茂同帶着謝氏走了,沒人阻攔,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阻攔已經沒用了。
“老太太,老太太,你怎麼了?”文嬤嬤第一個發現蕭老太太的不對勁,着急起來。
所有人圍上來,“老太太,老太太……”
蕭老太太昏迷過去,大家不敢耽誤,急忙派人去請大夫。大夫都是相熟的,對蕭老太太的病情也瞭解。大夫檢查過後,很不樂觀的說道:“老太太是急怒攻心,這次怕是不太好。老夫之前就囑咐了你們,老太太這身體萬萬不能受刺激,凡事都順着點來。哎,現在沒法子,先等老太太醒了再看看情況吧。”
衆人默,都守在蕭老太太這裡。雖然天已經黑了,但是大家都沒有用飯的心思。
韓氏擔心成哥兒,擔心蕭明毛手毛腳的,不得不離開。韓氏囑咐蕭明瑜,“你看好你父親,不能讓他衝動行事。我先回去看看,等會再過來。還有,銀錢的事情,別讓你父親出面。瞧着大房四房都生出別的心思來,我們五房可不能衝上去當靶子。明白嗎?”
“娘放心吧,女兒會看好父親,不會讓他亂來的。唯獨擔心的就是老太太的身子骨。看大夫的意思,這次情況怕是不容樂觀。”
韓氏皺眉,“老太太上了年紀,本該修身養性。可是老太太三天兩頭的鬧脾氣,看這個不順眼,看那個不順眼,有如今的結果並不意外。只是在這關鍵的時候出了這件事情,哎,真不知蕭家會落到什麼地步。”
蕭明瑜回頭看了眼,對韓氏說道:“娘,老太太對你不好,你還這麼關心。”
“你這死丫頭,有你這麼說話的嗎?老太太再不好,她也是我婆母。無論哪方面來說,我這做兒媳婦的都只能奉承着,關心着,孝順着。莫非我還能忤逆不孝不成。”韓氏在蕭明瑜的頭上敲了下,“你以後也是要出嫁的,可別有這樣糊塗的心思,懂嗎?那樣會落人把柄,被人攻訐的。”
蕭明瑜笑道:“娘放心吧,女兒在外面不會亂說的。女兒更沒有大逆不道的心思。”
韓氏笑了起來,“那就好。不然娘還真擔心你。娘先走了,你好生看着這裡。”
“嗯,女兒會的。”
送走韓氏,蕭明瑜回到屋裡,蕭老太太還沒醒來,大家都不好離開,都守在屋裡等待消息。
蕭明瑜來到蕭明楨身邊,“三哥,可想過接下來要怎麼辦嗎?”
蕭明楨嘆氣,“實在是沒辦法的話,只能變賣產業。東府若是真的照着市場價給錢的話,給東府也行。反正都是姓蕭。”
“三哥想的太樂觀了,讓東府一下子拿出十幾萬的現銀,這對東府來說可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不過二伯父口氣挺大的,估計是有範家在背後支持。無論範家是出人還是出力,東府都有了底氣。”蕭明瑜低聲說道。
蕭明楨皺眉,“如今已經沒辦法去在意這些事情,那些產業姓蕭也好,姓範也好,對我們西府來說已經沒有意義。”
蕭明瑜點頭,“三哥這話說的不錯,不過我們不是非得賣給東府的。”
“明瑜妹妹難道還有更好的主意嗎?”
