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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最後一句話,讓謝遺江的一顆心揪得生疼,見她閉上眼睛,連忙伸手去探她的鼻息,摸到還有氣,一回頭,謝遺江的臉有些猙獰:“這藥罐子是怎麼一回事?籃子,藥是你守着煎的,都有誰來過,你說一說。”
他要去算賬了!
籃子仔細地回憶:“沒誰來過,就是前天,二小姐屋子裡的春兒來了,打碎了藥罐子,她賠了我一個。”
“春兒!”謝遺江陰着臉,就坐在滿江庭的主屋子裡:“去把她給我帶過來,不必知會誰!”
籃子挑起眉,同祁蒙對視了一眼,都露出了幾分欽佩。
三小姐厲害了,如今好了起來,連老爺的什麼反應都算得準準的。
只是,看着站在謝遺江身後的徐管家,籃子的臉色有點不好看。不過,她涌起一股快意,現在徐管家的表情還算正常,一會兒就不知道他還能不能忍得住,做出這一副安穩如泰山的模樣來。
春兒來了。
一看到屋子裡的這陣仗,她有些傻眼:“老爺,您喚奴婢過來是有什麼事?”
“你做的好事!”春兒剛剛跪下,謝遺江猛地一拍桌子:“我問你,你是不是給三小姐的藥下毒了?”
“奴婢冤枉呀!”乍然扣下這麼大一個帽子,春兒的魂兒都被嚇飛了:“就是給奴婢十個膽子,奴婢也不敢謀害三小姐!老爺,奴婢是冤枉的!”
“小姐的藥包裡沒毒,要是下在藥罐子裡的,祁蒙看過了,藥罐裡敷了厚厚的一層毒藥。哼,藥罐子是你給我的,不是你,還有誰?”籃子指着她怒罵:“平日裡你們欺負小姐就算了,眼下小姐好了起來,你們就變着法子要她的命。你……你們這是草菅人命,是要下大牢的!”
春兒臉如土色,連連磕頭,已是哭得滿臉是淚:“老爺,奴婢真的不知道。藥罐子……藥罐子是徐管家給的呀。”
還有徐管家的事情?
愛女之心急切,謝遺江轉頭就瞪着徐管家:“藥罐子是你給的?”
“是奴才給的,當時春兒來借,奴才就借給她了。”徐管家很是委屈:“這藥罐子是奴才上次病了買來煎藥的,要真的有毒藥,奴才難道是想毒死自己嗎?”
“徐管家怎麼就這麼急着爲自己辯解,許是春兒自己下毒的,我們也沒懷疑你。徐管家這麼着急的想要撇乾淨,難道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籃子眼波如利劍,狠狠地颳着徐管家。
謝遺江本已信了徐管家,聽了籃子的話,臉色跟着就變了。
他在廷尉府任職,對這些犯事兒的人的心理一向拿捏得很準,徐管家的反應讓他的心猛地一沉。
“把藥罐子拿過來。”他說。
籃子捧着東西上前,謝遺江接了過去,只看了幾眼,已是怒火沖天。
藥罐子的把戲他曾經見過,在江南遞上來的一個案子,一個婦人常年被丈夫暴力追打,忍無可忍,就在給丈夫吃飯的銀碗裡下毒,丈夫吃了慢性毒藥,慢慢的就沒了力氣。家人發現不對後報給了衙門,才查出來這一出。
當年他還曾經跟徐管家感嘆過,說人心要變壞時,真是越親近的人越可怕。
徐管家……
他擡起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徐管家,這藥罐子是你的,搜一搜你的屋子,你沒意見吧?”
徐管家猛地瞪大眼睛。
謝遺江竟然相信籃子,不相信他?
見他不說話,謝遺江越發肯定了,吩咐左右家丁:“來人,跟我去看看。”
徐管家這才覺得慌了。他原本認定了謝遺江不會相信籃子,憑着謝遺江對他的信任,這件事只要他撇的一乾二淨,就一點危險都沒有。但現在,情況好像完全超出了預期,謝遺江不但沒有相信他,還漸漸的懷疑他了。
等謝遺江一走,他覺得腿軟,穩了穩心神,也急忙跟了上去。
牀上,裴謝堂晃悠悠的睜開了眼睛,看到謝遺江帶着人去查徐管家的屋子裡,她就笑了起來。
徐管家篤定自己得謝遺江的信任,卻是忘記了,如今的謝成陰早已不是當初的謝成陰,現在的謝成陰,是謝遺江心中的倒刺,內疚和愧疚讓他對這個女兒感到很是虧欠,恨不得彌補。而比起救命之恩來,骨血的情感,是絕不容許人有半點僭越的。
不能憑着救命之恩,就設計別人的子女,這是任何父母都不能容忍的!
徐管家,這次不倒黴纔怪!
剩下的,她不用操心了。
裴謝堂翻了個身,接着閉目養神,等着謝遺江搜查的結果,她料定徐管家太過自信,那些東西不會藏得太好。
還真是!