蕭明瑜說道:“我不敢保證,不過我可以去試試看,說不定會有一線生機。”
“果真如此?那此事可就拜託明瑜妹妹。”蕭明楨鄭重道謝。
蕭明瑜福了福身,“三哥客氣了,我也是蕭家的一員。而且東府那般囂張,難道三哥就不想打壓一下他們的囂張氣焰嗎?你想想看,東府謀劃了那麼久的事情,最後卻成了一場空,東府一家子會是個什麼表情。”
蕭明楨說道:“明瑜妹妹,此事若是能成,我們也就不用看東府的臉色行事。你儘管放手去做,我會給你幫助的。”
蕭明瑜說道:“多謝三哥,這件事情靠我一人還不行,屆時可能還需要三哥同我一起。”
“放心,只要事情能成,做什麼都行。”
“老太太醒了。”屋裡傳來這句話。
蕭明瑜同蕭明楨不敢耽誤,趕緊朝裡間走去。
蕭老太太的確是醒了,可是半邊臉卻是僵硬的,動也動不了。一張嘴,僵硬的那一邊就流下口水。
衆人心驚,老太太這是得了偏癱。
蕭茂楊着急,“大夫,你趕緊給老太太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
“老夫這就檢查。大家不要圍在一起,氣息不流通,對老太太的病情不利。”
於是大家都退後幾步,給大夫讓開位置。
蕭老太太的確是偏癱了,半邊臉動不了,說話也是結結巴巴的,“你……們……趕緊……想……想辦法救老爺子。錢,人,纔是最,最重要的。”
“老太太放心,一定會將老爺子救出來的。只是銀錢上面不趁手。難道我們真的要同東府做交易,將西府的產業賣給東府嗎?”蕭茂恆跪在牀前,“老太太,這樣的大事,靠兒子一人做不了主。”
蕭老太太指着蕭茂恆,又指着蕭茂楊,最後又看着蕭明楨還有蕭明琿兩兄弟。“你們……你們……一起……”
文嬤嬤趕緊說道:“老太太的意思是,請四老爺還有五老爺,並大少爺同三少爺,大家一起商量一個章程出來。至於蕭家的產業,若是實在沒辦法的話,就賣給東府湊錢,只要老爺子回來了,一切都好說。老太太,奴婢說的可對?”
蕭老太太點頭,“對……對的……”
“兒子遵命。兒子同大家一定會商量一個章程出來。老太太還需保重身子,不要操勞,更不要動怒。大夫都說了,老太太的病情是可以治好的,只要老太太能夠安心將養身子。”蕭茂恆輕聲說道。
蕭老太太點點頭,“行……你們……要用心……”
蕭茂恆鄭重的點頭,“老太太放心吧,兒子一定會用心的。西府已經失去了許多,不能再失去老爺子。最遲兩三天內,兒子就會想辦法將老爺子救出來,絕對不能讓老爺子在大牢那地方住下去。”
“好,好……”蕭老太太疲憊的點頭,她有許多話要說,可是僵硬的嘴脣,僵硬的半邊臉,讓她有心無力。蕭老太太流下兩行老淚,老天這是不給蕭家活路啊。難道老天是真的要逼死蕭家嗎?
大家紛紛出了臥房,彼此你看我我看你,都沒有說話,但是大家的心情真的很不好。
蕭老太太癱了,沒人高興。有蕭老太太在,大家拿不定主意的事情,可以讓蕭老太太來拿主意。即便出了問題,也怪不到自己身上,蕭老太太自然會承擔這個後果。可是如今蕭老太太話都說不清楚,接下來的時候就要靠大家一起想辦法。若是事情辦好了,也就算了。若是辦不好,這個責任究竟是誰來承擔。
你看我,我看你,沒人站出來拿個主意。
蕭茂恆眼珠子一轉,“明琿,生意上的事情你最熟悉,現在你來說,到底該怎麼辦。”
蕭明琿抿脣,“四叔,侄兒這一刻心情很亂,腦子裡也想不出什麼好的辦法。要我看,不如等明日一早。今兒晚上大家都好好休息一晚,都想個章程出來。明兒一早,大家合計一下,有了決定後,也就可以開始辦事,早日將老爺子救出來。”頓了頓,蕭明琿又說道:“不瞞你們說,牢獄數天,是我這輩子經歷過的最困難的事情。那地方,真的不是人待的地方。老爺子一個人在裡面,我很擔心。所以我們一定要早日將老爺子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