謝遺江帶着人去搜了徐管家的屋子,在牀榻的夾縫裡,就搜到了兩包藥粉。徐管家當場就跪在了地上,不容狡辯,被謝遺江帶了回來。
祁蒙查看後,很是確定,這藥粉就是謝成陰中的毒。
“管家,你有什麼話要說?”謝遺江看着眼前的老人,語氣裡充滿了疲憊。他是怎麼也算不到,這個當年救自己的人,一轉眼就成了殺害女兒的兇手!
事已至此,再也不容抵賴!
但徐管家是成年的狐狸精了,當即耿直了脖子抵賴到底:“老爺,奴才是冤枉的,奴才也不知道爲什麼這些毒藥會在奴才的屋子裡找到。一定,一定是春兒陷害我的!是她想害三小姐,所以才故意找奴才借的藥罐子。”
他彷彿找到一個突破口,指着春兒大聲辯解:“奴才如果真的想毒害三小姐,又怎麼會下毒到藥罐子裡?奴才又沒打碎籃子的藥罐子,就算下毒在自己的藥罐子裡,籃子不來找我借,這毒也害不到三小姐呀。”
這好像很有道理。
謝遺江轉頭看向春兒:“你是故意打碎籃子的藥罐子的?”
“不是的,奴婢是不小心。”春兒知道,要是認了,這事兒就說不清了。
“你是不小心?那你到廚房是去做什麼,你從進來到打碎了藥罐子,可什麼都沒做,不像是去辦什麼事的樣子!”籃子怒道:“你是想誆我什麼都不懂嗎?”
“還撒謊,來人,掌嘴!”謝遺江沉下臉來。
他就不信了,蓄意害人的人,還能扛到什麼時候。
春兒一聽要對她用刑,立即就想起裴謝堂滿身是血的樣子來,她不是從小習武的三小姐,要是被打成那個樣子,肯定一命嗚呼。
說不得,她什麼都招了:“老爺,是二小姐讓奴婢去打的,還說打碎了之後,就去找徐管家借一個藥罐子賠給籃子。”
“是謝霏霏?”謝遺江眯起眼睛:“她爲什麼要讓你去找徐管家借?”
春兒哭了起來:“奴婢不知道哇,二小姐說,徐管家跟三小姐有仇,他不想讓三小姐好過,三小姐就不會好過。老爺,奴婢也只是按照二小姐的吩咐辦事,奴婢要是不聽,二小姐肯定會打死奴婢的!老爺,你饒了我吧!”
徐管家跟三小姐有仇,他不想讓三小姐好過,三小姐就不會好過……
這話不斷的在謝遺江的耳朵邊響起,勒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捂住胸口,謝遺江脣色發青:“好,好,我竟然不知道,原來我的府邸裡,我女兒還要看管家的臉色才能過個好日子。我……”
他近日來受了接二連三的打擊,竟有些扛不住,幾乎背過氣去。
好在祁蒙就在旁邊,見他情況不對,立即給他順氣,喂他喝了些溫水。好半天,謝遺江終於緩過來了。
謝遺江閉着眼睛,好一會兒,才滿是疲倦的說:“徐管家,成陰是哪裡對不起你,你要這般害她?”
他不傻,暗暗推敲,心中已明白了七八分左右。
只是仍然想親耳聽一個答案罷了。
徐管家咬緊牙關,還是想爲自己分辨:“老爺,奴才沒做過。三小姐的毒不是奴才下的,奴才識字不多,怎麼可能會知道鉤吻和鎖喉是毒藥?”
“你方纔說,這是鉤吻和鎖喉,分明是認得的呀!”籃子在旁邊冷笑:“方纔祁醫女看過藥物,可沒說這兩種藥的名字,你現在自己叫了出來,還敢說自己不認得,是清白的?”
徐管家臉上的血色刷地全部褪去。
一時不查,竟然說漏嘴了!
謝遺江滿目失望的看着他,這個人跟了他幾十年了,一直以來,他都是把徐管家當成是親人的,在府邸的下人裡,徐管家的待遇也是最好的,沒想到就是這樣一個人,險些害死了謝成陰。
謝遺江搖搖頭,看着徐管家,只覺得很是陌生。
許久,他站起身來:“把他的賣身契找出來還給他。徐烈,你現在就出府去吧。”
“老爺,你要攆我走?”徐管家驚呆了,他都五十多了,離開了這府邸,哪裡還能活得下去?
謝遺江揹着手:“如果按照律法來說,我該扭送你到官府衙門去問罪。但你曾經救過我的命,我現在也饒你一條命。你現在就去收拾東西,馬上走。”
籃子看着徐管家瞬間蒼老的身影,終於出了口惡氣。
老天有眼,一報還一報!
裴謝堂聽到這裡,知道事情塵埃落地,可以醒來了,假裝呻吟了幾聲,睜開了眼皮。
恰在這時,跪在地上的徐管家雙眼狠辣地瞪了謝遺江一眼,猛地從地上竄了起來。來不及作何反應,裴謝堂喊了一聲:“爹,小心!”從牀上就彈了起來!